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处可逃-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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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他目前为止最为重要的一个梦。其实他心里也明白,自己今后很难在所谓理想的这条战线上变得崇高起来了,但却也不想就此画地为牢。
当年他爸爸,那个著名的油条商人用些许的钱财开道,把他从看守所里面解救出来之后,他对钱财这个魅力无限的东西就开始大感兴趣。回家不久,杜亮试探着用手头的一些小钱解除掉某个女人的最后一片遮羞布时,他便对此更加深信不疑。
又是一场晕乎乎的醉。在离开四海后,张阳认为时间还早,应该再找一些节目来发泄发泄劳改犯所特有的愤懑。当下三人酒气冲天地站在大马路旁边合计着项目和方向。章辰说自己刚回来,许多地方都不怎么熟,剩下来杜亮和张阳两个人就蹲在马路牙子上继续商议着何去何从。忽然杜亮一拍脑袋说,“怎么你忘啦?去‘美少女迪厅’呀!那里门票便宜,茶水免费而且‘马屎’众多!”杜亮把市面上一些追求时髦、标榜新潮另类,而且很容易陪他上床的女性一概归纳为“马路天使”,简称“马屎”。他还说那些“马屎”去蹦迪,大多数都是遭受了一定的感情打击,出来蹦迪也无非就是向各自的男友或者老公实施所谓的报复行为。
“她们想报复各自的男人?那不正中我们下怀?”张阳马上捋袖且兴致勃勃。
杜亮则在一边咬牙切齿地说:“我恨不得成为马屎之王!来一次万马奔腾!就像盛唐香烟的广告那样,那才是咱们中国男人所特有的磅礴气势!”
张阳说:“你以为你是谁啊?王宝森还是赖昌星?”
杜亮丝毫不受打击,笑笑说:“妈的,你个土鳖知道个啥?现在有钱就有一切,你悲天悯人的鸟样难看死了,快滚快滚!”
踏进“美少女”,章辰就有些头晕。让他感到难受的是两眼忽然一黑,昏暗的光线里,必须脸对着脸才可以看清对方。那些照明器材,居然是一盏盏文化革命时期李玉和同志用的那种马灯;还有那些粗制滥造的火车车厢式的卡座,竟然是些根本就没有雕琢的红色麻石条,上面坐满了城市里的红男绿女,他们在大碗喝茶、大口吸烟。一两个形迹可疑的家伙在里面角角落落地视察,估计是兜售摇头丸的小贩。最让章辰难以承受的是刚进来时,大门上贴的那个条幅,“好好学习来跳舞,天天向上打麻将。”既不是对联,又不像标语,写得四分五裂、乱七八糟,像是某个白痴的呓语,很容易让不明就里的人联想起几十年前那个疯狂的年代。
正闷坐着不知干些什么才好时,一直沉寂的音箱猛然爆出撕裂的音响。也不知道是哪位天才篡改过的一首歌,淫荡地飘荡开来。
在那些狂乱而有节奏的所谓音乐里,那些怀有新世纪先锋情结的男男女女们,已经沦陷在那些极其聒噪的歌词里,相应做出了一些光天化日之下做不出来的举动。一些男女开始时而搂抱在一起时而分开,或者滑稽地扭动着各自的下肢,表情放荡却麻木,似乎是想努力地忘记什么。
那天下午,章辰一直借口头晕,赖在卡座里面埋头抽烟。杜亮则在舞池里面不停地变换着自己的“马屎”,他尝试着和每个女人上上下下地碰撞。舞池里面的马屎时而发出一两声做作或者愤怒地尖叫,狂乱的音乐使整个舞池都像在发抖。
音乐渐渐弱下来,马灯依次亮起。章辰看见张阳却依旧沉浸在黑暗的余波里,倚在一根舞池的圆柱上,搂着一个口红抹得比猪血还猩红的“马屎”在接吻。那情形好似他中午在四海饭店吃饭时啃红烧猪蹄,表情及姿势都十分陶醉。只可惜那个“马屎”并非美少女,相反,看上去她好像还有点丑陋,而且满脸皱纹,年龄大约有四十岁左右,可以当张阳的妈。
松开怀里的老“马屎”,张阳睁眼一瞧,吓得有些魂不附体,当下蹿了出去。章辰跟杜亮出来的时候,看见惊魂未定的张阳,正用一张纸巾不停地拭擦着脖子上的口红印。和杜亮他们说话时,也全然没有了刚进“美少女”时要和杜亮一决雄雌的豪迈气魄,表情沮丧得像条落水狗。
第五章 红尘滚滚红尘滚滚(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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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的马路热浪翻滚,灰尘和烈日的联合军,以一种凌厉无比的锋芒欺侮着每个人。章辰摇摇头,心想,这样的天气,居然还可以花天酒地,是不是一场梦,自己是不是刚从监狱里面偷偷跑出来的?
