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处可逃-第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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籍着什么认识了秦子跃。
在沈蓉的催促与监督之下,章辰只好把《只差那么一点点》打包转移到自己的电子信箱里,然后回到楼下大厅自己的格子间。稍事停顿了一下,正准备打开自己的电脑,看看经过了老师童自清的手,《只差那么一点点》是否有过改动,桌上的电话骤然响起。
电话是秦子跃打来的,她现在已在上海读研。原来秦子跃大四第一个学期期末的时候报考了上海T大的研究生。而当其他同学忙着找工作的时候,秦子跃因为考上T大,就待在上海,和章辰在一起。
现在秦子跃打来电话,说是约了一个朋友,取消他们原来的约定,叫他晚上别去图书馆了。章辰说,“那算了,正好今天晚上我还有点儿事要做。”秦子跃又说,“不是一个朋友,是一些。”于是,电话里章辰故作吃醋状,说,“到底是一个还是一些啊?你得说清楚点儿。”电话里秦子跃显得有些不悦,重重地说,一个!怎么了?死相!无聊!“啪”地一下就挂了。放下电话,章辰象征性地轻搧了自己两巴掌,以示惩罚。
接着,章辰不禁又回忆起几年前,自己在那所少年监狱里的前尘往事。每逢空闲,只要能放得下手头的书本或者是写作,他都会溜去少管所文教中队,看望他特别崇拜的文体老师童自清。文教队小院里有口水泥砌的小水池,小水池里还有座假山,长年累月伫立在四季无澜的池水中间。水里偶尔会冒起一两条红鲤鱼,每每在濒临死亡前,它们会频繁地探出头来,努力向水面吐出些垂死挣扎的泡泡。夕阳灰溜溜滚下天幕之前,会滴下一些惨淡经营的红色光晕。每每这个时候,少年犯章辰的偶像,犯人教员童自清就会嘴叼烟卷,信步而来,坐到池沿上。这时,那轮红色的光晕会像一把染满鲜血的马头大刀一样,准确无误地架在他的脖子上,而童自清就那么临危不惧地坐在阳光刑场的断头台上,像极了电影里凛然就义前的抗日将领。
每到那个时候,少年犯章辰都会从心里缅怀一下竹林七贤的老大嵇康。据说那家伙临刑前还笑眯眯地弹完了一曲广陵散。而童自清却说,“惟有伸出脑袋,把首级横呈于铡刀之下,人类才会有激烈的思想产生。”
2002年末,释放后,童自清得悉其关门弟子羁旅上海,遂沿京沪高速,单人独骑驱车南下。于是黄浦江畔,明珠塔下,师徒二人热烈拥抱。之后勾肩搭背,次第上车,扬尘直奔章辰的故乡黄山。当日车到合肥,已近黄昏。章辰想连夜赶回,童自清则执意要章辰留在合肥住一宿。接风宴安排在阜阳路龙城酒店。一大一小两个劳改犯酒酣耳热之际,大劳改犯将外套一脱,领带一扯,提议要紧跟社会潮流,猜拳行令热闹热闹。当下小劳改犯不甘示弱,遂双脚一蹭,一只皮鞋落地,提此脚又往椅上一放,标准一副街头混混姿态,接着就拳来脚往地大声嚷嚷。
酒至中巡,徒弟忽然想起什么事情似的,隔着酒桌当胸擂了师父一拳,不怀好意地问:“妈的,你到底什么时候开始跟我家猪草姐姐勾搭的?”童自清嘿嘿一笑,喝了杯酒,说,“老子在网上泡妞,关你鸟事啊?”随后章辰又准备问《只差那么一点点》的事,童自清却早已经打开随身携带的一个羊皮书包,从里面拿出一大摞手稿,重重地朝章辰扔将过来。章辰赶忙接在手里,低头一看,不分明就是自己寄到北京去的那部长篇?当下抬头,双眼充满迷惑地望着童自清,不知所以。
原来童自清有几个北京出版界的朋友。有回某个家伙拿着章辰的那个长篇,跟童自清开玩笑,说作者肯定是个小疯子,童自清一看署名居然是章辰,就替他拿了回来,然后自己既当打字员,又当编辑,替章辰修改了一下,全文都输入了电脑。
“到目前为止,你依旧还保持着当年那种,那种让我为之感到骄傲且欣赏的精神状态。自从《大墙无阻》出版后到现在,我一直没有动手写过任何文字,不知道这个可怕的局面还要持续多久。我相信,如果文学真的和我有缘,日后我还会重新拿起我的笔!但很有可能,从头到尾,我与文学的联系,根本上就是一场误会。”
章辰苦笑片刻,自我解嘲地说:“可是我总是堵不住自己的嘴巴!”
