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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邦斯舅舅-第5章

小说: 邦斯舅舅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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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方面获得成功提供便利。在法国,某些狡猾的家伙则以巴黎市侩的愚笨来取代德国人的这
种天真。可是,施穆克则完全保留了儿时的天真,就像邦斯无意中在身上保存下了帝政时代
的遗迹。这位真正的德国贵人既是演员又是观众,他演奏音乐让自己欣赏。他住在巴黎,就
像一只夜莺栖在林中,二十年来一直是独自歌唱,直到遇到了邦斯,发现了另一个他。
    邦斯和施穆克一样,他们的内心和天性中都有着德国人表现特别明显的那种神经兮兮的
孩子气,比如特别爱花,爱自然效果,迷到把一只只大瓶子插在自己花园里,把眼前的风景
微缩成小小的景观来欣赏;又如那种凡事都要探个究竟的脾性,它往往使一个日耳曼学者不
惜绑着护腿套,跋涉数百里,去查寻一个事实,可那个事实明明就伏在院子素馨花下的井沿
上,拿他当傻瓜讥笑;还如他们对任何微不足道的创造都非要赋予精神意义,因而产生了让
—保尔·里克特的那些无法解释的作品,霍夫曼的那些印制成册的胡话,以及德国围绕那些
再也简单不过的问题用书修筑的护栏,那些简简单单的问题被钻成不可测知的深渊,可那底
下,准是个德国人在作怪。
    他们俩都是天主教徒,两人一起去望弥撒,履行宗教义务,而且都和孩子一样,从来没
有什么要向忏悔师说的。他们坚定不移地认为,音乐这一天国语言之于思想与感情,就像思
想与感情之于说话,他们因此而以音乐进行相互交流,就这方面的问题进行不尽的交谈,就
像恋人那样,以向自己表明,心中是充满信念的。
    施穆克有多么心不在焉,邦斯也就有多么专注留神。如果说邦斯是个收藏家,那么施穆
克就是梦幻家;后者钻研精神之美,前者则抢救物质之美。邦斯细细打量着一只瓷杯想要购
买,施穆克则动手擤起鼻涕,想着罗西尼、贝利尼、贝多芬、莫扎特的某一动机,在感情的
世界里寻找何处有可能是这一乐句的本源或重复。施穆克操理钱财总是那么漫不经心,而邦
斯则因嗜癖染身而大肆挥霍,最终两人都落得个同样的结局:每年的最后一天,钱袋里总是
空无一文。
    若没有这份友情,邦斯恐怕早已忧郁而死;可一旦有了倾诉衷肠的对象,他的日子也就
勉强能过了。他第一次把内心的痛楚往施穆克心中倾倒时,那位善良的德国人便劝他,与其
付出那么大的代价到别人家去吃那几顿饭,还不如搬来跟他一起生活,跟他一起吃面包,吃
奶酪。可惜邦斯没有勇气对施穆克实说,他这人的心和胃是对头,心受不了的,胃却能感到
舒坦,他无论如何得有一顿好饭吃,就像一个风流男子总得有一个情妇……调调情。
    施穆克是个地地道道的德国人,不像法国人那样具有快速的观察能力,所以日子长了,
他才了解了邦斯,并因此而对他多了几分怜爱。要让友情牢固,最好是两个朋友中的一位自
以为比另一位高一等。当施穆克发现他的朋友食欲那么强,不禁喜在心头,直搓双手,要是
天使看到他这种表情,恐怕也无可指责。果然,第二天,善良的德国人便亲自去买了好吃
的,把午餐办得丰盛些,而且打这之后,每天都想方设法让他的朋友尝到新的东西,因为自
从他们结合以后,两人总是在家吃午饭。
