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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邦斯舅舅-第42章

小说: 邦斯舅舅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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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爱洛伊斯一副讨喜的模样,微笑着看了夏波洛一眼。
    “天哪,她在台下可真是太漂亮了!”夏波洛先生说道,愣在楼梯平台上。
    夏波洛太太死劲拧了丈夫一把,把他推进屋里。
    “这里的三楼就像五楼一样。”爱洛伊斯说。
    “可小姐是习惯于爬高的。”茜博太太打开房门,说道。
    “喂,老朋友,”爱洛伊斯走进房间,看见可怜的音乐家躺着,脸色苍白,瘦得不成样
子。“情况不好?戏院的人都挂念着您,可是,您是知道的,尽管心都很好,但都忙着各人
的事,抽不出一个钟点来看望朋友。戈迪萨尔天天都说要来,可每天早上都被经营上的麻烦
事缠得分不开身。不过,我们大家都很喜欢您……”
    “茜博太太,”病人说道,“劳驾您行个好,让我们和小姐单独呆一会,我们要谈谈戏
院和有关我那个乐队指挥位置的事……施穆克请送一送太太。”
    邦斯使了个眼色,施穆克把茜博太太推出门外,插上了门销。
    “啊!这个德国无赖!他也学坏了,他!”茜博太太听到很说明问题的插门声,心里
想,“是邦斯先生教会了他这些混账事儿……可是,我的小老弟,你们这笔账是要给我算清
的……”茜博太太边下楼边想,“哼!要是这个卖艺的下贱女人跟他谈起一千法郎的事,我
就告诉他们这纯粹是戏班子的闹剧。”
    她坐在茜博的床头,茜博在哼哼直叫,说他胃里像起了火,因为雷莫南克刚才趁茜博太
太不在,又让他喝了汤药。
    “我亲爱的孩子,”等施穆克送走茜博太太,邦斯对舞女说,“我有件事只能托您办。
请您帮我挑选一个正直的公证人,让他明天早上九点半钟准时来给我立遗嘱。我想把我的一
切财产全都留给我的朋友施穆克。万一这个可怜的德国人受到迫害,我希望那个公证人能做
他的顾问,为他辩护。所以,我想要一个受人敬重,而且很有钱的公证人,不像那些吃法律
饭的,顾虑重重,轻易屈服;我这个可怜的受赠人应该从他那儿得到依靠。我不放心卡尔多
的后任贝尔迪埃;您认识的人很多……”
    “噢!你的事我明白了!”舞女回答说,“弗洛利娜和德·布鲁埃尔伯爵夫人的公证人
莱奥波尔德·昂纳坎是个很有道德的人,连什么叫交际花都不知道!他就像一个从天上掉下
来的父亲,是个很正直的人,他会阻止您用挣来的钱干蠢事;我管他叫吝啬鬼之父,因为他
总给我的那帮女朋友灌输节俭的原则。我亲爱的,首先,除了他的事务所,他还有六万法郎
的年金;其次,他这个公证人,完全是过去的那种公证人!无论他走路,还是睡觉,都忘不
了自己是公证人;他养的儿女恐怕都是做公证人的……最后,他是个学究气十足的人,很
迂;不过,只要他办起事来,绝不向任何权势屈服……他从来没有过偷情的女人,是个老派
的家长!他妻子很爱他,尽管是公证人的太太,但从不欺骗他……你要我怎么说呢?在巴
黎,没有比他更好的公证人了。他就像个族长;不像卡尔多对玛拉加那样滑稽有趣,可也决
不会像跟安托妮娅一起生活的那个小东西一样动不动就溜!我明天早上八点就让我的人
来……你可以放心地睡觉。我希望你能康复,再给我们作些漂亮的音乐;可不管怎么说,你
也知道,人生是很惨的;当老板的斤斤计较,做国王的巧取豪夺,当大臣的营私舞弊,有钱
的吝啬抠门……艺术家就更惨了!”她拍了拍心窝说,“这年月真没法活……再见了,老
兄!”
