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莲花-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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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说,真的有这个人了,”我觉得背后发寒,“那么,我那天看的都是真的了。”
“见鬼。”纳兰低声嘟哝了一句,我不太明白这是一句咒骂,还是在说我见了鬼?
“那……”我小心翼翼地问,“你能不能想出来小鱼是怎么疯的?”
“我不知道,”他摊开手,“我又不是福尔摩斯。”
他抽起了一支烟,并没有征求我的意见。屋子里静极了,我几次想说点什么,却开不了口。他虽然面色平静,但看起来在酝酿着什么东西。这次他回来,忽然变得遥远而陌生起来,这让我心里很难过。那个小护士似乎很好奇,不时在门口探头探脑的。
大约一刻钟之后,纳兰站了起来,拌了抖身上的烟灰,用手揽住我,温柔地说,“宝贝,我刚才太冲动了,你不生我的气吧?”
“怎么会呢?”我极力地表白,“是不是我刚才说错话了?”
“你没有错,”他叹了口气,“是我的错,国外的生意有点问题,让我很烦。然后你又说起那个人,我一下子想起了我表妹。”
我这才仔细地看纳兰,他瘦多了,两颊和眼窝都深深地陷了下去眼圈泛黑,神情疲惫,我又心疼又愧疚,纳兰的生意那么忙,我还这样让他烦。
“对不起,小猫,”他抚着我的头发,用嘴轻触我的额头,“我不是一个称职的丈夫,让你受这么多的委屈。”
“不,不,是我太没用了,”我用手掩住他的嘴,“我不能替你分忧,还总让你操心。”
“你不怪我吗?”
“我怎么会怪你?这段日子以来,我天天都盼着你回来,”我趴在他怀里说,“你回来了,我就再也不害怕了。”
“小猫,”他关切地问,“你很害怕是不是?”
“我怕,怕得要死,我天天晚上都睡不着觉,一闭上眼睛就会做噩梦。”
“你觉得换个环境会不会好些?”
我怔怔地,不明白他的意思。
他拉着我的手,我能感觉到他的手心很湿,还有点微微地颤抖,“我看出来了,你真的非常害怕,那天的事就是放在一个大男人身上也承受不住,更别提你,一个娇滴滴的小丫头了,我怕这会给你带来无法平抚的心理伤害,再在这个地方住下去,我怕你会支持不住。我们一起去澳洲好不好?和你的父母在一起?”
我瞪大了眼睛,“不行,不行,你这么大的产业,这么多的生意,没有人照管怎么行呢?”要知道,大学毕业后就是因为纳兰在国内有生意,我才不能去澳洲与父母团聚的。
纳兰拉着我的手,深情地凝视着我,“小猫,以前我太在乎生意了,常常忽略你的感受,这次出了事我才发现,你在我心中是这么的重要,没有了你,挣再多的钱又有什么意义呢?为了你,我愿意抛下一切。”
我被感动得热泪盈眶,一方面是由于纳兰对我的感情,另一方面是因为纳兰的话太符合我的心愿了。我真的想尽快赶到澳洲去,倒不是我有多思念自己的父母,而是因为我现在总觉有什么东西在阴魂不散地跟着自己,即使有纳兰在身边的时候,心中的这团阴影也挥之不去。这下好了,我就不信怨魂也会乘着飞机出国。想着澳洲明媚的阳光,一望无际的青草地,蹦蹦跳跳的可爱袋鼠,以及奉养父母的天伦之乐,我心中的阴霾一扫而空,甚至有神魂颠倒,忘乎所以起来。
大概是看出了我晕乎乎的神态,纳兰站了起来,“这样好不好?我们先出院,回家,然后我去办理一些生意上的事,把公司转让出去,只要一办理完,我们立刻去澳洲,好不好?”