坐在路边的草坪上,张阳不停地为自己解释。他说都怪迪厅里面那些昏暗的灯光,他才走眼,掉进那个老“马屎”的陷阱。“哈哈,我就当自己是在为人民服务,无私地向广大妇女献爱心。”
杜亮曾一度把张阳比喻成从不选择花朵外表的采粉蝶。那天他向章辰叙述着张阳这半年来的种种作为:出来半年了,只当了半个月的工人,马上就没名堂地瞎混,成天在大马路上巡逻,经常有上顿没下顿,纠集过一些小喽罗们模仿黑社会收地皮费,又冒充失足青年去电大听过课。眼下老是叫嚣着要去广州,“八成是想去那抢银行,要不就是贩毒!”
时光涌动。空虚、无聊和一些奇怪的暴躁,许许多多莫名的感觉使章辰感到有点儿疲惫。他想早点儿回去,张开四肢躺在床上睡个好觉。人只有处于睡眠状态里,才有可能接近自己的理想生活。可他又怕回家,怕睡觉。一切都是乱糟糟的,这使他对未来的路途产生了不知所措的恐惧。
黄昏不请自来。城市的腹地里,依旧徘徊着这三个相聚已久却不愿散去的家伙。一些路口的垃圾箱业已爆满,并发出阵阵无名的恶臭。整个城市在恍然之间变得像个艳抹浓妆的妓女,神情黯淡地走向极其撩人的格调里。
站在十字路口,章辰酝酿着回家的理由,突如其来的夜色却给了张阳一道重振雄风的屏障,他蛮横地决定晚餐必须在国大进行。“今天晚上谁也不许先回家!”他说得斩钉截铁而且底气充足,隐隐可见当年统领组织时的豪气。从十字路口到国际大酒店,实际只有两百米不到的路程,但张阳愣是拦住了一辆桑塔纳。一分钟后,桑塔纳昂首挺胸气派十足地驰入国大,绕过硕大的喷泉,把他们三个拉到玻璃大门前。
那晚的国大门口处立有一塑料黄牌,上书“衣冠不整者谢绝入内”。章辰和杜亮跟在故意把领带弄歪的张阳身后,鱼贯入内,心想,这酒店怎么就不干脆写上“华人与狗不得入内”呢?
在穿过大堂的那一刹,张阳居然有些愚不可及地对东张西望的杜亮说,“我们何妨不把衬衫也脱掉,打赤膊饮酒作乐?只要一身傲骨和正气,料想他们也不敢横加干涉。”杜亮说,“操,瞎说什么呢?来这里的都是些上流社会的男男女女,我们这么做岂不是自取其辱?”
