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处可逃-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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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多次老七弄到酒,便会邀章辰同饮,章辰则带着张阳,最后他们三人常常一起饮酒作乐。偶尔老七醉熏熏诗兴发作的时候,李白就成了古人。他学着章辰的叫法,称张阳为老大。他说,“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没酒喝凉水!偷偷摸摸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张老大、钟老七,将进酒,杯莫停!长风万里送秋雁,一醉可以解千愁。服刑改造不称意,越狱逃跑弄扁舟……”往往说到这个时候,就要一头栽倒,不管在哪个监房里,他都能呼呼睡去。
其实在监狱酗酒是绝对明文禁止的。一旦被狱警抓获,轻则禁闭反省,情节严重的,往往记过处分。“三个大过加一年!”不少资深犯人都这么说。但与成年犯不同的是,少年犯在对待众多令行禁止的条条框框方面,天生就有极强的叛逆心理,仿佛越是不准干的事情,他们就偏偏要干。钟老七不仅对章辰说他有酒,而且还邀他同醉。此情此景,章辰如拒绝共饮只能代表两个意思:1扭捏作态冒充纯洁;2想搞小动作检举揭发。加上本身监狱生活的枯燥乏味,而适量的酒精却可以使人轻松入眠,故而他从不推辞。
在外面,章辰、张阳甚至老七,他们的酒量都难登大雅之堂。可后来,章辰跟在老七后面偷偷摸摸一操练,居然酒量大增。他时不时在酒瓶只剩下二三两白酒的当口,一仰头就咕嘟咕嘟把它干了个底朝天。气得没有尽兴的东道主老七在一旁小声骂他是丹顶鹤、独腿鸡,意思是说章辰自私不顾其他客人。章辰则还击说老七吝啬,明明知道最近客人酒量涨了,招子也不放亮点儿,多弄些酒,有备方可无患。张阳则一根手指直戳章辰脑门,说:“狗东西!出去后,老子要把你泡进酒缸。看你小子到底有几斤几两!”
时光在众多犯人丧失主动的间隙里匆匆而过。在少管所里度过的第一个冬天,就像一个短腿的谎言,被除夕夜里,章辰他们燃放的烟花爆竹一赶,就仓皇逃走。然后1997年的春天姗姗到来。
之前,监狱新花子章辰鸟枪换炮,黄袍加身,全组犯人在其推行的惠民政策中悠哉悠哉。静坐基本上已被变相取消,因为一到那个时候,章辰就会在中队各个角落翻找自己感兴趣的书,很少过问自己组员静坐时,所谓的什么九十度八十度的,任由张阳在六组狐假虎威。静坐时,张阳说腰杆挺直大家就把腰杆挺直,说休息同犯们就休息。老七说章辰坐牢居然坐出了改革新气象,雇起了佣工,自己跑去当甩手掌柜。章辰口头上说的是紧跟时代潮流,其实心里面,他希望中队能快点往底下队分人,把张阳和半条命他们分走,否则他不屑问鼎小组任何政务。
这个情况发展到最后,他索性连小组军训的口令都全权交给了权欲旺盛的张阳去喊,自己则找一处清净的地方坐下去,把一些小说看得昏天暗地。有次全队紧急集合,听到集合哨声的张阳和半条命疯子般地在大院里到处找他也没找着,最后只好领着队伍提心吊胆地回到队里。那次依旧是队长点名,点到章辰的时候见没人答到,队长脸色非常难看,马上组织全队职务犯在整个大院疯狂搜索。事后张阳面无人色地对他说:“当时就差没拉警报说你已经越狱了!”
当章辰被一干职务犯从大院拐角的一簇冬青树下拉扯回队部时,队长正铁青着脸,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老七率先报告说章辰躲在冬青树下看书,估计没听到集合哨声。队长走过来,搧完章辰几个耳光之后,才歇了口气。他先问章辰的职责是什么,然后又说:“看来老子应该给你配只BP机了?”事后钟老七提醒他说,这回是队长点名,人家欣赏你有点儿小才华。换了其他政府,你不蜕层皮才怪!