“这不是一件好事。你必须堵住你目前所有的冲动情绪!”
“可我堵不住自己的时候又该怎么办呢?”
“阅读,以前我就跟你说过,所有的一切都是一本书。在任何一个聒噪的时代,对书本、社会乃至整个世界进行一些简单、有效和迅速的阅读,以便及时修正、缅怀或者反省。所以我宁愿以书为墙,重新给自己安置一个人为的牢房。让眼睛带动思维,在自己的监狱里哭或者笑,痛苦或者嘲笑痛苦。”
“也就是说,从你出狱到现在,这么长一段时间以来,你除了看书还在看书?”
“不,我也没堵住自己。我一出来就迫不及待地出版了两本书,想重新获得社会对我的肯定。其实这是个错误,因此我浪费掉很多阅读的时间,但我一直在阅读你的手稿。就目前中国小说的基本模式而言,你现在用第三人称写作注定是要挨骂的,人们不再对别人感兴趣,大家关注社会的范围也越来越小,哪有我们原来那样火红,那么充满理想色彩?”
和章辰显得不大一样,童自清现在对网络写手一词很不来电。他说从电脑里面出现文学BBS开始,中国的文学创作开始呈滑翔状态。他听到和看到的全是美女作家、少年作家、另类作家以及性生活作家,平常到菜市场里去买个菜,路上至少要碰到两到三个主义不同、风格各异的作家。他对章辰说,现在的文学已经不叫文学,而叫文字。“我已经没有任何兴趣,去和其他人讨论什么文学的大众化、多样化、通俗化、先锋化、哲理化乃至裤裆化。假如上一个浪头的力度不够把你打晕,那么下一个浪头里人们则要付出更大代价。”
章辰记得那天晚上,童自清还带着他去了一家据说里面全是日本按摩小姐的桑拿中心。在龙城,章辰就已经喝了不少的白酒,那些煽情的酒精,刺激得他不由自主地开始思念秦子跃,却又莫名其妙地想,索性今夜就放纵到底。进到那家桑拿中心,章辰显得头重脚轻;但嘴里却含糊不清地问童自清,“日本妞,日本妞在哪?”没几分钟,果真进来两个身材臃肿的日本按摩女郎。在接受按摩的过程里,章辰一个劲地教她们俩说中国话。他甚至故意这样教她们:说抽烟就是“干你娘”,喝酒就说“操你妈”,然后他让她们俩互相对照着,先练习练习。后来,那两个日本小姐一个晚上都在互相说着“干你娘”、“操你妈”。章辰还准备继续教她们说几句另外的粗话,但没有成功。童自清趴在另外一张按摩台上说,他已经笑得肚子有点儿抽筋。
因为章辰不懂日语,就打着手势问她们俩,除了按摩和聊天之外,还可以不可以和客人上床睡觉?为了使她俩彻底弄懂自己的意思,他还特地做了许多代表着同一种意思的动作与姿势。两个日本按摩女郎弄懂后,先是相视一笑,然后连连摇头,接着表情就开始变得严肃起来。章辰对童自清说,“童老师你看见了吧?现在不是我不想跟她们做那个事,而是日本女人处处都比我们国家的女人更有自尊。”回去的路上,章辰忿忿地说:“幸亏我事先教她们俩互相对骂了两句,总算曲线抗日了一回!难道这就是你所谓的洋荤?”
