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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9章

火德宏基(第一部)-第1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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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从善用此毒计,恰好又给了自己一个教训唐国的把柄,这个把柄,要淋漓尽致地用一下!

  在朝百官既然对赵普满腹牢骚,不妨让张狂太久的赵普也歇一歇,以厌群臣之心。

  赵匡胤知道下一步该如何做。


第五十二回 赵普奇接京城客

  尽管赵匡胤并没有宣旨罢免赵普,但自从那日散朝之后,赵普便居家不出了。他完全没料到自己会输得这么惨。卢多逊毒就毒在出其不意地将此事曝于大庭广众之下,用耸人听闻的词语蛊惑百僚,使人心向背难以拨转。看赵匡胤当时的神情,一派将信将疑,怕是一时很难为自己洗冤。这真是贼咬一口,入骨三分啊!还有那个李从善,怀恨宋人,却将狗屎盆子一股脑扣在自己的头上,真是用心险恶。现在最让他担心的是赵匡胤如何处置自己。以目前的格局分析,卢多逊新提拔为副宰相,这本身就说明他已得到赵匡胤十二分的信任,而他又 
 
 
敢于咆哮于殿廷之上,更见其有恃无恐。这个时候与卢多逊争锋,是很难胜出的。怎么办?难道就这样坐以待毙?再看看那天跪满一地的狗官们,见风使舵,有奶叫娘,看卢多逊走了红运,便把自己往死里踢,人心之险,竟至于此!

  赵普把牙咬得生疼,直到快把牙咬碎,才又想到: 下一步该怎么办?就这样在家里待下去等死?还是再想想别的办法?去找赵匡胤申辩?现在赵匡胤怎么想还没摸清,稍有不慎,触动逆鳞,那就离死不远了!去找潘美、李符?谁知他们现在肯不肯为自己说话?就是肯,他们的话又能有多重的分量?去找晋王……?

  门吏急报: “晋王到!”

  赵普一身便装跑到府门口,将赵光义迎了进来。一进厅,他便跪倒在地,带着哭腔说道:

  “罪臣想不到此时此刻晋王莅临!”

  “起来吧。”赵光义把袍子一撩,坐在凳子上。“本王专喜欢在朋友属僚落难时走动走动,丞相还记得吗?当初你如日中天的时候,本王差人传你入府议事。如今你有难在身,光彩散尽,本王却要来你府上叙谈!”

  “谢晋王不弃之恩!”

  “老丞相,这几天有谁来看望过你?”

  “晋王万不可再称罪臣为丞相了,臣不敢领受。除了曹彬、潘美两位武帅之外,晋王是来看罪臣的文臣第一人。”

  “看看吧,这些不仁不义的家伙!唉,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啊!”赵光义叹了口气。

  “晋王能来敝舍,罪臣如沐春风,这几天彻心彻骨的寒气一扫而尽了。”赵普动情地说。“臣就是明日死了,也无遗憾了!”

  “说哪里话,本王能眼睁睁地看着国家栋梁如此摧折?你和卢多逊恩怨太久,本王岂能不知?但总不能因为个人之间的恩怨就置人于死地啊!皇上对你的事确实大为恼怒,也曾几次三番想要你的人头,当此之时,人人缩项,本王若再不站出来,你的头岂不真要落地了?这几天本王把舌头都磨短了,没工夫来看你。今天本王前来,想必你也猜到何故了吧?”赵光义面露得意之色,瞅了瞅赵普。

  赵普听罢,心里忽悠了一下,立即明白自己有了归宿。他急切地问道:

  “晋王为罪臣掉转乾坤,不知皇上打算怎样处置罪臣?”

  “话是这么说,丞相总还是要委屈一下。本王再三替你求情,皇上才答应命你离开京城,到孟州当个河阳三城节度使。丞相不妨暂且在那里栖身,待本王继续为你周旋,只要皇上回心转意,本王再加一把火,还会召你回来为相的。”

  “晋王救死再造,罪臣没齿难报,请受罪臣一叩!”赵普含泪又给赵光义磕了个头,才站起身来坐在凳上。

  “丞相放宽心吧,有本王在,不会总让你受委屈。”赵光义也起身整了整袍子。临行,又扭过头,似不经意地问了一句:“哦,对了,本王想起一件小事: 丞相上回在本王府里说到的那个金匮,如今藏在何处?”