坐在格调高雅的餐厅里,一名身着猩红旗袍的女服务生殷勤地递过来一张菜单,另外一个头戴红色女特务小帽的服务生为他们倒茶泡水。那菜单上有几国文字,三人当中惟独杜亮颇有大将风度。他很是随意地把那菜单往桌上一撂,把那些山林野兽、乌龟王八乱点了一气。点完后又绅士般地询问章辰和张阳:“我们是喝人头马呢,还是路易十三?”最后他看见张阳脸色苍白,才微笑着对那个满脸笑容的女服务生说,“那就来两瓶国产酒吧,我这两朋友刚回国,喜欢本土的东西。”
等那两个女服务生退下之后,张阳又没了刚进来时的那股子神勇,他像个没有得手的窃贼一样向杜亮摊牌:“你明知道老子身上的钱只够应付些山林野兽,为什么瞎点那些乌龟和王八?”杜亮似乎懒得理他,“你省省吧,今天老子买单。来这里吃饭就别嚷嚷,你个土鳖!”章辰就那么姿势孤单地坐在他面前。时间改变了一切,却没办法打败一切啊,但金钱就可以轻易做到。几年前杜亮跟在慓悍的阳哥后面,几乎受尽了阳哥的凌辱。几年时间悄然逝去,张阳沦为金钱的手下败将,被小弟誉为土鳖。
几杯烈酒下肚,杜亮再一次就美女的话题高谈阔论起来。原因是餐厅拐角处的一个较高的台子上,摆了架钢琴,而现在,已经多了一名弹钢琴的少女,绿色旗袍的叉口几乎开到了腰部。杜亮一边喝酒一边说那个叉开的地方,“美,我将来要是有这么艺术、这么美的老婆,就发誓不出去和别的女人鬼混!”杜亮说完仰头喝掉一杯酒鬼,之后话锋一转,又说,“不过我还是喜欢数量而不是质量。再说天下女人基本上都一个花样,你们说是不是这个道理嘛,哈哈。”
张阳喝下一口王八汤,咂了咂嘴巴,不失时机地恭维起这个财大气粗的小弟。他说:“是啊是啊,像眼前这个卖艺不卖身的女人,才配得上我们家老二。你看她把钢琴弹得那么娴熟,像极了你老爸炸油条时的模样。靠手艺吃饭的人,总是让人肃然起敬。”
章辰则认为这个女人是个精神方面的高级太妹,他抢在即将结束的晚宴之前预言:此类极不关心旗袍叉口的艺妓,将来在神州大地上一定会到处开花。到时候如果有人把钱作为剪刀的话,完全可以把那道叉开得更高,广东有个姓杨的艺妓,在这方面就堪称她们的楷模。
夜晚降临,它是一场人人可以自由进出的梦,只不过梦的色彩不一、长短各异,以致于一些情绪化诗人,总是感叹记忆盛不下许多梦,夜晚载不动许多愁。结束一天的旅行,哪里才是真正的家?那场泛滥着美女、艺术和旗袍的晚餐终于完结,买单时的杜亮英姿勃勃,章辰东倒西歪。出门时,张阳一脚踢飞掉门前的那块塑料招牌,由于惯性或者是重心不稳,加上他本已醉态百出,最后那块牌子在天空还没落下,张阳自己就“轰”的一声,摔了个人仰马翻。引得玻璃门前的那两个端庄的迎宾小姐忍不住掩嘴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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踢飞掉那块塑料牌子后不到一个礼拜,张阳就孤身一人去了广州。“在这个城市里我已经找不到任何自信。或许换个地方情况会好点儿,兄弟我撤了,祝你们好运。”临别时的天气异常干燥,章辰紧闭起双眼,咬着一根杜亮递来的烟,仰面朝天,他想看看火辣辣的太阳到底能不能帮自己点火。
那天章辰跟杜亮送走张阳,在往回走的路上,杜亮一直跟章辰谈着小路的一些事情。他说小路辍学后先在本地的一家夜总会上班,后来忍受不住一些主顾们的七摸八摸,就跟几个下岗的纺织厂女工结伴去了南方打工。“可以说,那段时间小路的确是纯洁的。”杜亮说。可问题恰恰出在打工期间,据说小路被一个老婆没办法生育的大款看上,死缠烂打、软硬兼施,最后大款夫妇两人都出面求她,向她借腹生子,小路一番权衡后索性应允。结果她肚皮倒很是争气,居然一胎为那对大款夫妇克隆出两个小阿哥。大款夫妇狂喜不已,马上给小路颁发了大量的营养费、生产辛苦费和一大笔超产奖。
望着杜亮的那个认真样,一点儿都不像是在瞎掰。章辰正准备问具体小路得到多少钱的时候,杜亮忽然说:“我估计这是真的,要不然她怎么一回来就开了家私人游泳馆呢?”杜亮的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