我兴奋地点了点。
纳兰长出了一口气,“就这样决定了,我去办理出院的手续,很快就回来。”他搂住我,轻轻地亲了一口,转身出去了。我喜滋滋站起身来,哼着小调,收拾行李准备回家。这时进来了一个人,他五十岁左右的年纪,个子中等,白净的皮肤,略有些发福,是我的主治医师张医生,他小小的眼睛,又整天笑眯眯的,看起十分慈祥,对待病人态度又好,大家都很喜欢他。
“怎么?”他走近我,关切地问,“要回家了?”
“嗯,谢谢你这些天来对我的照顾。”
“没什么的,”他微微一笑,“不过,我看你还没有完全恢复,应该再住两天。”
“不用了,我已经全好了,”我干脆地说。
“你们这么年轻,”他有点不太高兴地说,“有的是时间嘛,不要太过贪恋儿女私情,治好你的病要紧。”
我意识到了他指的是什么,羞得满脸通红,“才不是呢,我根本没什么病,都是被吓的,回家养养就好了。”
“你说的也是,回去记得按时吃药。”他话题一转,“也难怪你被吓成那样,怎么撞上她了呢?”
我知道“她”指的是谁,心里在抖然升起一股寒气。我慢慢回过头去,张医生的笑容依旧慈祥,只是眼神中多了一种怪怪的东西,让人看起来很不舒服。
“她……”我的声音颤颤的。
“是啊,她…”他一字一顿地说。
“你也知道她……”
“岂止知道?我还见过呢,”他带着几分赞许的口味说,“她长得可真漂亮啊,我再也没见过那么漂亮的人。无论在多少人里面,你一眼就能认出她来。”
“啊,”我呆了一下,“你怎么这么仔细地看过他呀?”
“是啊,”他笑了一下,“她死的时候,我还是她的验尸官呢。”
“啊”我惊叫了一声,向后退了几步,背靠在墙上,双手抱臂。我警惕地看着他,恐怕那双摸过水莲花尸体的手再来碰我。
“哈哈,”他大笑起来,“你这个胆小鬼,人都死了还有什么可怕的?我们不都是信仰马列主义的?”
“张医生,”我探试地问,“你确定水莲花真的死了?”
“怎么?”他反问我,眼睛里却满是笑意,“你信不过我的技术?那是我们市里几个专家一起验的呢,不过以我为主。你知道,水莲花身份特殊嘛。”
我没有做声,他又强调了一句,“就是在这个医院里。”
我大吃一惊,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他正在看着我的床铺,我的床铺又整齐又干净,白色的床单,没有一丝褶皱,我突然觉得好像有个女人,铁青着脸躺在上面。床上有一根头发,似乎也是从她身上掉下来的呢。空气中有种又苦又咸的味道,这种熟悉的怪味飘进我的鼻腔,慢慢地我的嘴里也是这种味道,似乎还有一根头发。我想把它吐出来,不想一阵恶心袭来,我扶着墙角,干呕起来。
张医生扶我坐到椅子上,“看看,我说你现在不能出院吧,你的身体还很虚弱嘛。”
我现在恶心得厉害,不过我只求他不要再提那个名字,不知为什么,他今天好像偏要和我作对似的。我绞尽脑汁,“张医生,你的医术真高明啊。”
“呵呵,你这个小丫头,现在也学会奉承人了?”
我机械地翕动着嘴唇,完全不知自己在说什么,“我看,除了死人以外,没有你医不好的了。”
“那可不一定,”他眯着眼睛,还是那样慈祥地笑着,“死人有时候也能医活的。”
我抬起头来,瞪着眼睛看他。我脑子里一片混乱,嘴里还是那股又苦又咸的味道。我隐隐觉得他的话里有种让我不安的恐惧的东西,似乎在向我暗示什么,是什么呢?我的头太痛了,想不出来。
这时纳兰走了进来,张医生迎了过去,俩人面对面站着,足足僵了有半分钟。
“张医生,我刚刚听说您是小猫的主治医师,真是荣幸之至。”纳兰的声音刻板,只是礼节性的寒暄。
“哪里,哪里”,张医生向外走去,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又回过头来,“好好照顾小猫,她是个好姑娘。”
纳兰回过头去“多谢!”