    “爱洛伊斯,我求你千万不要走露一点风声。”
    “这不是舞台上的戏。”她说,“这对一个女艺术家来说,是很神圣的。”
    “我的小宝贝,你现在的老爷是哪一位呀?”
    “就你这个区的区长,博杜瓦伊先生,这人跟已故的克勒威尔一样蠢;你知道,克勒威
尔原来是戈迪萨尔的股东之一,他几矢前死了,他什么也没给我留下,连瓶发乳也没留。就
是因为这事,我才跟你说我们这个世道真让人恶心。”
    “他怎么死的?”
    “死在他老婆手里!……要是他一直跟我在一起,那准还在人世!再见了,我的好老
兄!我之所以跟你谈死人的事,是因为我觉得出不了十五天,你就会到大街上去散步,到处
去嗅,看看哪儿有小古董,你没有病,我从来没有看过你的眼睛这么有精神……”
    说罢,舞女走了,坚信她的宠儿加朗热的那根乐队指挥棒是拿定了。加朗热是她的堂兄
弟……所有的门都留着一条缝,屋里的人都站着看头牌舞女从门口走过。她的出现在楼里确
实轰动了一阵。
    弗莱齐埃就像獒狗,咬住了肉是绝对不会松口的,他一直守在门房里,陪着茜博太太,
直到舞女走到大门口,让门房给开门。他知道遗嘱已经立过了,特意来探探女门房采取的措
施;因为公证人特洛尼翁先生拒不透露遗嘱的事;不仅对弗莱齐埃没说一个字,对茜博太太
也一样。这个吃法律饭的禁不住瞧了舞女一眼,暗自打定了主意,要从这次临终探访中掏出
一点什么。
    “我亲爱的茜博太太,”弗莱齐埃说,“对您来说,关键的时刻来到了。”
    “是的!……”她说道,“我可怜的茜博!……我以后有了钱,他是再也享受不到了,
一想到这,我就难过。”
    “关键是要了解清楚邦斯先生是否给您留了点什么;总之,要知道您是否上了遗嘱,或
干脆被忘了。”弗莱齐埃继续说,“我代表的是自然继承人,不管怎么说,您只能从他们那
儿得到一点好处……遗嘱是自撰的,必定有很多漏洞……您知道我们那个人把遗嘱放在哪儿
了?”
    “放在写字台的一个暗屉里,他把钥匙拿走了。”她回答说,“那钥匙系在他的手绢
上,手绢就压在他的枕头底下……
    我全看见了。”
    “遗嘱上过封吗?”
    “哎!上过。”
    “要是把遗嘱偷出来再毁掉,那就是犯了大罪,可要是只看一眼,那算轻罪;说到底,
一点小过失,又没有证人看见,那算得了什么?他睡觉死不死,我们那个人?……”
    “很死;可上次,你们想把那些东西全都看个仔细,估个价,他本该睡得死死的,可却
醒了……我得去看看!今天凌晨四点钟左右,我要去换施穆克先生,要是您愿意的话,到时
可以把遗嘱拿来给您看十分钟……”
    “好!我四点钟左右起床,到时轻轻敲门就是了……”
    “雷莫南克小姐到时替我给茜博守夜,我会关照她给您开门的。不过,请敲窗户,免得
惊醒什么人。”
    “好的;您到时会有火的,对不对?只要点支蜡烛就足够了……”
    半夜里,可怜的德国人坐在扶手椅里,悲痛地望着邦斯,邦斯的脸在抽搐,就像一个临
终的病人,耗尽了精力,脑袋搭拉着,仿佛就要断气。
    “我想我还有点气,勉强可以熬到明天晚上。”邦斯冷静地说,“我可怜的施穆克,我
的临终时刻恐怕就在明天夜里。等公证人和你们两位朋友一走,你就去把圣法朗索瓦教堂的
杜普朗迪神甫找来。那个好人不知道我病了,我想在明天正午领受圣事……”
    他停顿了很长时间。
    “上帝不愿意我过上我所梦想的生活。”邦斯继续说,“我也很想有个妻子,有几个孩
子,有个家!……我的愿望,不过是在某个僻静的地方,能有人爱我!生活对所有人来说都