  赵普没想到赵光义又提此事,心中一怔,旋即答道:

  “据罪臣所知,此乃太后所托,藏得甚为扃密,小人怎能得知?”

  “好。”赵光义不再追问,出门而去。

  数日之后,赵普贬为河阳三城节度使、知孟州的圣旨传下。赵普谢恩之后,把家事向赵承宗交待了一番,便独自一人到孟州赴任去了。

  再说京西南面转运使李符来到京城,在吏部、刑部办完注拟交接,心中并不踏实。想当初他从一个小吏得到提拔,皆出自赵普之力,为了向赵普表示感谢,他还曾设计害过卢多逊,幸亏那件事葫芦提无声无息,事情也就不了了之,但谁敢保证卢多逊不怀疑是自己操纵的?卢多逊是个精明透顶的人,他会把切肤之痛忘得干干净净?一旦此事有什么把柄落在他手中,自己能有好果子吃吗?退一步说,就算此事偃旗息鼓,那自己屡经赵普奖掖,又因书写诏旨被卢多逊奚落了一顿,还把自己从翰林院赶出了汴京。如今骤任刑部尚书,卢多逊肯定会给自己找上无穷无尽的麻烦。眼看赵普又贬到孟州,自己的靠山倒了,何以在朝廷立身?这几天他一直在寻思这件事: 赵普彻底没用了,千万别在他身上瞎耽误工夫了。至于卢多逊,现在成了炙手可热的人,不管如何卑躬屈膝,一定得把关系缓和下来。而要做到这一点,需要小心翼翼,相机行事。他相信凭着自己的精明,又坐在刑部这么张铁椅子上,谅他卢多逊也不敢太过放肆。可转念一想,这也未必,连赵普这样的人都被他整垮了,自己能不中他的暗箭?再说,要是缓和不了怎么办?嗯,还必须找个比卢多逊、赵普更硬的人做靠山才是正理!谁呢?他想来想去,除了皇上,只有晋王赵光义了。

  怎样才能和晋王拉上关系呢?他又是好一番想来想去,想到一个人: 那个曾与自己有旧的弭德超就在晋王府里,虽然无官无职,却深得晋王信任,不妨通过他先通一通关节。

  也是事有凑巧,李符主意刚定,弭德超正好到刑部公干。李符与他叙了旧情,又赠给他一些银子,把想求见晋王的意思说了出来。弭德超是个好大喜功之徒,对李符拍拍胸脯,保证此事可以做到。李符十分高兴,没过两天,弭德超果然又来传信,说晋王要召李符入府叙 
 
 
谈。

  “下官李符叩见晋王千岁殿下!”

  李符头一次踏进晋王府,把早已熟记了多次的见面词声情并茂地朗声诵出,身体低伏,给赵光义行了个稽首大礼。

  “李尚书不必过拘,看座吧。”

  “谢晋王千岁殿下!”李符爬起来,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般挪移到赵光义斜侧,在一张朱漆鼓凳上欠身坐了半个屁股。“下官在野日多,在京日少,鄙俗之辈,敬请晋王殿下多多指教,多多指教!”

  “李尚书太客气了。”赵光义摆摆手说。“鄙俗之辈能当上堂堂大宋朝的刑部尚书吗?不过话说回来,有千里马而无伯乐,千里马最终还是野马一匹!”

  “晋王千岁教训得极是,小人岂敢称什么千里马,不过是善被驱使罢了。”

  “本王对你青睐已久,也曾与赵普商量过,让你主管刑部之事,赵丞相始终没顾上你。后来的事你也知道,丞相贬到孟州当父母官去了,正赶上皇上简拔英才,本王岂能忍心将你闲于草野?”