我直起身来,天啊,这一幕我好像在哪里见过。纳兰的身体微微向左倾斜,头向后转,和矮他一头的张医生说话。张医生仰着头,微笑着,眼睛里却有一种很奇怪的东西。这一幕我在哪里见过,肯定!在哪里呢?我甩甩头,怎么也想不起来,隐约觉得和某种不祥的东西联系在一起,天啊,头太痛了,不去想它了!
纳兰一手拖着行李,一手搀着我,我浑身瘫软无力,在纳兰的搀扶下,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外走去,在经过走廊的时候,我突然想起来了,那股又苦又咸的怪味,原来是福尔马林的味道。
又看到“香山别墅”了,我心里一阵激动。尽管天已经快黑了,它又被覆盖了一层厚厚的雪被,但它看起来还是那么漂亮。管家老王和小保姆小琴站在门外的台阶上迎接我们。
“到家了,”我们从汽车里钻出来时,纳兰大声说了一句,不过总觉得他的笑容里有些欲盖弥彰的味道。不过我的不安很快就被到家的喜悦掩盖过去了。我这个人就是这样,喜悦和悲伤都来得很快,去得也快。老王走过来,他是一个老实木讷的人,见了我们,有些不自然地笑了一下,接过了纳兰手中的行李。
几分钟之后,我和纳兰就坐到了图书室里。这里的壁炉火最旺,是别墅里最暖和的房间。在修建“香山别墅”的时候,纳兰迁就我的爱好,特意为我设计了一间舒适的书房兼画室,朝阳,光线很好。整个房间的色调是黄色的,进门就可以看到对面有三面大窗,白色的方格状的窗框,金黄色带棕色花纹的落地窗帘,上面缀着波浪状的流苏。窗的对面是一个棕色的壁炉,黑色的边框,镶着复杂繁多的欧式花纹,上面是一个金黄色的安琪儿,它鼓着双翅,翘起一只小脚,微低着头,眯起一只眼,正准备搭弓射箭呢。壁炉的旁边放了一盆苏铁。左右两面分别是一个大大的棕色的书架,上下共有四格,有着两扇可以开阖的玻璃门,金色的手把,整整占了一面墙,上面三格磊了满满一下子的书,下面一格是我俩的画和笔记之类的杂物。上面是方形的简洁明快的吊顶,中间镶了一个层叠状镶锁链的金黄色欧式吊灯。地板也是棕色的,中间铺一块小小的黄色带棕色花纹的地毯,上面放了一张矮矮的木几,放了一束白色的鲜花。靠窗的一面放了一张宽大柔软的浅黄棕纹的沙发,旁边一个鸟架,上面站着一只黄绿色的金刚鹦鹉。靠书架的一面放了一张同样色调的沙发,不过要小些,对面是一个有着皇冠状靠背的木椅。
现在我坐在那张最大的沙发上,而纳兰正坐在椅子上,看一张关于房产拍卖的报纸,壁炉里的火熊熊燃烧着,佣人小琴端来了两杯冒着热气的牛奶,纳兰还抬起头来 对她笑了一下。大个子的圣博纳犬和小个儿的博美犬围在我的膝下争宠,一只纯种的桔色波斯猫正在地上的藤条编筐里打呼噜。这一切都显得那么温馨与舒适,使得我几乎忘了在“兰陵花园”里遭受的一切。想到马上要买掉这幢房子,我还真有些舍不得呢。
小琴把晚餐端了进来,两条狗的尾巴摇得更欢了。由于很久没回来了,晚餐准备得特别丰盛,厨师的手艺真是不错,我吃得很香。可让我感到遗憾的是,纳兰的心思还在那张报纸上,他抓起没涂果酱的面包就往嘴里塞。
我刚把一片煎蛋夹给博美,看它的贪吃样子。这时电话铃响了,纳兰接起了电话,是从他的公司打来的,大概谈的是生意上的事吧。我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