是痛苦的,因为我看到有些人,虽然他们拥有了我希望得到而又未能实现的一切,可并不觉
得幸福……在我人生的最后时刻,慈悲的上帝给了我一个像你这样的朋友使我得到了意想不
到的希望……我的好施穆克,我问心无愧,没有误解你,或小视你;我把我的心,把我所有
的爱的力量,全都给了你……不要哭,施穆克,不然我就不说了!能跟你谈谈我们俩,这对
我来说是多么美好……要是当初听了你的话,我一定还会活下去。我本该离开上流社会,改
掉我的习惯的,那样就不会造成致命的创伤。说到底,我只愿把你放在心上……”
    “你错了!……”
    “别跟我争,听我说,亲爱的朋友……你很天真,坦诚,就像个从来没有离开过母亲的
六岁孩子,这是很得人敬重的;我觉得上帝应该亲自照顾像你这样的人。可是世上的人那么
邪恶,我必须提醒你,要提防着他们。你就要失去你那高尚的信任,你那神圣的轻信,这一
纯洁的灵魂美只属于天才和像你这样的心灵……因为你不久就要看到茜博太太会来偷这份假
遗嘱,刚才她透过微开的门一直在监视着我们……我料定这个坏女人今天清晨会在觉得你睡
熟了的时候动手。请你好好听我的话,不折不扣按我的吩咐办……我的话你听清了吗?”病
人问。
    施穆克痛苦难忍,心跳得可怕,脑袋一歪,搭拉在扶手椅的靠背上,像是昏了过去。
    “是的,我听清了!可你好像离我两百步那么远……我觉得我跟你一块陷进了坟
墓!……”德国人痛苦不堪,说道。
    他走到邦斯跟前,拿起他的一只手,用自己的双手捧着,就这样在心底作了虔诚的祈祷。
    “你在用德语嘟哝着什么呢?……”
    “我求上帝把我们俩一起召到他那儿去!……”祈祷之后,他简单地回答了一句。
    邦斯艰难地探出身子,因为他肝脏疼痛难忍。他好不容易挨近了施穆克,亲了亲他的额
头,把自己的灵魂化作了祝福,献给这个像上帝脚下的羔羊一样的人。
    “喂,听我说,我的好施穆克,快死的人的话,是必须服从的……”
    “我在听着呢!”
    “你的房间和我房间是通的,你床后那个凹进去的地方有一扇小门,正对着我的一个珍
品橱。”
    “是的,可那儿全堆满了画。”
    “你马上把那扇门腾出来,声音不要太响!……”
    “好……”
    “你先把两头的过道腾出来,你和我房间的都要腾开;然后再把你的房门虚掩着,等茜
博太太来换你给我守夜时(她今天很可能提前一个小时来),你像平时一样去睡觉,要显得
非常疲劳。尽可能装出睡很很熟的样子……可一等她在扶手椅上坐下来,你就从你的门进
去,守在那里,把那扇小玻璃门的细布帘子稍稍撩开一点,好好看着那边的动静……你明白
了吗?”
    “我明白了。你觉得那个坏女人会把遗嘱烧掉吗……”
    “我不知道她会做些什么。可我相信你从此再也不会把她看作天使。现在,给我来点音
乐,你随便来几支曲子,让我高兴高兴……这样你就可以集中注意力,不被那些伤心的念头
缠住,你就用你的诗来给我充实这悲怆的一夜吧……”
    施穆克坐到钢琴前。在这个天地里,没过几分钟,痛苦的颤栗和刺激所唤起的音乐灵
感,便如往常一样把善良的德国人带向了另一个世界。他寻找到了一些崇高主题,任意渲
染,忽而表现出肖邦的那种拉斐尔式的悲怆和完美,忽而充满李斯特的那股但丁式的激情和
气势,这是最接近于帕格尼尼的两种音乐表演。音乐演奏到如此完美的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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