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德宏基(第一部)-第1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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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回 刘自请降王长
为了庆贺削平广南,赵匡胤传旨在御花园大宴群臣。此时已是夏末秋初,天气渐凉,御花园里最惹眼的是一片从广南运来的金橘,橘树虽然低矮,但叶子碧绿,精巧绝伦的小橘子挂满一树,显得玲珑剔透。还有几株铁树,也是中原人未曾见过的。除了这些,此时开放的有一丛一丛的月季,粉色、红色、紫色互相辉映,似乎在与南国花木争艳。单独圈起的几个药栏中,早花金丝菊吐出娇嫩的细蕊,格外清新淡雅。
园子里摆放了十来张朱漆大几,看样子今天的排场一定不小。赵匡胤兴致甚高,早早地来到园东小阁,阎承翰、王继恩、青杏等宫监婢女先后拥着宋皇后、花蕊夫人以及其他美人进阁。诸美人一一与皇帝、皇后见礼,宋皇后也向赵匡胤施礼。赵匡胤命宋皇后把宝儿领到自己面前,用手指在宝儿鼻子上刮了一下。宝儿认生,胆又小,转到宋皇后身边,抱着宋皇后的腿,伸着头好奇地朝赵匡胤张望。
皇子德昭、德芳都已出阁,两人各由师保陪着向赵匡胤行礼。晋王光义和贤王光美各携夫人也到了。看着这皇族一家,赵匡胤感到从未有过的温馨。小宝儿是晋王府上李妃所生,宋皇后见李妃已经就座,把宝儿拽到面前,指着李妃说:
“还不去见过你娘!”
宝儿瞅了瞅李妃,闪着大眼睛仰头问宋皇后:
“娘娘说她叫娘,可娘娘叫娘娘,娘娘比她多个娘。”
一句话逗得满阁人都笑起来。
赵光义坐在花蕊夫人对面,他有许久没见到这个美人了。此时的花蕊夫人好像比前几年更加丰满,两道秀眉一双杏眼衬在粉团般的脸上,让人有一种畅饮甘泉般的陶醉,这种风韵足以使天下的男子失魂落魄,而那一颦一笑,又飘飘然有一副神仙之态,难怪赵匡胤对她这么宠爱!赵光义不时偷偷窥上一眼,每一窥时,他便拿她与自己所喜欢的女人比较一番: 李煜送的桃儿能弹会唱,长相也未必在花蕊夫人之下,但不知道哪股劲儿不同,一旦与花蕊夫人相比,便觉得有些浊气了。那位娇媚的宋皇后,也称得上是美若天仙,让自己朝思暮想,搅了多少个当眠之夜!可她那副不由自主带出来的富贵气、蛮横气,当然也大大输给花蕊夫人那沁人心脾的天然去雕饰的淡雅气韵。
就在赵光义胡思乱想的时候,阎承翰进阁来报:
“恩赦侯刘已到。”
“哦,他可真乖,来这么早?”赵匡胤站起身来,带着光义、光美及赵普、吕余庆等人来到花园。
独自一人前来的刘见赵匡胤等人朝自己走来,慌忙下跪,高声喊道:
“陛下万岁万万岁!”
“起来吧!”赵匡胤说着,健步来到刘面前。“没有人陪侍你前来?”
刘站起身,哭丧着一张胖脸答道:
“罪臣后宫女眷都被人拐跑了,太监也都被杀了,只能独自前来了!”
看着眼前这个可怜虫,赵匡胤心里一阵好笑。不过他提到“后宫女眷都被人拐跑”,又勾起了赵匡胤的烦心: 为了追夺刘后宫和数船金宝,爱将李超至今不知凶吉。一想到这事,他心里就蒙上一层乌云,恨潘美过于莽撞。
“潘元帅已派潘崇彻率兵追赶了,一旦得归,朕会把你的女人都还给你。”
“啊?”刘一听这话,惊得大叫。“潘崇彻?要是那家伙去了,就什么也追不回来了!”
