火德宏基(第一部)-第5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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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你又娶了新夫人了?”
潘美哭笑不得,也不回答,努力把话题引到让他赴京这件事上。
袁彦先说军务繁忙,又说近来身体欠佳。潘美见他一味推托,决定刺他痛处,看他如何应对:
“潘某来长安之前,听说袁将军会见过慕容将军派来的使者,不知可有此事?”
没想到袁彦毫不掩饰,爽快地答道:
“不错不错,确有此事。老袁不但会见过慕容将军的亲随,还会见过潞州的李守节哪!”
这话让潘美吃了一惊,这个袁彦,平时神神秘秘,而这些军机重事,怎么会直言不讳?他马上又想到: 这或许正是他聪明过人之处,虚虚实实,弄得别人猜不透他的心思。
“慕容将军派谁来长安?”
“李汉琼。”
“两位老将军商议何事?”
“备战守边啊!”袁彦显出一脸兴奋。“慕容将军守南边,我老袁在西北防着西蜀,李守节盯着刘钧。我们这些粗人,除了打仗还能干什么!”
潘美瞟了袁彦一眼,他总怀疑袁彦说的不是实话。但他既然这么说,那就好办了,索性再激他一下:
“袁将军对大宋朝如此忠心,肝胆照人,为什么偏偏不愿意入京见皇上呢?”
袁彦搓了搓大手,显出一脸的无奈,说道: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老袁得罪过赵天子!我,我怎么也没想到他能做了皇上啊!我他娘真是有眼无珠,早知道有今天,当初为啥非要跟他过不去?”
“嗨!”潘美笑出声来。“袁将军,潘某说句不中听的话,你这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得罪过天子的人多了,难道都要因此被杀头?当年张永德还险些把皇上一剑杀了呢,如今两人好得像一家兄弟!你不就是骂过皇上几句嘛,算得了什么!天子看的是人臣大节,袁将军也太多心了!”
几句话说得袁彦有些不好意思,干笑了两声,突然问潘美:
“你府上在京城何处?”
“怎么?将军想光临寒舍?”潘美反问一句。
“那倒不是,我是想把你府第打听清楚,日后我老袁如果被皇上算计了,也好拿你一家老小的性命出出气。”
“哈哈哈哈。”潘美大笑。“原来是这个意思!李超,把潘某的住处告诉袁将军。”
“土市子街东北惠和坊。”
“这小子是你什么人?”袁彦乜斜着眼看着李超,问道。
潘美也不回避,直言答道:
“孩儿军指挥使李超,是我的预备女婿。”
袁彦攥着拳头往李超胸前捶了一下,说道: “好后生,敢揪我老袁衣衫的,那一定是个好后生!”
第二十二回 永德焚香抒旧憾
潘美偕袁彦来到汴京时,王全斌、王彦升、吕余庆、张永德等十余个节度使都先到了。符彦卿本打算返回大名府,但一来符金锭的病情未见好转,二来赵匡胤劝他在京城多歇些时日,所以一直没有动身。
潘美向赵匡胤禀奏了此行始末,赵匡胤立即传旨,在偏殿单独召见袁彦。
说到京城,袁彦很长时间没有来了,皇宫更是从没进过。他穿着一身戎装,随阎承翰进了偏殿,赵匡胤已在殿内等候他了。
“军臣袁彦叩见皇帝陛下!”袁彦从来没有陛见过皇帝,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自己,来之前也忘了问潘美。想到自己是个军帅,于是便自称为“军臣”了。
赵匡胤全没在意,见袁彦低着头,没了从前那股傲气,心里踏实了些,甚至有些得意。因为赵匡胤认为要想实现收回兵权的谋划,最桀骜不驯的一个就是袁彦。如今他既然垂头站在了自己面前,口称臣子,就说明他还没打算走李筠、李重进的老路。前些日子谋划如何“打狼”的事,近来想的差不多了。他要和袁彦这头狼先兜几个圈子较量较量,如果他敢张嘴,就先给他第一棍子。现在看来他没敢张嘴,那就好。
“袁将军,”赵匡胤语调和缓地说。“坐下叙谈吧。”
“军臣不敢。”
“你这么肥胖,站久了岂不累得慌?”赵匡胤玩笑地说。
袁彦嘿嘿地笑了几声,坐在凳上。赵匡胤开始与他拉起淮南之战的旧事,盛赞他智勇双全,是国家不可多得的武臣。袁彦的心慢慢松弛了些,隐隐感到赵匡胤对他未必有太多的敌意。只是赵匡胤迟迟未入正题,这对袁彦这样的快性子人是难以忍受的。他终于等不及了,问赵匡胤道:
“不知陛下叫臣来京城做什么?”