    千万不要错看了巴黎,想象这两个朋友逃脱了巴黎的讥讽,巴黎可是向来对什么都不留
情面的。施穆克和邦斯把他们的财富和苦难全都合在了一起,进而想到要节俭地过日子,两
人干脆一起合住,于是便在马莱区僻静的诺曼底街的一座清静的房子里租了一套住房,共同
承担房租。由于他们经常一起出门,两人肩并肩地老在那几条大街上走,居民区里那些逛马
路的闲人便给他们起了一个绰号:一对榛子钳。有了这个绰号,倒省了我在这儿来描写施穆
克的长相了,他之于邦斯,恰如梵蒂冈的那尊著名的尼俄柏慈母像之于立在神殿的维纳斯像。
    那幢房子的门房茜博太太是这对榛子钳家庭运作的轴心;不过,她在这两位老人最终遭
受的生命悲剧中扮演的角色太重要了,还是等到她出场的时候再对她作一描写为好。
    有关这两个老人的心境还有待说明的一点,恰正是最难让一八四七年的百分之九十九的
读者理解的东西,其原因恐怕是铁路的修建促使金融有了惊人的大发展。这事情虽然不大,
但却很说明问题,因为这可以让人对这两颗心灵过分敏感的境况有个印象。
    让我们借用一下铁路的形象加以说明,哪怕算是铁路当初借我们的钱,现在作为偿还
吧。今天,当列车在铁轨上飞速行驶时往往把那些十分细小的沙砾碾得粉碎。要是把这些旅
客看不见的细沙尘吹到他们的肾脏里,那他们便会患最可怕的肾结石病,剧疼难忍,最后死
亡。那么,对我们这个以列车的速度在铁道上飞驰的社会来说,它根本不经意的那种看不见
的沙尘似的东西,那种被不断吹进那两个生灵的纤维组织中的沙尘,无时不在使他们的心脏
经受结石病似的侵蚀。
    他们俩的心肠特别软,看不得别人痛苦,往往为自己无力救助而悲伤。至于对自己经受
的痛苦,他们更是敏感得到了病态的地步。年老也罢,巴黎上演的连续不断的悲剧也罢,都
没有使这两颗天真纯洁、年轻的心变硬。他们俩越活下去,内心的痛苦越剧烈。可怜那些贞
洁的人,那些冷静的思想家和那些从没有极端行为的真正的诗人,都是如此。
    自从这两位老人结合以来,他们做的事情差不多都很相似,渐渐形成了巴黎拉出租马车
的马儿特有的那种情同手足的风格。
    无论春秋还是冬夏,他们都在早上七点钟光景起床,用完早餐,便分头去他们的学校授
课,需要时也互相代课。中午时分,如有排练需要他,邦斯便去他的戏院,其他的空闲时
间,他便全用来逛马路。然后,到了晚上,他们俩又在戏院相聚,是邦斯把施穆克安插进戏
院的,下面是事情的来龙去脉。
    邦斯认识施穆克的时候,刚刚得到了一柄指挥无名作曲家的元帅权杖,一支乐队指挥
棒!这个位置他并没有去求,而是当时的大臣博比诺伯爵赐给他这个可怜的音乐家的。原来
那个时候,这位七月革命的资产阶级英雄动用了特权,把一家戏院许给了他的一位朋友,这
是个暴发户见了脸红的朋友。那一天,伯爵坐马车,在巴黎城碰巧瞥见了他年轻时代的一位
老相交,看他一副狼狈不堪的样子,身着一件褪得说不清什么颜色的礼服,脚上连鞋套也没
有,像是忙着在探几笔大生意做,可惜资本承受不了。
    这个朋友原是个跑生意的,名叫戈迪萨尔,以前为博比诺大商行的兴旺出过大力。博比
诺虽然封了伯爵,做了贵族院议员,又当了两任部长,可丝毫也没有忘了杰出的戈迪萨尔。
不仅没有忘了他,博比诺还要让这个跑生意的添上新的衣装,让他的钱袋也鼓起来;因为政
治也好,平民宫廷的虚荣也罢,倒没有让这位老药品杂货商的心变坏。戈迪萨尔是个见了女
人发狂的家伙,他求博比诺把当时一家破产的戏院特许给他,大臣把戏院给了他,同时还注
意给他派了几位老风流,他们都相当有钱,足以合伙办一家实力强大的戏院,可他们迷的是