“你真是以己度人!”赵匡胤笑道。“坐吧。阎承翰,为恩赦侯斟酒。今天是庆祝岭南归土,恩赦侯是主角,来得又早,朕先赏他一杯。”
阎承翰端起酒壶,往银盏中倒了满满一杯,端到刘面前。刘直勾勾地瞅着酒盏,半晌,才抬眼望着赵匡胤,说道:
“陛下不饮,罪臣岂敢擅饮!”
“怎么能叫擅饮?这是朕的一份心意嘛!”
刘瞪起一双绝望的眼睛,突然跪倒在地,连连叩头:
“陛下,罪臣是个死有余辜的家伙,是个坏家伙,坏透顶的家伙!可罪臣总算把六十余州交给陛下了呀!罪臣现在一无所有,就剩下这副骨头架子了,陛下就饶过罪臣吧!”
刘说得一句比一句凄惨,说到最后,呜呜地哭了起来。
还没等赵匡胤说话,赵普先开口对赵匡胤道:
“此人惯常用毒酒鸩杀大臣,他是把陛下的酒当成毒药了!”
赵匡胤呵呵大笑,轻轻捻了捻须髯,将酒盏端起,一饮而尽,然后说道:
“朕乃煌煌大朝之皇帝,岂能做此等鼠窃狗偷之事?朕要是想杀你,还需用这种方法吗?”
“是是!”刘又叩起头来。“是罪臣鼠窃狗偷,是罪臣鼠窃狗偷。罪臣今日得见陛下的仁圣!”
大臣们陆陆续续来齐,频频举酒相庆。酒至六巡,女眷先自回宫,德昭与德芳也要告退,赵匡胤留住二人,说道:
“你们都不小了,也该见见大场面了!”
二人连忙施礼,坐回原位。
党进喝得稍多,众人纷乱之间,他手拄从广南带回来的新竹杖,一步一摇地到药栏中掐了一支金菊,往耳朵上一插,来到赵匡胤座前:
“陛下,臣有要事禀奏!”
“你有什么要事?”
“臣还是不愿意在朝廷里做官。眼下广南已经收复了,臣还是去戍守河北,以备攻取北汉。”
赵匡胤听罢,环视众臣一周,朗朗大笑道:
“诸位臣工听听,天下哪有像他这样不识抬举的傻瓜?朕要重用他,他却打前一步后退两步!你们说,朕是该答应他呢,还是该拒绝他?”
众大臣一时默然,赵普打破沉寂说道:
“党将军如此尽忠,陛下当从其志!”
“令人佩服!”
“佩服佩服!”
一片吆喝声中,南唐李从善起身禀道:
“陛下,臣有事要奏!”
“朕知道你想说什么!”赵匡胤笑吟吟地瞅着李从善。
“陛下,臣来汴京已有数月,家人曾几次来书,称臣夫人病情日重,希望臣能早日归国,若再迟迟,恐怕会抱终生之大憾。恳请陛下垂怜于臣,令臣归国。”
“你王兄想你是真,你夫人重病是假,朕说得对不对?”赵匡胤说着,又指指李从善身边的钱惟浚。“你看吴越国这位世子多会给朕捧场,朕心里十分高兴,故而凡有宴集,必召他来。你们唐国人心眼太小,朕志在四海,难道会对陪邻之使下毒手不成?”
“禀陛下,臣确实不是这个意思。”
“嗨,别再说了!”旁边坐的刘一张白脸变成了一张红脸,端着酒盏来到李从善身边劝道,“你不用怕,看我就知道了。大宋天兵打到广州,我何尝不怕死?可陛下现在对我甚好,锦衣玉食,我放了一百个心,现在让我再回广州我都不回了!”
李从善皱着眉头瞪了刘一眼,刘虽然已醉,还能感觉出来,又道:
“瞪我做什么,我又没安歹心!再说汉国今天入于大宋,你唐国、吴越国,还有河东的刘继元,迟早不也得归入大宋?我今天特别高兴,才好心劝你。”
说到这里,他又摇晃着肥胖的身体来到赵匡胤面前,扑地便叩,酒也洒了一地:
“陛下,臣已经封了恩赦侯,如今臣想再请个实职干干!”