BP机的玩笑开过之后,就是春节。那段时间,整个少管所,上上下下都忙得不亦乐乎,大院里到处张灯结彩。各个中队的管教干部也都一反常态,变得分外平易近人。操场四周的那些冬青树,已经被绿化组的老犯人们修剪得端正四方;监房从里到外也更加窗明几净、一尘不染;所部大楼顶上白天红旗飘飘,夜晚彩灯闪烁;就连监管大楼上的那两盏探照灯,也虚张声势地亮了起来,夜夜辉煌、通宵达旦。好一番新春喜庆、歌舞升平的狱内景象。
在此期间,省局、所部、以及各兄弟省市少管所的高级管理人员们,开始频繁进出参观,与本所领导首脑们交流治狱经验,顺便加固彼此之间的私人感情。外面的一些报社、学院、电台、剧团等社会帮教组织,也一个一个摩肩接踵地开进来走马观花。他们会将各自单位库存的图书大批大批地运进少管所,那些书上充满了各式各样形迹可疑的痕迹,大部分布满灰尘且霉味扑鼻。赠书仪式上,一些犯人代表则纷纷上台,朗诵他们的感谢信与决心书之类的华词丽语。
春节前后的那半个月里,每日三餐都是鸡鸭鱼肉排骨汤,弄得张阳很是受宠若惊。他说过去犯人临刑前,都要享受一下类似的待遇。钟老七每每酒足饭饱之后,则从监房跳到走廊上,把自己的肚皮拍得叭叭响,一边拍肚皮还一边大声安慰其他同犯:“吃吧吃吧!放开你们的肚皮吃!吃饱了不想家!”
第二章 歧途风景歧途风景(10)
20
1997年的春节以雪花覆盖大地的姿态来临,那场雪将监狱整整一年的压抑化为乌有。时间隐于其间,静候春季的温暖来融化有关于它的全部记忆。
时光恍惚。不久,六组的半条命就莫名其妙地生了场怪病。他忽然梦见了一只幸福的青鸟,梦醒后,他声称该鸟在梦里传授了他很多飞翔的技巧。自从做过那场怪梦,半条命不管在什么场合,都能大模大样地排出些粪便,并常常在中队各个角落里肆意地起飞。他先是把床单撕成长条状,再一条条地缠在自己的两条胳膊上,然后做游泳的姿势,不停地划动双臂。那些床单在空中晃动的样子,像是晚唐的周姬在跳霓裳羽衣舞。半条命发病前,就向狱友章辰他们公布了自己的理想,他迫切地希望自己能早日成为一只会飞的鸟。历经无数次徒劳地起飞,他累得神形憔悴,最后每天都蹲在走廊,或坐在厕所里练声,高唱他是一只小小鸟,想要飞呀飞,却怎么也飞不高嗷嗷嗷嗷!