紧身演出服遮掩的东西。邦斯是博比诺府上的食客,便成了那家许出去的戏院的陪嫁。
    戈迪萨尔公司果真发了财,到了一八三四年,还想在大街上实现宏图大略:建一座大众
歌剧院。芭蕾舞剧和幻梦剧有音乐,这也就需要一个勉强过得去,并且能作点曲子的乐队指
挥。戈迪萨尔公司接替的那个剧院经理部早已到破产的地步,自然雇不起抄谱员。
    邦斯于是把施穆克介绍到剧院,做一名专职抄谱员,干这个行当虽然默默无闻,却要求
具有真正的音乐知识。施穆克在邦斯的指点之下,和喜剧院专管乐谱的头目的关系搞得很融
洽,所以不必做那些机械性的工作。施穆克和邦斯这两人搭配在一起,效果不凡。施穆克和
所有德国人一样,在和声学方面造诣很深,邦斯写了曲子之后,就由他精心做总谱的配器。
有那么两三部走红的戏,戏中伴乐的某些新鲜段落很受行家们的欣赏,可他们把这归功于
“进步”,从来不去理会到底谁是作者。所以,邦斯和施穆克被埋没在了辉煌之中,就像某
些人淹死在自己的浴缸里。在巴黎,尤其自一八三○年以来,谁要是不quibuscumque 
viis①,用强硬的手腕把众多可怕的竞争对手挤垮,那就出不了头;因此,腰板子要很硬,
可这两位朋友心脏长了结石,限制了他们作出任何野心勃勃的举动。    
  ① 拉丁文,意为“想方设法”。

 
    平常,邦斯都在八点钟左右上他那家戏院,好戏一般都在这个时候上,戏的序曲和伴奏
需要极其严格的指挥。大部分小剧院在这方面比较宽松;而邦斯在跟经理部的关系上从来都
是表现出无所求的态度,所以相当自由。再说,需要时,也有施穆克代他。
    随着时间的推移,施穆克在乐队的地位站住了脚跟。杰出的戈迪萨尔也看出了邦斯这个
合作者的价值和用处,只是不明说而已。那时候,得像大剧院一样,他们不得不给乐队添了
一架钢琴。钢琴放在乐队指挥台的旁边,施穆克甘心情愿坐上这把临时交椅,义务弹奏钢
琴。当大家了解了这个善良的德国人,知道他既没有野心,也没有什么架子,也就被乐队所
有的音乐师接受了。经理部以微薄的酬金,又让施穆克负责摆弄街道的那些小剧院见不到但
却常又不能少的乐器,诸如钢琴,七弦竖琴,英国小号,大提琴,竖琴,西班牙响板,串铃
以及萨克斯人发明的那些乐器。德国人虽说不会耍弄自由的伟大器具,但一个个天生都会演
奏所有的乐器。
    这两位老艺人在剧院极受爱戴,他们在那儿如同哲人,与世无争。他们眼里像是上了一
层厚膜,对任何一个剧团都不可避免的弊病视而不见,比如,迫于收入需要,剧院的芭蕾舞
团里往往混杂着一帮男女戏剧演员,这种可怕的大杂烩自然会惹出种种麻烦,让经理、编剧
和音乐家们大伤脑筋。善良谦逊的邦斯很尊重别人,也很珍重自己,这为他赢得了众人的敬
重。再说,在任何阶层,清白的生活,完美无瑕的德行,即使心灵再邪恶的人,也会对它产
生某种敬意。
    在巴黎,一种美的德行就如一颗大钻石,一个珍奇的宝物一样受欣赏。没有一个演员,
一个编剧,一个舞女,哪怕她多么放肆,敢对邦斯或他的朋友耍什么手腕,或开恶毒的笑
话。邦斯有时也到演员休息室走走;可施穆克只知道戏院门外通往乐队的那条地下甬道。当
善良的德国老人参加某场演出,幕间休息时,他也壮着胆子瞧一瞧剧场里的观众,常向乐队
的首席笛手,一个生在斯特拉斯堡但原籍为德国凯尔镇的年轻人,打听那包厢里几乎总是挤
得满满的人物为什么那么怪。
    施穆克从笛手那儿受到了社会教育,对轻佻美女那传奇般的生活,形形色色的非法的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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