弹道无痕-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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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5,自己是4.86;地形学定目标点,两个人都是全优,但自己比王北风精确o.5米,
就那么一丁点儿,但也是优势。至于其它方面,什么觉悟啦,魄力啦,都是抓不着看不见
的,不那么好比较,可也不见得比王北风差呀。
王北风临走的前一天晚上,连队召集骨干开会为他送行。连长说:“王北风呵,你要
记住,咱连可是‘炮兵之神’咧。你们在外面闯的同志,只许往光荣传统上增添新荣誉,
绝不允许抹黑。”王北风坐得端端正正,两手放在膝盖上,很严肃很谦虚。说:“连长你
还不了解我王北风吗?当兵这二年多,在连首长的正确领导下,在各位老同志的热情帮助下
,我在思想、训练和工作几方面都取得了一些进步。但我绝不会骄傲自满,绝不夜郎自大
,一定要百尺竿头更进一步,风物长宜放眼量,一定要为连队增添新荣誉,说啥也不能让
连首长和各位老同志失望。”王北风憋红了脸,但话说得很畅快,方方面面都顾上了,且
用了不少新鲜词儿。连首长满意,老同志们也很愉快。所谓老同志,就是班长骨干们,只
不过多穿了件把军用裤衩而已,但大都很讲究个尊重。
石平阳坐在后排,跟着大伙一起微笑,心里突然就有些自卑,论起表达能力,自己是
比不上王北风。
连长点点头,又说:“你这个同志聪明好学,也能吃苦,这我放心。但你这同志也有缺点
,爱耍个小聪明,譬如那次搞成果法……算球了,都过去了。总之,要扎实,不要搞花架
子。至少,在本营去的三个人中,你要弄第一。要是让八连九连的同志靠了前,小心回来
我剥你的皮。”前面的话连长说得很温和,后一句则咬得恶狠狠的,像是真要剥人皮似的
。
王北风走后,石平阳很是沉默了一阵子。想想两个那天在河边,自己说下的那几句狂
话,心里就烧得慌。那时候,王北风就说他想考学校,想提干。石平阳想,人家把心旮旯
的话都对你说了,多么信任呵!石平阳也就很真实地说了自己的愿望,说他也想考学校提干
,也想当一辈子兵,并且非常豪迈地狂了一句:“嘿,我想当炮兵团长!”
如今,王北风真的快要提干了,自己呢,别说炮兵团长,离炮兵排长也遥远得很。心
里憋了一种说不出的滋味,兵就当得很地道,从此嘴皮子更加收敛,手脚上倍下功夫。几
种炮手的业务都轮了一遍,李四虎就教他练习射击指挥,为当班长做必要的技术准备。
四
夏末连实弹射击,一班首发命中,余下的六发五中。发射完毕后李四虎问石平阳:“
方向修正量我下的是六密位,你怎么只装了四个?”
石平阳答:“目标运动方向与射击方向成锐角,应该减少修正量。这是你的小本子告
诉我的。我估量了一下,夹角大约三十度,所以就减了三分之一。”
李四虎没说话,很深沉地看了石平阳一会,掰过他的手,见那上面摞了很厚一层茧花
。又看了看他的裤子,膝盖处已经褪了色。尽管补了两块护膝疤,针脚还是糟了,用手一
扯就破。
李四虎问:“这是第几条裤子?”
答:“第三条。”
李四虎说:“行了。”
石平阳莫名其妙地问:“什么行了?”
李四虎不做正面回答,说:“这段日子我老在琢磨你,作为班长,我当然希望我的兵
都能舍下身子玩命地干,可我总有些奇怪,好像你这个人真的不知什么叫愁什么叫情绪…
…我是说,你从来不感到累么?”
“累呀,睡上一觉又好啦!”石平阳答。
“你是比我强,想得开,肚子里宽敞,”李四虎长长地出了口气,“我是他妈的遇一
件事泄一次劲。打个比方,就像一条狗,弄个绳子拴着你,往前撂一块肉引着你,让你看
到吃不到。隔天又扔一块。总能看到,总是吃不到。起先还能狠狠地叫两声,久了,连叫
都没劲了。你也是三年头的老兵了,怎么说呢?……有些事,不能太实心眼了。”
“班长……”
“啥?”
“我觉得,班长这话有点……那个。”
“咋?”李四虎脸上一紧。“……你是说我落后?……是呵,真的落后,这话不像是我
李四虎说的。……兵当老了,就油了,就落后个球了。退回去三二年,别人在我面前这样
说,我可能会骂他。散布消极情绪不是?”
“……我不是那个意思……就说力气吧,我也有个比方。我觉得人的力气就像井水,
舀了一瓢它还往外冒。舀得越多,冒得越欢。要是老不舀呢,它就成了死水。你说是不,
班长?”
“这个比方新鲜。”李四虎眼睛亮了一壳:“你说,这是个什么理儿? ”
“泉眼顺通呀。天天舀,天天浸,泉眼越浸越大,水就越冒越欢了。”
李四虎点点头,想了想又说:“你的泉眼是什么?”
石平阳愣了一下,那金色的野心又在胸腔里熊熊燃烧。他依稀看见四个兜的军服微笑
着向他招手。那次王北风走,连长安慰他说,也就是个卵子教导队,不去也罢。在家干好
了可以直接提,说不定还先提呢。他多么希望连长这话早点成为现实呵。当兵时姨父对他
说,给咱弄身军装穿穿,他当时想,很快就会有的,而且是四个兜的。
“我喜欢当兵。”半晌,他才对李四虎说了这句话。
李四虎笑了笑,笑得有些深刻意味,拍了拍他的肩膀:“不用说我也知道你想的是啥
,咱都一样。别说咱街头兵,就是城里兵,谁不想穿件四个兜?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
这不是坏事。”
没过多久,连队骨干进行了调整。石平阳被任命为一班班长,李四虎被降成了班副。
石千阳当时惊呆了,直疑惑是听错了,若不是李四虎在一旁捏住他的胳膊,他差点儿没有
蹦起来。
解散后,石平阳拽过李四虎,直嚷嚷:“这是什么意思这是什么意思,班长你说这不
是影响咱俩的团结么?”