“如今天下太平,没有战事,朕叫各位大将军来,无非是饮酒取乐,不好吗?”
“谢,谢陛下。”袁彦应承着,但他不相信赵匡胤把他从千里之外召到京城,就是为了饮酒。“不过,不过,长安那里可不能长期没有守备呀!”
“长安嘛,你不用担心,孟昶不敢再北犯。你先在京城好好享几天清福,然后替朕到曹州走一趟。”
“曹州?曹州又不是边疆,叫臣到那儿去干什么?”
“曹州那地方近来盗匪作乱,不过是几个蟊贼而已。朕原不想烦劳你袁将军,可又深知你长时间不动刀动枪就手心发痒,所以想让你前去,怎么样?”
“那臣要回长安去调兵呢。”
“那倒不必,杀鸡用不着牛刀,曹州也还有些兵丁可用。”赵匡胤一副轻描淡写的口气。
袁彦没有说话。
邓州的张永德前几天回到汴京,依礼拜见过赵匡胤后,便回到旧宅,把自己闷在府里,再不出门。按照他出京前的嘱咐,府里的一切都要保持着原样,甚至连原在府中做事的秦妈妈和小秀也没有辞退,两人共同看护着这个没有主人居住的府第。
小秀伺候他洗漱完,刚要端水出去,张永德问她:
“曹氏的卧房你天天洒扫吗?”
“回老爷的话。奴婢天天打扫的。今天老爷进门之前,奴婢刚刚又收拾完。”
“你把门打开,我要到她房里坐一会儿。”张永德神色木然地说。
“秦妈妈那里饭菜快做好了,老爷吃罢饭再过去吧。”
“叫你去开门你就去开门!”
“是是。”
门开了,张永德走进曹彩霞住了几年的卧房。小秀把灯烛点起来,轻轻地拽上门退了出去。
曹彩霞用过的桐木妆台上,齐齐整整地摆着她生前用过的脂粉盒和装首饰的雕漆小竹笼,只是那面铜镜,被一张曹彩霞的画像遮住了。这张像是张永德请汴京最好的画工精心绘制的,不但神情毕肖,而且看上去栩栩如生。妆台前的坐凳也还光鲜,房中所有的帐幕陈设,都与曹彩霞在世时一般无二。
张永德拉过一个凳子坐在妆台前,面对画像凝视了许久,眼前闪出一串串曹氏在世时的散碎影像,心里感到阵阵酸楚。这个无辜的年轻女人,这个一生中一点错事都没有做过的女人,他本来应该像其他女人一样为人之妻、为人之母,可惜父亲的一个错误,竟断送了她本该拥有的一切幸福,让她化成了一缕香魂。张永德又默默地问自己: 我做错了没有?面对这样一个女人,我究竟应该怎么做才算不错?他找不到答案。这次来京,是张永德自行决定的,赵匡胤并没有宣召他。为什么要来京,就是因为他太思念曹彩霞了,他渴望尽快尽快地和她见上一面!
他慢慢地闭上眼睛,不大一会儿,仿佛嗅到了曹彩霞头上、身上的香气。黑影里,曹彩霞俨然复生了,她的笑容依旧是那么灿烂,那么迷人,那么令人魂飞魄散。只见曹彩霞飘着轻裾,款款地朝自己走过来,还有那轻得不能再轻的呼唤声:
“永德,永德,你回来了,让我等得好苦好苦!”
