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客学徒1-15-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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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过午夜我就饿醒了,躺在那里听着自己的肚子咕噜咕噜叫。我闭上眼睛,但我实在太饿了,饿得想吐。我爬起来,摸索着去找惟真放在桌上的那盘糕饼,但仆人已经把它收走了。我跟自己辩论着,但我的肚子赢过了我的头脑。
我悄悄推开房门,踏进光线微弱的通道,惟真派在门口的两名侍卫疑惑地看着我。“饿死了。”我告诉他们。“你们有没有注意到厨房在哪里?”
我从来没碰过一个士兵不知道厨房在哪里的。我谢过他们,答应找些吃的东西带回来,然后轻手轻脚沿着阴影幢幢的通道走下去。下楼时踩着的是木头台阶而非岩石台阶,感觉很奇怪。我用切德教我的方式走路,无声地放下脚,在走道上最阴暗的部分移动,沿着地板最不可能发出吱嘎声的地方走。这一切我做来感觉都很自然。
堡里的其他人似乎都在熟睡,我经过的少数几名守卫也大多在打瞌睡,没人质问我要去哪里。当时我认为是自己蹑手蹑脚得很成功,现在我则想,或许他们是认为一个头发乱糟糟的瘦小子不会造成什么威胁,实在不必多理他。
我轻易找到了厨房,那是一间开阔的大房间,地板和墙壁都是石材,以防失火。房里有三座大炉台,火都护得好好的留待明日再用。虽然现在时间已晚,或者该说时间太早,但这地方还是照明充足。一座城堡的厨房是永远不会完全入睡的。
我看见几个盖着盖子的锅,闻到面团正在发的味道。一大锅炖肉汤放在一座炉台边缘保暖,我打开锅盖瞄一下,看来从里面盛出一两碗也不会让它少掉太多。我四处翻找,自己给自己安排一餐。一层架子上有好几条包起来的面包,我取了面包两端的硬皮,另一角则有一盆奶油放在一大桶水里保凉。没有任何花俏之处。谢天谢地这里没有花俏,只有我一整天都渴望的简单朴素食物。
第二碗吃到一半,我听见轻轻窸窸的脚步声。我带着最友善、最令人解除戒心的微笑抬起头来,希望这里的厨子跟公鹿堡的厨娘一样心肠软,但来的是一个侍女,穿着睡袍,肩上披一条毯子,怀里抱着她的宝宝。她正在哭。我不自在地转开视线。
反正她几乎连看都没看我一眼。她把包裹着婴孩的布包放在桌上,拿了个碗来倒满凉水,一直念念叨叨的。她俯身向婴孩说,“来,我的小可爱,我的小羔羊。来,我的小亲亲,喝点水比较好,一点点就好了。哦,小甜心,你连舔都没办法舔了吗?那就张开嘴吧,来,张开嘴。”
我忍不住看过去。她动作笨拙地拿着那个碗,试着凑到婴孩的嘴边,用另一只手强迫小孩张嘴,我从没看过任何母亲对小孩使这么大的劲。她把碗一斜,水倒了出来,我听见窒闷的咕噜声,然后是干呕的声音,我跳起来要去制止她,这时一只小狗的头从布包中露出来。
“哦,它又呛到了!它快死了!我的小狗狗快死了,可是除了我以外没有人在乎。他只会继续打呼睡觉,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的小亲亲快死了。”
她紧抱着小狗,小狗几乎窒息地干呕着,它那颗小小的头拼命摇了一阵,然后似乎平静了一点。要是我没有听到它那费力的呼吸声,我简直会以为它已经死在她怀里。那双鼓凸的黑眼睛与我视线交会,我感觉到那只小狗内心强烈的惊恐和痛苦。
放轻松。“来,听我说,”我听见自己说,“你把它抱得这么紧是不行的,它快不能呼吸了。把它放下来,把布包打开,让它自己决定怎么样最舒服。你把它包成那样,它太热了,所以它一边呛咳的同时还得一边喘气。把它放下来。”
她比我高一个头,一时之间我以为我得跟她扭打一阵,但她让我把裹在好几层布里的狗从她怀中抱过来,我解开布包把狗放在桌上。
这只小狗难受极了。它站在那里,头垂在前腿之间,口鼻部和胸前满是唾液,肚子又胀又硬。它又开始干呕起来,小小的上下颚张得大开,嘴唇掀起来露出尖尖的小牙。它舌头很红,显示它呕得有多用力。女孩尖叫着扑上前想把它抱回怀里,但我粗鲁地一把将她推开。“不要抱它,”我不耐烦地告诉她,“它是想要把什么东西给吐出来,你那样对它又抱又挤的,它根本没办法吐。”
她停了下来。“吐?”
