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丽江山-第9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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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根本就不是人!是恶魔,心理扭曲、变态的恶魔!
“我不是你。”我舔着干涸的唇,艰涩的摇头,“我拥有你所没有的东西,我有所爱的人,还有爱我的人,在这个世上,我并非独自一个,我并不孤独。”
“你少自欺欺人了!刘秀根本不在乎你!他若在乎你……”
“他在乎的。”我柔柔的笑,笑容是笃定的,自信的,“他在乎我!你用不着再挑拨离间,这招我早已融会贯通,并且学以致用,你不用再费心教我这个……我不会再受你蛊惑,我现在能很清醒的告诉你,他在乎我,比我想象的更在乎!除此之外,我还有家人,他们也很关心我,爱护我,我比你强百倍,你才是真正一无所有的人!”
“住嘴!”随着他的话音,一巴掌迎面打来,我没留神竟是结结实实的挨了他一耳光。脆亮的耳光打得我面颊肿痛,左耳嗡嗡作响。
“你是我的,所以只能和我在一起。”他邪气的笑,上前拉我。
我拔出短剑,剑尖直指他的鼻梁:“滚!别他妈的逼我亲自动手宰了你!你仔细掂量了这是什么地方,我无需动手,只要在这里大叫一声,你马上就会变成过街老鼠。”
“然后呢?”他抿着唇,不怒反笑,“不愧是我亲手调教出来的女人呢。如果能死在你手里,到了那边,我也可以一直跟在你身边,呵呵。”
他笑得阴鸷,我气得手指都在打颤。在这个时代,人们尚不信佛,没有所谓的轮回转世一说,但是他们都相信人死如生,在另一个世界里灵魂会继续生活,只是没有了肉体。如果修行有道,灵魂最终能够飞天成仙。
刘玄已经无赖到连死都不肯放过我!
我是个无神论者!我在心底默念了无数遍,然后告诉自己,我是个无神论者,所以不必惧怕他的威胁,不必顾忌他的无赖。
但是……为什么,握剑的手会抖?为什么我会犹豫?为什么无法消去压抑在心底的那丝恐惧?
“没有我的保护,会有很多冤魂缠着你的!”
“啊”我失声尖叫,几欲发狂,“你到底想怎样?”
他抓住我的手,笑得邪魅,笑得自得,笑得疯狂:“我们出城,去高陵!”
“当啷!”剑落于地,我怅然绝望。
再没有比碰上一个疯子更可怕的事了!
他会下地狱的,而我,会被他一同拖入地狱!
劝降
玄汉更始三年,盆汉建世元年,秀汉建武元年,九月。
赤眉大军攻陷长安城,更始帝单骑而走。长安失守,更始汉朝将相大多投降,只有丞相曹竟不肯投降,结果被人用剑刺死。
历时两年半的玄汉王朝终于彻底覆灭。
十月,赤眉军贴出告示,如果刘玄在二十天内自动归降,可以封王,逾期则一切免谈。
刘玄带着我其实并没有逃远,出厨城门后不久,我们便撞上更始汉朝右辅都尉严本,严本见到刘玄,虽然以保护皇帝的名义派兵将他保护起来,可是我和他躲在高陵一隅,每天困在房里,如困鸟笼,却是半点自由也没有了。
这个时候与其说是被严本保护,不如说是软禁更贴切。
“去投降吧。”
他只当未闻,浑然不理会我。
“你以为自己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天子呀!”我刻意挖苦他,一遍遍的打击,“你要是不想给那十五岁的小皇帝磕头也行,你往洛阳去啊!”