李四虎说:“别咋唬,是我跟营长商量的。”又往前带了几步,,“从现在起,你别
再喊班长……也别喊副班长。老子干满了八年兵,还没当过副职。你就喊我老李得了。”
石平跺着脚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嘛?”
“当班长的还要记住一条,不该问的不问。走,咱俩去转转,也算个交接班。”李四
虎说着,率先上路,领着石平阳到本班的菜地、猪圈、卫生区转了一圈。
这是秋天,西岭山上有了成熟的颜色,除了坡上坡下的几处营房,还有零星的村庄,
周围有一些柿树枣林,红紫掩映,在青山沟壑里燃出丛丛簇簇的暖调。
登上一个高处,李四虎说:“你看,这虽是穷山沟,但是很宽阔,山里空气好,养人
。”
石平阳觉得李四虎话里有话。“班长,你是不是还在憋着一口气?”
李四虎哈哈大笑:“石平阳你还是不了解我呵!我这个人油儿巴叽是不假,但我没有小
肚鸡肠。我当了八年兵六年班长,早他妈腻了。我今年二十有六了,搁在旧社会,都快抱
孙子个球了。你说,一个小班长,我犯得着憋气吗?”
石平阳说:“这事让我好不明白呵!”
李四虎说:“跟你做个保证,从今天起操我照出,岗我照站,病号饭我不泡了。但有
一件事,你得帮我。”
石平阳说:“你待我掏心掏肺,什么事我也得帮呵……要是换军装,我还留了一套新
的。”
石平阳心下想,连个小班长都给撸了,这个兵他还能再当下去吗?眼看年底快到了,根
据历史的经验,老兵临复员前都想把军装换新带回去,反正也是交旧领新,新兵们谁也没
那么原则,乐得做个人情。
“哈哈,”李四虎又笑了一次,笑得有些凄惨:“石平阳你又错了,你看我这张脸,
好好看看,这张脸上有不正之风吗?咱人穷志不短。讲句难听话,穷得光屁股,咱也得把老
二翘起来。人活个志气!”
“班长,有啥你就直说了吧。”
“相信我吗?”
“这还用说。”
“不怕我给你找麻烦?”
“你不会的。”
“那好,”李四虎往上走了一步,转过身子,说:“举起右手,往下,毛岭庄大树尖
向左四指幅,近一千六百米。”
“是西黄村。”
“村东小桥向右两指幅山坡独立房。”
“门前好像晾有红床单。”
“对了,就是那儿。那是一个代销点,老板娘叫于文兰。我们俩早就认识了,关系已
经确定了……看,那边还有一个孩子。”
“啥呀——?”石平阳此一惊非同小可,嗓音都变了:“班长,你是在吓唬我吧?”
“怎么样,害怕了吧?”李四虎斜过脸,怪模怪样地冲石平阳笑了笑,有些诡诈的味道
。
“班长你开什么玩笑,你怎么能这样,这可是作风问题呵!”
“卵子,我是超期服役老兵了,把下两代的义务都提前尽了,就不该有个女人?”
“可是……咋就有孩子了呢?还不是要命吗?”
“那孩子不是我的,也不是她的。她哥嫂离婚了,各又找了主,就把孩子扔给她了。
你文兰嫂子可是个正儿巴经的黄花闺女。”
嗨——!石平阳绷紧的神经骤然松弛,一口长气呼出了好几秒钟:“你早把话说完不得
了吗?吓得我这一身冷汗。”
“再过俩月,我就该复员了,我得抽点时间去跟她合计合计,两家工作都要做。这段
时间,你得替我遮着点,别让人乱哄哄地嚷,把好事给我砸了。”
李四虎掏了掏兜,居然又掏出来一个脏乎乎的小本子,说:“往后,班里就由你独立
挑大梁了。炮场上那套你都烂熟了,重要的是把人笼住。”李四虎把烟根转移到嘴角处,
咬住,很认真地翻开小本子,看了看说:“先给你介绍一下干部情况,就从营长说起吧…
…”
石平阳选了一块石头坐下,瞪着大眼珠子看李四虎。
“老庄这个人嘛,有个突出的特点,爱抓典型,尤其重视基准班。说起来你恐怕不信
,他连咱们班谁每月跑几次马都掌握得八九不离十,跑马多了他就让你滚蛋。知道耿其明
为啥调班吧?论起玩炮他不比你差,原先老庄是有意让他接我的,就是那方面不行,一想老
婆第二天早晨就换裤衩。老庄说跑马多了伤元气在次,主要是伤思想,钢火不硬。”
石平阳目瞪口呆。
“不信?那我再告诉你一件事。你别真以为那次上教导队把你刷下来是因为那泡稀汤,
不,不是。那不是偶然的。没那泡稀汤你可能也走不掉。你小子学东西快,素质好,又本
分。你到班里才几天,他的本子上就记下了你的名字,还打了重点号,你强过王北风他比
谁都清楚。但有一条,直接提干留下来用可以,送去上学他不干,真是块材料,出去就回
不来了。老子吃的就是这个亏。咱在玩炮,他在玩咱。他也想提我呀,他后来真的想提我
,可后来就由不得他了。干部制度改革,师里都没这个权。……再况咱连队干部。咱连长
老宋有真本事,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