“它的样子和动作都像是有东西卡在食道里。它有没有可能吃到骨头或者羽毛?”
她一副吓坏了的样子。“那条鱼里有骨头,可是只是很细小的鱼刺啊!”
“鱼?是哪个白痴让它吃鱼的?那鱼肉是新鲜的还是坏掉的?”我看过狗在河岸上吃了产卵后力竭而死的腐败鲑鱼,结果病得非常严重。如果这只小狗吃到腐坏的鱼肉,就绝对活不成了。
“是新鲜的,而且煮熟了。是我在晚餐时吃的那条鳟鱼。”
“唔,那至少它不太可能会被毒死。现在只是鱼刺让它难过,不过如果它把骨头吞下去,还是可能会死。”
她倒抽一口气。“不行!它不能死,它会好的,它只是胃不舒服,我喂它吃大多了。它会好的!你这厨房打杂的,你哪知道什么狗的事?”
我看着那小狗又一阵几乎无法控制的干呕,只吐出黄色的胆汁。“我不是厨房打杂的,我是管狗的。事实上,我管的是惟真本人的狗。如果我们不帮这只小狗的忙,它会死,而且很快就会。”她脸上带着诧异和惊恐的神色,看着我稳稳抓住她的小宠物。我是想帮你的忙。它不相信我。我撬开它的嘴,两只手指塞进它食道,狗干呕得更厉害了,死命用前爪抓我。它的爪子也该剪了。我指尖碰到那根骨头,手指稍转一下,感觉骨头动了动,但它是横着卡在小狗的喉咙里。狗发出一声哽住的嚎叫,在我怀中疯狂挣扎。我放开它。“唔。没有别人帮忙,它自己是没办法把那根骨头吐出来的。”我指出。
我任女孩对着狗哭哭啼啼,只要她没有把它一把抱起来挤在怀里就好。我从木桶里挖出一块奶油,放进我的汤碗里。现在我需要某个有钩子或者弯曲得很厉害的东西,而且不能太大。我在各个橱柜里到处翻找,终于找到一把金属弯钩,底下连着把手,可能是用来把热锅从火上栘开的。
“坐下。”我告诉那侍女。
她呆看着我,然后乖乖坐在我指的那张长凳上。
“现在你把它抓紧,夹在你膝盖中间,不管它怎么抓怎么扭怎么叫,千万别放手。还有,抓住它的前爪,以免它把我抓成碎片。听懂了吗?”
她深呼吸一口气,然后咽下口水,点点头,眼泪哗哗地流。我把狗放在她腿上,把她两只手放在它身上。
“抓紧。”我告诉她,然后勾起一坨奶油。“我要用这个油来润滑它的喉咙,然后我得把它的嘴巴撬开,勾住那根骨头拉出来。你准备好了吗?”