洛阳打了三个月的仗,玄汉更始政权的覆灭,也让朱鲔的坚守之心彻底崩溃,终于开城投降。现在,刘秀已经率兵进入洛阳,进驻南宫,同时宣布迁都洛阳。
两年,恰恰弹指两年光阴。两年前他从洛阳狼狈的离开,执节北上,身边仅跟了百来号旧部亲随。两年后,他作为一国之君重回那个曾经令他备受屈辱的地方,只是……陪在他身边的人,不再是我阴丽华。
刘玄被我一次次的打击、摧残得似乎已经麻木不仁了,无论我的用词再恶毒多少倍,他总是无动于衷,瞪着一双毫无焦距似的眼睛,无视我的咆哮与怒吼,视线仿佛穿越过我的身体,望着我身后无尽的某个点。
启门声嘎地响起,我闭嘴喘气,估摸着该是送饭的人来了,可没想到转过头去,却意外的看到严本带着三四个人走了简陋的厢房。
“陛下!”严本跪下,举止虽然恭谨,可是那副神态却完全没把刘玄这个落难皇帝放在眼里。这也难怪他,实在是玄汉王朝已经完蛋了,留下这么个光杆司令也不可能再东山再起,搞不好还会连累自己。
刘玄显然也很清楚自己的处境,所以严本进来,他连眼珠也没转动一下,仍是一副半死不活的颓废样。
“陛下!”严本身后跨出一人,三步并作两步的跑到刘玄面前,哽咽着跪在了他面前,“陛下……臣祉……”
我猛地一凛,陡然间想起来,眼前这个长相英俊的男人不是旁人,正是当年的舂陵侯刘敞之子刘祉。
如今刘敞早已去世,舂陵这一支刘姓宗族的宗主便由刘祉继承,刘玄封王的时候,将刘祉封为定陶王。
刘祉跪在刘玄身前,紧紧抓着刘玄的衣袖,泣不成声。
一个国家覆灭了,曾经,那是他们的理想,他们的抱负,他们的一切骄傲和自豪。
“恭,拜见……”声音小小的,似乎不知道该怎么称呼是好,尾随严本的另一位青年谦恭有礼的样子引起我的注意。
那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公子,剑眉朗目,温文尔雅,有那么一刻,我望着那张似曾相识的脸孔失神。
他有刘秀的味道,一举手一投足都能让我的脑海里不自觉的想起那个思念已久的影子,然后引起一阵阵的心痛。
“陛下!”严本轻声道,“定陶王与刘侍中此次来是……”
“刘侍中?”刘玄那双死鱼般的双眼终于移动了,缓缓将目光投射向那位年轻公子,后者在他咄咄逼人的注视下垂了下头。“刘恭,你现在可是皇兄呢。哈哈……好歹也该封王吧,怎么才是个小小的侍中呢?”
刘玄的笑声怪磔刺耳,那个叫“刘恭”的年轻人面色微变,遭受如此侮辱后,仍极力保持自身仪态镇定。我对他的好感顿时大增,这份从容自若的姿态愈发与刘秀相仿,刘玄开始歇斯底里的发疯,拼命找东西乱砸乱丢。
房里的人仓皇躲避,严本等人急忙退出门外,刘恭正也要走,忽然见我一动不动的站在角落,忙道:“夫人还是也回避一下吧。”
我愣愣的看着他,没有任何反应,眼中看到的只是透过他想象的那抹刘秀残影。
“啪!”一只洗笔的陶缸砸在夯土墙上,水珠和粉碎的陶片一起四溅,刘恭“嗳”了声,缩头拽起我的胳膊,将我一同拖出门去。
“回来你给我回来”发泄中的刘玄看到我要跑,竟发狠追了上来。
我对他的神经质厌烦到忍无可忍,隐忍多日的愤怒终于爆发,右手提起裙裾,左手掌心反抓刘恭胳膊,掌心借力一撑,旋身一记双飞向后连踹,右脚踹中刘玄的胸口,跟着左脚脚背踢中他的左侧脸颊。
他正向我冲过来,怎么也料不到我会猝然起脚,这两下挨得不仅结实,且还是自动送上门来的。我起脚太快,以至于旁人根本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刘玄庞大的身躯已斜飞了出去,连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便轰然撞在夯土墙上。
墙粉簌簌落下,蒙了他满头满身,我恨道:“你再发癫,我废了你!”
严本急忙命人上去探视,鉴于我刚才的凶悍,他想怒又不敢太直接:“身为陛下的侍妾,如何敢……”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是他的侍妾?”我的怒气喷发,一发不可收拾,管你天皇老子,我照揍不误。而且,刘祉在场,我有恃无恐。
果然,严本正欲命手下将我拿下之际,刘祉突然指着我,惊讶得舌头打结,一脸惊惶:“你……你怎么……怎么在这?”