赵匡胤也想逗逗他,说道:
“朕的职位还多着呢,你但说无妨。”
“臣不能白吃陛下的酒肉,得做点儿实事。臣想孟昶死后,臣就是入宋最早的降王了。日后李煜、钱俶、刘继元依次来降,要排在臣的后头。臣要请的差事叫‘降王长’,不知陛下答应不答应?”
赵匡胤哈哈大笑,赵光义、赵普等人也忍不住笑出声来。党进举了举杖子,大声问赵匡胤道:
“陛下给这个官儿定成几品?”
赵匡胤答道: “朕只管传旨受刘之请,至于几品,那是宰相和吏部的事!”
这一宴从头晌直闹到红日偏西才散,李从善怏怏回到下处,颓唐地往榻上一躺。侍从官轻手轻脚地来到他的榻前,问道:
“国公是否宽衣再睡?”
见李从善理都不理,侍从官悄悄退了下去。其实李从善并未多饮,也无睡意,他只是对今天宴会上赵匡胤那副得意之态感到十分恐惧。刘胡说什么“李煜、钱俶、刘继元依次来降”,还要当什么“降王长”,赵匡胤竟没说一句否定的话,显然他的下一个目标就是南唐或是北汉了。作为李煜的同胞兄弟,南唐的兴衰当然与自己的命运紧密相连,他必须替李煜考虑下步棋该怎么走,可脑子里纷乱如麻,过了很长时间,才渐渐理出思路: 当初赵匡胤派李穆到唐国,要唐国出使南汉,劝其归降,当时如果刘接受唐国的建议削去国号和帝号而称臣于宋,不至于落得这样的下场。如今唐国应该以南汉为鉴,再退一步,才能换取一定的安全。
怎么退?
他一直想到夜深二鼓,决定给李煜写封密信。
张洎、陈乔再次求见李煜。
“国主,我们上了赵匡胤的当!林仁肇将军矢志报国,赵匡胤视之为眼中之钉,故而使用了离间之计,韩熙载又为赵匡胤推波助澜,致使林将军赍志以没,损伤了大唐的元气。如今看来,主动夺取淮南之地已成为泡影,总不能坐以待毙,国主须早做筹措才是啊。”张洎言道。
李煜杀死林仁肇后,也觉得此事做得太唐突,但人既已死,再说什么也没有用了,恨只恨那个韩熙载,要不是他坚决主张处死林仁肇,自己也下不了那么大的决心。这个韩熙载,真是死有余辜!所以韩熙载死后,李煜把他的尸体迁出金陵,让他与宋齐丘为伴去了。前些日子又籍没了他的家产,姬妾们都没为官奴,在后宫里做粗使奴婢。
“怎么筹措?”
“亦软亦硬,亦真亦假,亦松亦紧,亦弛亦张。”张洎铿锵地说了这么十六个字。
“不要乱转斯文,为本王细细说来。”
“国主容禀。臣所谓亦软亦硬,是指对宋朝的态度上只管说软话,到做实事时,则不必事事迁就,这就是古人所说‘柔中有刚’的道理;所谓亦真亦假,是说外交之中,不若见风使舵,把真情说成假意,把假意说成真情,让宋朝摸不清我国究竟何意,这就是古人所说‘雾里看花’的道理;所谓亦松亦紧,是说我国内政亟待治理,举凡在朝在野小大官员,皆应晓之宋朝觊觎我江南之心,使其上下一心,共赴国难,表面上却无须张此声势,让赵匡胤误以为我人心涣散,软弱可欺,这就是古人所说‘绵里藏针’的道理;所谓亦弛亦张,是说军事上应加紧战备,以应突变。目前江州兵马十分精锐,赵匡胤以为杀了林仁肇即可瓦解我军,实乃大错特错,申屠令坚治军甚严,国主当传命申屠将军再扩兵马,布满沿江,臣则与陈乔枢密共督守卫金陵的朱元。臣与陈枢密已经盟过誓约: 愿与唐国共生死,绝不苟且偷生一日!赵匡胤不知我众志成城的气概,贸然出兵,必遭挫败。”张洎一口气说了许多。
“张爱卿,陈爱卿!”李煜听得动了真情。“本王有你二人在,心里就踏实了。张爱卿所言极是,本王就命你制定切实条例,务求可行。”
“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