第七章 恩怨江湖恩怨江湖(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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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次章辰回到黄山,陪童自清一起住进了国大。当夜打电话叫来杜亮,像审犯人似的询问“梦巴黎”的事情。杜亮说:“其实早就没事了,小路的前任副市长干爹面子很大,半年时间都不到就已经彻底将‘梦巴黎’重新扶持上马,而且还特地投了资,成了最大的股东,现在小路是总经理,他是董事长,而‘梦巴黎’简直就像个四星级宾馆。对了,小路快结婚了,嫁给她干爹的孙子。从此后,我们的路总每天在‘梦巴黎’陪完了爷爷才可以回去陪孙子,哈哈哈,那孙子还真是个名副其实的孙子!”
第二天,章辰安顿好一切,陪童自清上了趟黄山。从山上还没下来,上海那边沈蓉就打来电话,叫他迅速赶回去,说是报社有任务,而且十万火急。接完那个电话,章辰望着童自清,耸了耸肩膀,苦笑一声,说,“还真有些人在江湖的味道了。”童自清也笑。下得山来,师徒两人去杜亮开的酒楼吃饭。
杜亮的父亲在厨房里杀鱼宰鸭,而杜亮却西装革履地坐在前台,聚精会神地往电脑里面输入着当天酒楼的收支数目。短短半年的时间,章辰就觉得杜亮这个人已经有了一种特别的变化。现在,他每天都穿着整洁,热情而风度翩翩地接待着每一位顾客。脸上笑意盎然,言语温柔得体。“其实呢?人哪,就要有条不紊地做每件事,工作也好,恋爱也好。人一乱套就没了主心骨,就开始瞎折腾,就像咱们小时候听过的那个‘小猴子下山’的故事一样,折腾来折腾去的,结果天都亮了,还是两手空空。童老板你来说说,是不是这么回事?”那天杜亮一本正经地忙完他自己的事,从前台走出来,坐到章辰和童自清的餐桌前,心平气和地跟他俩闲扯。
那天吃完饭,章辰还特地去了一次“梦巴黎”。经理小路看见他的时候,故意表情夸张地问他,说,“哟,这不是我们日思夜想的辰哥吗?怎么,刚从美国回来吧?”然后又讽刺章辰,说:“真没白蹲几年大牢,东窗事发即刻脚底抹油一溜了之!风平浪静马上浮出水面衣锦还乡。江湖江湖,佩服佩服。”正说话间,她未婚夫的爷爷,也就是她的那个干爹,油头粉面地从楼上走了下来,客气地跟章辰握手,说了些久仰久仰的话。章辰被小路奚落得有些尴尬,便涎着个脸说,“瞧路总说的,当初怪我孤陋寡闻,没见识过大场面,也不知道你一手就可以翻云覆雨。这里不是专程回来感谢你的嘛。”见章辰没有讨要当初股金的意思,小路脸色顿时多云转晴。那天她一脸幸福地依偎在自己未婚夫的爷爷的胳膊上,大概连她自己也没想到,这辈子居然还找了个干爹的孙子来做丈夫,而且还是个货真价实的高干子弟。
在章辰赶回上海的前夕,童自清才向他宣布最后一个令他感到异常愉悦的消息,“其实那个《只差一点点》,我已经帮你重新联系好出版社了。不过现在的出版商基本上都是不见兔子不撒鹰。还好,我已经将全文输入了电脑,剩下来的事情你自己斟酌着去办。在网络里粘贴之后,最好多找一些帮手,扩大影响,提高点击率,一旦点击率达到预想指标后,自然会有书商来找你。记住:见好就收!”
章辰被童自清这么面面俱到地一安排,当下内心震撼。心想,自己何德何能,竟然连累恩师奔波操劳。正准备酝酿点情绪说水有源,树有根,童老师恩情比什么还深之类的废话,不料从自己嘴巴里蹦出来的竟然是如此伤感的句子:“童老师,你到底还要在中国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