征对半条命种种类似精神错乱的举动,队长说,他那么想成为一只鸟,肯定是想逃跑!然后特别嘱咐中队所有的职务犯:至此非常时刻,你们要协助政府提高警惕,对其严加防范。队部决定押送他去精神病医院治疗那天,所有的职务犯都严阵以待。可得到消息后,半条命却在走廊一闪,猛地一下就不见了踪影。
那天,中队所有积极向上的同犯几乎是倾巢出动。他们手里就差没有捕蝶的工具,否则,一定很有儿童们在草地上捕蝶的味道。章辰记得,当时队长在行动之初还紧急制定出一套方案,规定所有参与行动的成员,发现情况则学某某鸟连叫三声即可,不许惊动预谋脱逃的半条命,防止他杀身成仁。
最后,他们在厕所发现,身材短小体弱多病的半条命,正紧闭双眼地斜卧在一个大水箱里,面对下面如潮的观众,不闻不问,整个一副漠然的表情。队长则用橡皮警棍指着他,让他自己主动爬下来。半条命却探出满脸是水的头,对着下面的人群轻轻唱起罗大佑的那首《童年》。象模象样的歌声征服了所有的围观者,整个喧闹的厕所顿时鸦雀无声,好像只有半条命的童年在厕所里面轻轻,轻轻地流淌。
半条命临被众人抬进蓝灯闪烁的救护车时,章辰还意外地发现,他居然神态清醒地趴在车窗玻璃上,向章辰很是亲切地笑了那么一笑。然后还向他偷偷做出一个胜利的V字手势。紧接着那辆车就轰然开走。剩下来的记忆中,章辰不禁对深谋远虑的半条命佩服得五体投地。
过去的深夜里,章辰总是发现一些睡在上铺的兄弟,半夜三更的时候将床铺弄得摇晃不止。尤其是已经被狱警强行送走的半条命,他最喜欢在凌晨时分,用手解决自己成长过程中的烦恼。少管所内部称此现象为“打手冲”。其实,在生理常识中,这叫“手淫”。而在古代中国知识分子类型的人群中,则流行一个比手淫更高一个档次的风气,那叫“意淫”。此类现象,曹雪芹在《红楼梦》里曾着力描述过,那大概就是现在少年犯们“打手冲”现象的鼻祖。
偶尔,章辰自己也避免不掉此类生理问题的干扰。总之,只要中队头天晚上放电视,只要电视屏幕上出现一两个青春可人的美女,那么第二天少管所的晒衣绳上,则会胜利地加上多于往日数量的五颜六色的内裤。仿佛又是一场比赛,洗内裤频繁的,就代表着精力旺盛,反之,则标志着某项体能的衰竭。据体弱多病却精力旺盛的半条命说,常常“打手冲”可以加快体内的新陈代谢,起到消灭青春疙瘩痘的作用,简单实用一箭双雕。尽管在简单发泄之后,很多犯人,包括章辰在内,都难以减轻自己对自己的鄙视。但问题是,在种种热血蠢蠢欲动的青春时代,在四面高墙电网对他们形成的重重包围中,解决类似的生理问题,谁还有其他什么锦囊妙计?
钟老七有次出去窜队,回来时表情激动地在章辰面前来回踱步。原因是他的一个老乡,不知通过什么渠道,从外面弄进来一本厚厚的色情画报,一百多页,全部是世界各地赤身裸体的猛男豹女。现在被他借了回来。于是两人躲在一个阴暗的角落里,也不知道老七从哪摸出一个放大镜,对着里面一个像是哭又像是在笑的女人上下比划个不停。然后他很有见地地总结出,什么三围不标准,某某部位不性感,并很不屑地对章辰说:“你喜欢这些东西吗?我才不稀罕那些黄色画面!我十六岁那年就被我老婆开了苞,这方面你可不如我。”
第二天,老七又把张阳叫过去共享那本画报。回来后张阳有点儿语无伦次,不停地向章辰和同组的犯人叫嚣着“老外女人的那里真美!山是山来水是水!”章辰禁不住问:“什么时候什么地方,中国女人曾经被你见识过?”张阳听后马上跳将起来,说,“要不是杜亮跟你小子汇报那么一个鬼事,现在小路能逃得出我的五指山?”
记忆手眼通天,在所有过往的事件里来回穿梭,不经意间,就改变了人对事物原来性质的看法。比如张阳,刚过半年,就淡漠了对自己案件的原有负罪感,现在进而因为没有见识过女友小路的山水,将责任从容推向章辰和杜亮,一副被牵连的模样。章辰则开始感到人类思想的苍白。岁月的列车一如既往地承载着每个人,飞快地刷新着他们的记忆,还能顺手改变着他们的思维方式。它沿着世界的脊梁,永不停歇地向前奔跑,没有终点,也没有方向,一切都显得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