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慧之旅-第1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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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邦复,你不会做生意,哪有卖二十万的道理?难怪你到现在还苦哈哈的!两百万太便宜他们了,放心,他们会买的。”
他说得对,可是我也知道,再美的琴声也留不住我了。我知道时机、条件尚未成熟,所以打着灯笼也找不到志同道合的人。
一九八七年四月,深圳科技工业园的董事长张翼翼与总经理王允实联袂来美考查,寻找合作的项目。到了东方公司,天任提出合作生产中文打字机。双方略事讨论,一拍即合,立刻签署了协议书。当然,真要动手,我非去大陆不可。
科技园和天任把事情看得太简单,似乎只要有了资金,我再一动手,打字机就生产成功了。至于生产打字机所需要的精密零件、生产厂房、技术人员等完全没有提及。甚至于连资金、市场、规格等都没有提出来讨论,为什么呢?
是天任一时疏忽,或是他完全不了解技术问题?我多方观察之下,发现事情并非这样简单。原来他的公司全靠美国海军的合约维持,美国政府为了保护中小企业,订了一个法案,规定在一定金额之下的政府合约,都必须由中小企业承包。
这些合约的金额,对公司每一个员工工资,与公司股东的利润都算得一分不差。这对公司的生存当然有绝对的保障,可是在这个法案下,一板一眼,没有多余的发展空间。承包的公司除了能维持生存外,不过是签签合约,一点技术都摸不到边!
为了交换学者,公司里养了一大批闲客,结果是手头比我这个穷光蛋还要拮据。他口风不露,房子抵押了,并且到处借债。我们来时,他还抱着一丝幻想,料不到我是个赚不到钱的空心大老倌,反而又增加了一个包袱。
我怎能看他这样下去呢?我再苦,总还有办法。所以主动告诉他,我和沉红莲的薪水不要了,只希望他能暂支买房子的银行贷款,我则设法赶些产品来,以渡过难关。
我立刻动手帮忙,老陈的印书程序接近完工了,为了测试排印的全部功能,我便把正在写作的自传拿来作样品,以便反复测试。
还没印多久,就有人来告诉我,说我印书的举动被误解为利用公司设备。我还不信,第二天,我们办公室的激光打印机自动送修去了,再也不见踪影。
我有两个选择,一是向天任解释目前工作的状况,一是体谅他的处境,另觅生路。前一条路很难行,即使产品完成了,想要赚钱,还有包装、广告、市场等必要的投资。而且有了一次的误会,难保没有第二次。但若说立即离去,于情于理都有困难。天任是个大好人,只是太好面子了。如果我找不到适当的理由,他是不便也不能由我说走就走的。
巧的是这时有朋友自洛城来,说廖幼鸣主持中共国务院电子振兴办公室,打算大张旗鼓,招才纳贤。几个月前,他到处托人务必要找到我,邀我回去。
人生的路标似乎指示得非常明白,从事中文信息,必须在使用中文的环境下才能发挥效益。上次回国是时机尚未成熟,大廖有眼光、有魄力,很令我折服。他现在位居要津,岂非龙飞在天?是不是时机成熟了?
于是我向老郑提出,由我代表东方与大陆合作中文自然语言及人工智能的各项计划,所有利益均与他对分。
一九八六年十一月,我再度回到北京。可是怎么都想不到,不久之前,大廖升为某部副部长,已离开了电子振兴办公室。
不得已,我只好再找统战部出面,把我介绍到国务院人才引进办公室。由人才引进办及电子振兴办共同出面,邀请了北京各界有关单位约三十多位技术主管,在电子计算器管理局破旧而阴暗的会议室里举行会报。
这要有一比,倒有些像当年诸葛亮单骑渡江,舌战江东群雄的故事。不同的是我没有诸葛之才,他们也没有江东群雄的精明。过程简单明了,就像球场上吹过一阵缓缓的轻风,疲态尽露的球员们,打了个呵欠,如是而已。
会议是上午十时开始的,大家都很准时,也都非常客气。我一口气介绍了一个半钟头,却只能概略说明中文自然语言的可行性。我特别声明,如果大家真有兴趣,进一步的探讨可能还要一两天的时间,有必要再细谈。
会场上安静的气氛,极像是在一所宁静的庙宇中,蒙眬的光线透过重重深厚的窗帘,照在一座座稳坐缄默的金身罗汉身上,的确肃穆得令人六根清静。
我只记得主持的官员姓张,他打破了沉默,问大家有什么意见,他的话宛如一粒投入万丈深渊的石头,半响仍未扰动无波的明湖。
最后是前电子计算器管理局局长伸出援手(姓名已不记得),他满头白发,听说业已退休,只是因为关心这件事而来。他说:
“我也是由朱先生处得到的灵感,上次我受邀去新加坡讲学,特别以“牛”字为例,来说明中文的优越性。例如说以牛为种类,就有黄牛、乳牛、水牛、小牛等等,而英文则要用不同的字汇,如cow; ox; buffalo等。同时牛头、牛尾、牛肉、牛毛对中文而言也不过是排列组合的问题,英文却又是各用一字。这完全可以证明中文的逻辑性远远比英文的功能要高,结果引起了极大的回响。”
终于有人开口了:
“应该是吃饭的时间了吧!”