我摆出架势,正欲将严本的手下全部放倒,刘祉急忙喊了声:“且住!”喝令那些人退下,“不得放肆无礼。”边说边急匆匆的推开那些人,冲到我面前,双手作揖,“阴夫人,果真是你。”
我想了想,还礼谦让:“巨伯君客气了。”
刘祉激动的回头,对周遭的人介绍道:“这……这是洛阳……”
他大概不知道怎么当着刘玄的面提另一位汉帝,我微微一笑,将散乱的鬓发拢了拢,眼神凌厉的瞟向严本:“妾乃刘秀之妻阴丽华!”
严本骇然失色,抽气声在陋室中响起一片。
“阴丽华……”刘恭喃喃自语,我侧身,敛衽缓缓向他行了一礼,他忙回礼,虽然神色亦有惊讶,却并不像其他人那般呆若木鸡。
刘玄在身后冷哼两声,我收起笑容,回眸狠狠瞪了他一眼。他被人扶着,脸色苍白,半张脸肿起,嘴角挂着一缕血丝。
刘祉道:“阴夫人,可否借一步说话。”
我点了点头,刘祉做了个请的手势,我一脚跨出门,临走回头瞥了眼满脸愤怒的刘玄,嫣然一笑:“圣公的癫狂症还是赶紧请人瞧瞧的好。”
刘玄愤怒挣扎,我只当未见,挺直脊背,昂然踏出,身后骤然间爆出一声悲怆长啸。我心中一荡,说不出是何种滋味,紧咬牙关,加快脚步随刘祉、刘恭等人匆匆离开这间小院。
刘恭暂住高陵传舍,直到现在我才得知他的真正来历,明白了为什么刘玄会对他冷嘲热讽。原来他的官职虽是侍中,身份却的确如刘玄所说的乃是“皇兄”他是赤眉军所立的盆汉王朝建世帝刘盆子的兄长。
若要追溯刘盆子的祖先,乃是刘邦长子刘肥,如果按照刘氏族谱排列,刘盆子要比刘玄、刘秀他们低两辈,算是孙子辈的人物。
刘盆子兄弟一共三人,长兄刘恭、次兄刘茂,刘盆子排行老幺。樊崇欲立刘姓子弟为帝时,翻遍军中所有姓刘的,用排除法剔除不合格的人,最后剩下血缘与汉高祖最相近的刘氏三兄弟。因为兄弟有三人,他们不知道该选谁合适,就用抓阄的方法让他们兄弟三个抓阄决定,最后年幼的刘盆子中标,选为帝。
刘恭读过《尚书》,算是位粗通文墨的儒生,因是太山式人,所以封为式侯,官拜侍中。他却是生性淡泊的人,并不以自己的弟弟做了皇帝而特别沾沾自喜。按他自己的话说,盆子也不过是一个被人控制的傀儡皇帝罢了,赤眉军一群匪类,成不了气候。
他说这种话的时候,声音低沉,压抑而悲凉,我忽然有些明白他为什么对刘玄那么在意,那么客气,非要孤身犯险,作为赤眉军代表来试图劝降刘玄他分明已很清醒的预见到了弟弟的未来命运,属于傀儡天子的命运,要么屈服沉沦,要么玉石俱焚。
刘玄是个极端聪明的人,像他这样聪明的人,尚且在这场操控、反操控的内部政治斗争中溃败,更何况刘盆子这样一个什么都不懂的放牛娃呢?
与其说刘恭在为救助刘玄而东奔西走,不如说,刘恭在尽力想替他弟弟的未来试图抓住些什么。
刘恭很聪明,他怕单独来见刘玄,刘玄甚至不会给他见面的机会,所以先去找了刘祉,想让刘祉做个中间人,缓和了彼此的矛盾冲突后,大家能够心平气和的坐下来谈降。
一切都安排得有条不紊,只是没提妨冒出了我这个异数。
要说三方代表,那毫无疑问我肯定是站在刘秀这一边的,所以,现在就好像演变成我和刘恭之间的一场降俘抢夺战。
“想不到陛下竟会让阴夫人亲来高陵劝降!”刘祉满心钦慕,“陛下如此重视……圣公,真乃情深意重之人,由此看来,刘姓宗亲们大可不必担心陛下会对我等有所芥蒂。”
我顺水推舟,由着他胡乱臆断:“巨伯君真是多虑了,陛下向来宽仁谨厚,天下皆知。”
刘祉颔首笑道:“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