  李符心领神会,连忙答道: “晋王奖掖超度,下官就是揽星摘月也无法回报!”

  “李尚书是个干吏,日后定会大展宏图。”赵光义一派笑容可掬。

  李符又是一连串的谢,转了转眼珠,对赵光义道:

  “下官没别的本事,可做事定会干干脆脆,请晋王千岁一百个放心,只是,只是不知能否合卢丞相的心意?”

  “呵呵,李尚书的意思本王明白,卢丞相只不过认为你不适合在翰林院而已,你做刑部的事,才是如鱼得水呀!赵普这个人太独断,好恶惟己,这不行。李尚书想想,明明是一匹千里马,非要在它脖子上套个木桥让它犁地,它能干得比牛好吗?”

  “晋王的比喻真是精辟,不过下官谬承夸奖,实在汗颜。”

  两人又说了些官场上的话,赵光义突然问李符道:

  “几年前流放了一个叫闾丘仲卿的人,不知如今怎么样了?”

  “晋王心真细,居然还记得此人?”李符话这么说,心里却惊了一下,因为赵普几次嘱咐他一定要把这个人看管好,只说他掌握了一些将帅谋反的证据,从没提到过赵光义,为什么赵光义也对此人感兴趣呢?他无暇多想,见赵光义问起,连忙回道,“闾丘仲卿现仍被拘押在归州隐秘之处,当时是按赵丞相的意思办的。赵丞相对此人非常重视,下官做事又滴水不漏,所以此人至今安然无恙。”

  “赵丞相当时为什么要你看好此人?是不是怕有将帅要谋害他?”

  “这个下官就不明就里了。”李符急切间弄不清赵光义的意图,含糊地答了一句。

  “赵丞相还与你讲过别的话吗?”

  “丞相只说务要留住一个活口,免得将来朝廷真出了乱子,他没了人证。”

  赵光义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又问: “你与闾丘仲卿交谈过吗?”

  “回晋王,下官也尝试与他攀谈,可此人性情十分古怪,他翻来覆去只讲一句话: ‘我要面见天子。’下官劝他及早将那些证据交给皇上,他不是冷笑就是摇头。有一次下官吓唬他,说万一有一天有人将你谋害,你岂不是沉冤海底了?他气昂昂地对下官说: 谁敢今天杀了他,明天就会有人把那些证据交给皇上。那是个死硬的家伙,很难对付。”李符好容易找到具体的话头,一口气说了许多。

  赵光义边听边沉思,他在考虑“谁敢今天杀了他,明天就会有人把那些证据交给皇上”是不是真的。他认为这可能是闾丘仲卿耍的计谋,实际上此人根本不存在,他不过是以此作为威胁,让想杀他的人惧而敛手。想到这里,赵光义突然笑起来:

  “这个李筠的降臣,贼性难改。他对大宋名将有仇恨,所以想用这种方法把这些人除掉,真是蛇蝎心肠!这样的人,本王真不知赵丞相留他何用!”

  “晋王爱惜老将之心,下官肃然起敬。只是闾丘仲卿对下官说的那句话,下官担心会伤及某些老帅,那可就罪孽深重了!”李符所说“那句话”,也是指“会有人把证据交给皇上”。

  赵光义撇了撇嘴,冷冷一笑,说道:

  “这是贼徒惯用的伎俩。本王在开封府,这样的把戏见多了!”

  “晋王是说闾丘仲卿并没有把证据托付给别人?”李符似乎也开了窍。

  “李尚书试想,假如真有这么个人,为了洗清闾丘仲卿,他也早该把证据交给皇上了,何须把他杀了再交?退一步说,闾丘仲卿杀不杀,何时杀,所托之人如何会知道?此人太过狠毒,他当时私通北汉,本该处死,如今不思悔过,还想暗中兴风作浪,实在可恶!”

  李符嗅出了赵光义话里的气味,眯着双眼说:

  “晋王的意思是……?”

  “李尚书不必声张此事,免得惊动皇上又起波澜。你如今既在刑部尚书任上,只须劳神再去趟归州,就算是为大宋建下功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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