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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跃入苍穹-第6章

小说: 跃入苍穹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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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提醒了我啦。给客人们把房间预备好了吗?一共要来多少人?”

  “20来位吧。我已经吩咐下去了。”

  “午饭呢?”

  “一切都准备好啦,姑妈。”

  眼下本不是待客的时间。然而这不是一般的应酬。到欣顿夫人这座郊区别墅来集会的,都是一些要参加这一次飞行的人,他们来是为了讨论一些非常重要的问题。至今还没有最后确定要把这一船“方舟”的乘客送到哪个行星上去呢。来参加这次会议的有几位著名的天文学家。为了让他们保密,已经付给他们一笔可观的顾问费。除了参加飞行人员的至亲,谁也不应该知道这艘“方舟”的存在。

  是什么事情如此十万火急地需要天文学呢?天文学的时间以亿万年计,从地球的视角看,一切都按部就班。恒星还在沿着自己的轨道永恒地运动着,慧星也没有偏离轨道,继续周期性地出现……是一颗哈雷彗星那样的稀客在等待着天文学家们?还是一次日全蚀?不,不是慧星和日蚀占用了他们的时间。

  他们的的确确是非常忙。天文学——一门关于遥远天空的科学——原来和地上的事件有如此紧密的联系。最好的数学家,飞行器专家,都被动员起来从事超级大炮和超级飞机的研究。资本主义的“最后的莫希干人”狂热备战,给敌人准备诸如火箭弹、同温层战斗机、超远程大炮等等“意外礼物”。而科学家们则狂热地完成交给他们的这种特别的科学任务……

  但是,在替那些彻头彻尾像野兽般凶残、渴望着厮杀和毁灭的人工作的同时,科学家们也不能拒绝为那些想逃避大搏杀的人效最后一次力。经过讨价还价,他们接受了颇为有利可图的聘请。

  就在欣顿夫人忙着称量她的祖传珍宝之际,哲学家施尼雷尔也在自己的书房里称东西,不过他的东西不是以克拉计,而是以几十公斤计。

  他桌子上摆的是一大堆哲学书籍。他的藏书可远远不止一公担。这些书的分量是那么沉重!他决定只挑些最好的带上。古典哲学之中,柏拉图的——无疑要带,亚里士多德的——等等再说。现代哲学之中——康德、叔本华、施本格勒和柏格森的无疑要带。怎么康德这老头儿的书这么沉?要不就别带它们了?不行,到了“那里”用得上它们。

  施尼雷尔的活儿干得和平日一样有条有理。他先估算出每位哲学家著作的“哲学分量”,仔细记在一张纸上;然后再称称书的“物理”重量,也仔细记在纸上。书房的门被推开一条缝,有人从门缝朝里张望。

  “你没工作吧,爸爸?”他的女儿阿米莉亚走进来问道。

  阿米莉亚从不在父亲正忙着的时候进他的书房。而现在正是做祈祷的时间。哲学家的女儿很激动,脸蛋红通通的。

  施尼雷尔从眼镜框上瞅了女儿一眼,简短地问道:“运动去了?”

  “这一回不是。我见着奥托啦。”

  奥托·恩斯特中尉是阿米莉亚的未婚夫。

  “那又怎么啦?”施尼雷尔称着笛卡儿的书问道。

  “我和他进行了一次谈话……”

  “正如我所见,非常热烈吧!”

  “是的。我建议他也参加这次飞行。他回答说,从他那方面来看,这是逃避服役。他说:‘我得留在这里,或是胜利,或是死亡!’奥托劝我也跟他留下。”

  施尼雷尔手中的一本笛卡儿哆嗦了一下。

  “那你究竟是怎么说的?”他竭力掩饰着内心的不安问道。

  “我告诉他我要跟你走,爸爸。”

  施尼雷尔皱起眉头以掩饰他内心的喜悦。

  “是这样。那奥托呢?”