这是我生平感受最深的一次会议。
晚上,大廖请我到北京有名的四川饭店聚餐,这是一间极为精致的竹屋,据说所有的竹制家具都是由四川运来,甚至厨师、跑堂也都来自四川。席上有十来人,大部分都会说四川话,一时“格老子”不绝于耳。
大廖是我第二次回北京时认识的,他看我讲学时每天八小时,一连六天不断。有感于我的热心,就这样结交成为朋友。他还是当年的气概,洒脱、爽快,高高的个子,出色的仪表。他显然知道会议的结果,只是拍拍我的肩膀,说:
“老弟,别泄气!我们慢慢谈。”
饭桌上还有长城计算机公司的总经理王之,在我第一次回国时,曾是四机部的外事局长。他坐在我旁边,言简意赅地说:
“我找了你很久,干脆你来深圳吧,不要在北京混!”
“行!我会去找你!”我也很痛快,只要能做事哪里都一样。
大廖则是不断地追问我计划的重点,人与人之间的差别,实在不可以道里计。每当我提出一点,他就能立刻抓住重心,一针见血地问出关键技术。每上一盘菜,他一边吃,一边思考,不时还说些笑话,让满桌客人无一冷场。我以为他只是在敷衍我,不料,下一句话就是另一个相关性的课题,得花上半天才说得清楚。
十二道菜过去,对他而言,真可以说是谈笑用兵,竟把我的全部计划套了出来。当所有的客人正对各种菜肴赞不绝口,旁边侍立的女服务员一个个笑得花枝招展,前仰后翻之际。大廖突然把桌子一拍,说:
“老弟!你这些构想可以定名为‘淮海计划’!我来看看如何进行!”
“我看没有单位可以落实!”王之冷冷地接了一句。
“淮海计划?”我却想不通这个名称有什么意义。
大廖没有开口,彷佛陷入了长考,倒是另一位年纪较长的官员说:
“淮海作战是我们成功的决定性战役,我当时……”于是大家七嘴八舌地转向了革命、建国等等兴奋的话题。这些对我这个失败的一方来说,确实是种难堪的经验。虽然政治与我无涉,但是自己的政府被羞辱了,总是不可否认的事实。
大廖看出我的不安,立刻端茶送客,并叮嘱我尽快把书面计划写好,以便进行。
回到美国,老郑一听“淮海计划”这个名称,脸上就变了颜色:
“糟了,你被利用了,他们在统你的战!”
“一个名称又有多大关系呢?计划本身的成败才是正经。”我认为一个计划的名称只相当于一个人的衣着,至少对我而言,只要有衣服可穿,型式及质料都是次要的问题。
沉红莲所担心的,则是由谁来主持计划,中共虽是社会主义制度,但权力核心却仍是少数人。以我们对这个计划的认知,如果受制于有私心的个人,其后果将不堪设想。
沉说得不错,大廖我可以相信,然而他却只是那个体制中的一份子。此外,大廖是否真正了解人工智能所导致的后果呢?他有能力看到科技的价值及影响,却未必能认知人性贪婪下的后患。如果未能慎始,到了木已成舟,不仅是他,任谁都无能为力了。
所以,这份计划也就到此为止。
智慧之旅 (第三部) 八、夏至 回归、深圳、学生、园区沉红莲虽然家在台湾,却也认为与其在这里给人增加麻烦,不如为苦难的中国人奉献一点力量。那时大陆还没有对外开放,此去东风萧萧,要去就不作重返的打算。刚买的房子、车子以及大批的各种书籍,加上那台钢琴,又到了要割舍的时候了。
唯一的问题,是还有个需要我负责的家,我在美国混了几年,赚的钱不论多少,一概都给了内人。虽然银行里有些存款,但那都是沉红莲的,尽管我们从来不分彼此,我心中总是难安。现在要去大陆,安家费呢?以后的生活呢?
话说回来,我又怎能只顾小义而忘大体?今天苦难的中国需要我,我却推说有家累。而只要有这个家在,家的责任就永远附骨随形,无法卸脱。我本不是个正常的人,做的又是不正常的事,还有什么好顾忌的?我与沉红莲商量,把最后的两万块都存入划拨的户头中,每个月按时汇一千五百块给内人(原为每月两千五),如此尚可维持一年多。
沈红莲甫由大学毕业,参加我的工作起,就注定了她人间地狱的噩运。大帝公曾对她说:“你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如果没有她的奉献,日以继夜,一点一滴的将我的构想化为实际的技术,我无从想象会是怎样的后果。
有时我感慨万分,无法不相信冥冥之中有一只手,操纵着人世的机遇。每一个人从生到死,都有着既定的方向,各种机缘之下,一步一步拖向无可避免的终点。如果没有沉红莲,我很可能早就改行了,出家?有可能,艺术家?也有可能,唯有留在计算机界继续奋斗是绝无可能。道理很简单,人的行为是相互的,看她认真的工作态度,我就觉得惭愧,不得不更加努力。再看到她奉献牺牲的精神,我还有退缩的余地吗?
不过,目前我并不想知道太多的天机,因为我还怀着一点私心,我希望能有个机会发挥自己的能力,为社会多做点有价值的工作。万一我命中注定了连姜子牙都不如,到八十岁还没有机会,那我先知道自己的命运又有什么用?
再一想,自己自命为得道了,还嘀咕些什么?既然早把人世的功名利禄放到一边,还和姜子牙比什么?我的目标已定,只要我还在努力,我就对了。至于结果如何,哪里是我该考虑的事呢?
一九八七年十月,我们到达深圳,王之把他对面的一间公寓留给我们。深圳虽然高楼林立,设计却很草率,这栋十二层的大厦有如一管洞箫,仅在一侧留了几个小孔作为窗子。以至于室内通风不良,各处潮湿得水珠密布,墙上、地下没有一处是干的。
我们能挑剔什么?王之以总经理的身份,也没有比我多享受一点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