张永德屏住呼吸,目不转睛地盯着渐渐走近的曹彩霞,他下定决心,这一次再也不做蠢事,只要她再近前一步,扑向自己的怀抱,他就决不再顾忌什么名分不名分,轰轰烈烈地与她做一场夫妻!他的心开始砰砰乱跳,忍不住叫了出来: “彩霞,彩霞!永德来了,永德为你,什么节度使,什么知州,都不要了!”然而当他刚刚伸出双臂,想把她紧紧拥在怀中时,曹彩霞消失了,看不见了,带着通身的香气走了。
张永德睁开眼,烛影里,他见到的依旧只有脂粉盒、首饰笼和那张画像。
他恍然若失了足足两刻钟。
“小秀,小秀!”张永德大声叫起来。
小秀匆匆跑进房里: “老爷老爷,叫奴婢什么事?”
“让秦妈妈把饭端到这里来,再带上一炷香。”
“是是。”小秀一溜烟跑出屋,不大工夫,搬来一张方几,秦妈妈随后把酒菜摆在几上,又把香炉在妆台上放好。
张永德端起酒壶,满满地斟了两杯酒。他先把一杯放在曹彩霞的画像前,看了许久,才把香拿起来,移近灯烛,香头上的蓝火闪了一下,旋即灭了,变成一缕烟气。他把香插进香炉,端起另一盏酒,轻声说道:
“彩霞,永德糊涂,负了你一片真心,如今追悔莫及。永德给你上香来了!”说罢一仰头,把酒饮尽,然后伏在案上,竟忍不住落下泪来。
第二天天已大亮,张永德仍在曹彩霞房中沉睡。
朝廷有人来传旨,宣张永德入朝。小秀忙把张永德推醒:
“老爷,老爷,朝廷来人了!”
张永德懵懵懂懂地睁开眼睛: “什么?哪儿来人了?”
“朝廷来人了!”
他这才爬起来,揉揉眼睛。好在没过多久,他全醒过来了。
张永德来到宫门时,正碰见潘美从宫内走出来:
“张将军,你怎么才来呀,陛下和将帅们在后花园等你多时了!”
“后花园?还有将帅们?陛下今天好兴致啊!”张永德下了马,随潘美往后花园走。他原以为赵匡胤要宣他到后殿议事呢。
“不错,我看陛下今天满面春风,大概是见了这么多故人,心里高兴吧。”
“来了很多将帅吗?”张永德问潘美道。
“真是从来没有过的热闹哇!许多年没见面的老将老帅都来了,侍卫都指挥使石守信、王审琦不用说,许昌的高怀德高老将军、陈州的张令铎张老将军、安州的武行德、鄜州的杨廷璋、同州的白重赞,哎呀,潘某也记不得了,张将军自己看看就知道了!”
听说石守信、王审琦等人前来,张永德并不感到意外,因为他们本来就是赵匡胤的生死旧交,可是高怀德、张令铎这些人,都是独霸一方,谁的账也不买的老藩帅,赵匡胤即位的大礼,他们都没有来汴京,只是派个军校贺一贺,比李重进、李筠、袁彦规矩不到哪儿去。如今不年不节,这些人怎么会齐聚京城呢?这赵匡胤可真有本事!
说话间二人已到了宫中后苑,只见两株大桂树中间,赵匡胤端坐在北面正位,他身边围坐了十几个人,有的穿着戎服,有的穿着新朝的官服,有的正在说笑,有的则沉默不语。大案上摆满了时果酒菜,微风一吹,香气四溢。
“张将军到!”最先看到张永德的是王全斌,他站起身,朝张永德招呼了一声。
众人纷纷起身,慌得张永德还礼不迭。他快步走到赵匡胤面前,刚要跪拜,却被赵匡胤拦起:
“今天是老将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