  “奥托说,你根本没必要飞走……怎么,这些书你要全带上呀?你不是打算要给火星人或是金星上的居民上哲学课吧?”

  “如果他们的确存在而又相当发达的话,为什么不给他们介绍一下地球上的哲学呢?”施尼雷尔答道。“而且,从我这方面来讲,我既不是逃避服役也不是胆小。我肩负着神圣的使命——要保存地球上的思想精华。真正的哲学,地球上几千年的文化遗产。所有的这些,”他指了指书,“都面临着巨大的威胁。谁知道亚历山大图书馆的一场大火烧掉了多少思想宝库呢?而现在一场世界性的大火已经迫在眉睫。如果共产主义获胜,我想这些野蛮人会烧掉一切哲学著作,只剩下他们自己的哲学,”施尼雷尔斜着瞥了壁炉一眼。“人类势必变得野蛮而终将灭亡;机器会消灭他们。在全世界——你明白吗,在整个太阳系,在整个宇宙!——只有在我们的‘方舟’里还珍藏着人类天才的宝库。如果我们注定回不了地球,我们就会在某一个行皇上降落。我们要给真正文明的新人类诞生打下基础,他们没有机器,不会受到唯物主义毒害,没有政治,也没有工运问题。”施尼雷尔挺直了身子,像《圣经》里描写的预言家一样说道:“那里将成为一个新地球,”他把手指往上一指,又继续往下讲,“那里需要这些书。它们将成为我们的遗训。我要把真理教给人们。”

  施尼雷尔,这个坐在书房里的指手画脚光说不练的书呆子,直到他的最后一天也要为他所属的阶级效忠。诚然,他也有一笔帐要跟资本主义算——那就是机器。他的哲学的独特性就在于,他试图解开一道化圆为方①的难题——要一个没有技术和机器的资本主义。他的哲学自诞生之日起就陷入了无法解决的矛盾之中,显得混乱不堪,但是,这种哲学却享有相当的声誉,因为它符合“莫希干人”的社会观,而且还提出一个摆脱困境的“出路”。

  【①化圆为方,数学名词,即不能解的算题,比喻无法解决的难题。】

  施尼雷尔自己把自己几乎当成了救世主,肩负着解开资本主义脖子上的绞索,把它引向万里无云、永世繁荣的乐土的重任。他当真把自己当成了保存地球人思想精华——即作为他本阶级思想信念的那种哲学——的卫道士。他是奋不顾身地为这一思想献身的。只是为了这个思想,他才决定踏上这条非常冒险的旅程。只是为了这个思想,他,一个机器的狂热反对派,才决定借助机器,让自己听凭它的摆布,把自己这条“人类之中最有价值的”性命托付于它。他自己为此也感到深刻而痛苦的矛盾,但又看不到另外的出路。

  “要是我们还回到地球上来呢?”

  “在这种情况下就要把书放到最稳妥的地方。而有什么地方又能比‘方舟’更稳妥呢?在你的奥托和他的战友把‘他们’消灭之前,‘他们’就会把书消灭。而我将把这一宝库还给地球。我要带着这些思想精华的遗训从天而降,像摩西一样把它交到人们手中。我就用这些书照亮人们浑浊晦暗的意识!”他庄严地举起了自己手中一本论述唯物主义危害的哲学论著。“我应该为人类保存我自己!”他郑重其事地总结道,然后换了平时说话的口气问道:“你收拾了吗?”