她点头,眼泪已经不流了,嘴巴紧闭着。我很高兴看到她还不算太软弱,也朝她点点头。
把那坨奶油弄下去还算是比较简单的部分,但奶油堵在它喉咙里使得它更加惊慌,它一波波的惊恐猛击着我的自制力。我没时间把动作放轻放缓了,用力撬开它嘴巴,把钩子伸进它喉咙里。我希望我不会勾到它的肉,但就算我勾到了,唔,反正它都难逃一死。我把那工具在它喉咙里转动,它又扭又叫,还尿了它主人一身。钩子勾住骨头了,我平稳的、慢慢的往外拉。
骨头随着一团血沬胆汁出来了,是根要命的小骨头,根本不是鱼刺,而是一只小鸟胸骨的一部分。
我把骨头抛在桌上。“它也不应该吃禽鸟类的骨头。”我用严厉的语气告诉她。
我想她根本没听到我的话。小狗趴在她膝上感激地喘息着,我拿起那碗水向它伸去,它闻了闻,舔了几口,然后筋疲力尽地蜷缩成一团。她把它抱起来捧在怀中,头靠着它的头。
“我要要求你一件事。”我开口。
“随便你要什么。”她嘴埋在它的毛皮里说。“只要你开口,我一定给。”
“首先,不要再喂它吃你吃的东西了。暂时只给它吃红肉和煮过的谷类,而且以它这种大小的狗,不要喂超过你一手能捧住的量。还有,不要一天到晚抱着它,让它到处跑跑,这样它可以长点肌肉,爪子也可以磨平一点。还有要给它洗澡,它的毛皮和呼吸都臭死了,因为吃了太多太好的食物。否则它顶多只能再活一两年。”
她惊吓地抬起头来,一手掩住嘴,这个动作跟她晚饭时摸弄自己珠宝的局促动作感觉非常像,我突然发现自己在骂的这个人是谁。是贤雅夫人。而且我还害她的狗尿得她一身都是。
我脸上的表情一定泄漏了我的反应,她愉快地微笑着,把狗抱得更贴近。“我会照你的建议去做,管狗的小子。但是你自己呢?你不想要什么赏赐吗?”
她以为我会向她要钱、要戒指,或者甚至要她堡里的一份职务。我尽可能保持视线和声调的稳定,看着她说:“贤雅夫人,我请求你要求你丈夫派最优秀的部队去驻守守望岛的瞭望台,让瑞本和修克斯两个大公国之间不再有纷争。”
“什么?”
这短短两个字的问句让我知道了非常多她的事。这种口音和腔调可不是以贤雅夫人的身份学来的。
“请你要求你丈夫派人好好驻守瞭望台。”
“你一个管狗的小子,干嘛关心这种事?”
她的问题问得太直接了。不管克尔伐是在哪里找到她的,她的出身都不高,而且在嫁给他之前也并不富有。我认出她令她感到很愉快,而她把狗用她的毯子包住,自己一个人把它抱到熟悉的、抚慰人的厨房里来,这些都显示她是一个平民女孩,太快被抬举到高出她原来身份太多的地位。她孤单、没把握,也不知道自己言行举止该如何,更糟的是她知道自己的无知,这使她得不到安宁,使她的快乐被畏惧侵蚀。如果她不赶快在自己的青春美貌消逝之前学会做公爵夫人,那么日后她面对的将只有许多年的寂寞和嘲笑。她需要一位心灵导师,一个像切德一样秘密的人,她需要我给她忠告,此时此刻。但我必须小心谨慎,因为她不会接受管狗小子的建议,那种事只有平民女孩才会做,而她现在对自己唯一知道的一点就是她已经不是平民女孩了,而是公爵夫人。
“我做了个梦,”我突然灵机一动,“梦境非常清楚,好像看见异象,或者是一种警告。我醒过来之后,觉得自己必须到厨房来。”我让自己的眼神飘渺起来,她睁大了眼睛。她上钩了。
“我梦见一个女人,她讲了一些很有智慧的话,把3个强壮的男人联合起来变成一堵墙,让红船劫匪没有办法入侵。
她站在他们面前,双手拿着珠宝,她说:‘让瞭望台的灯光比这些戒指的宝石更加明亮。让驻守瞭望台的警醒士兵环绕我们的海岸,就像这串珍珠以前环绕我的脖子一样。让各个城堡再度巩固起来,对抗那些威胁我们人民的人。因为我乐意一身朴素走在国王和平民面前,让保卫我们人民的守军变成我们国土上的珠宝。’她的智慧和高贵让国王和各大公国的公爵都惊叹不已,但最敬爱她的还是她的人民,因为他们知道她爱他们更胜金银。”
这段话讲得满笨拙的,一点都不如我希望的那么聪明巧妙,不过还是抓住了她的心。我可以看得出她正想像自己高贵地挺直身子站在王储面前,以自己的牺牲奉献让他惊叹不已。我感觉到她热切想要让自己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