  “还没有呢。我马上去收拾,”阿米莉亚说道。

  她在父亲面颊上吻了一下,回到自己房间之后,她打开旅行箱,只用一分钟就把东西全扔进去了:一个排球、几个网球、一副球拍、两把手枪、几个弹夹、游泳衣、运动服、夏威夷吉它、旅行梳妆盒、两件衣服、内衣、一架上好胶卷的照相机——总之,所拿的全是她平时出去“旅行”——去疗养时用的东西。

  尤·韦勒主教也在做上路的准备。他也要飞往那颗人所不知的行星。一想到此事他就坐立不安,怎么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那是一个周六,他心平气和地待在自己已经住了整整20年的舒适住宅里,埋头准备星期日的布道词。这时管家进来通报说,有个人想见他。他还以为是有人请自己去做圣礼,就吩咐请来客进来。

  进来的人是个手忙脚乱的小个子。

  “请允许我自我介绍一下。亨利·平奇。‘挪亚方舟’股份公司的代表,公司董事长塞缨尔·斯特罗迈耶先生的私人秘书。”

  “这像个慈善机构呀?”主教问道。他早已把在欣顿夫人沙龙里的那次谈话忘得一干二净了。

  “不完全是,”平奇回答道,他已经坐到了安乐椅上,但还是老实不下来。“尽管从某些方面来说可以把它叫成慈善机构。我们从可怕的死亡中拯救人的性命——这难道不是慈善事业吗?您得飞走,主教先生,赶紧飞走。”

  “往哪儿飞?”韦勒问。

  “往天上。”

  主教不由往椅子背上一仰。这叫什么?是愚蠢的玩笑,还是疯子的胡言乱语?

  “我不大明白您的意思。”

  “我还以为您对听到这个建议早已有所准备呢,”平奇答道,一边继续在椅子上乱动。“欣顿夫人说……”

  主教把一切都想起来了。怎么,难道这竟然是真的?……

  “我不打算飞到天上去!根本就没那个打算!”主教说话的声调好象是有人出主意让他去死。“我干吗要飞?这跟我的身分根本沾不上边儿。”

  平奇把肩膀一耸。

  “我认为这根本无损于您身分的尊严。先例多得是……比如先知伊利亚就飞到天上去了。当时叫先知,依我看也就等于今天的主教大人。”

  “对,可……那是上帝的召唤哪……”

  “而这是欣顿夫人的召唤。”

  “我非常尊重欣顿夫人。这是我羊群中最好的羔羊。但我的羔羊不只她一个呀。我不能抛下我的羊群任饿狼吞吃。”

  “可要是羊群抛下您呢?……”

  主教叹了口气。

  “您这话我同意。来教堂的人越来越少啦。可是,正如《圣经》中所言,‘即使一两个人为我而聚合,我也在他们中间。’”

  “在‘方舟’里有20个人。而当我们在某一颗行星,或是火星或是金星上降落之后,您就是向火星人传播基督教义或是给金星送去福音的天使。想一想吧,您将是把基督教的教义送往太阳系其他行星上的第一人!也许就是上帝亲自遴选您完成这一使命呢。”

  “全能的主哇,如果你认为有这个必要,完全可以换个方式嘛。不过我们不再讨论这个如此重大的宗教问题啦,”主教答道。

  “好吧,”平奇接着说道,“我们来假设您不参加这次飞行,尽管欣顿夫人一再坚持,离了您她是根本不会飞的。‘灵魂的医生,’她说,‘和肉体的医生一样,都是必不可少的。谁能给我忠告,给我指出从善之路呢?谁来主持埃伦小姐和亨利·布洛顿勋爵的婚礼呢?谁来给出生的婴儿施洗,我死了又是谁给我主持葬礼?也许会是个痛苦的死亡呢……’”

  “我准备接受这受难者的荆冠了,”主教抬起眼睛望着天空说道。“不过,但愿我能躲过这一灾,”他小声自语道。

  “留在地球上,尤其是像您这种有教职的人,”平奇乘胜追击,“是最最危险的啦。国内的局势多紧张啊。已经处在革命的前夕啦,我们不能对此视而不见。”平奇从椅子边儿上滑了下来,用推心置腹的腔调继续说道:“欣顿夫人从上层得到最可靠的消息说,政权的崩溃已经指日可待。我们无力抗争了,得赶紧走。”

  主教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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