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文学评介丛书 东方情结-东方文学与中国-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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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古今中外的文学史上都是罕见的。泰戈尔的诗在中国流传很广,象
《园丁集》、《飞鸟集》、《新月集》这些作品,相信大家都是读过的。
泰戈尔是中国人民的忠实朋友,他从童年时代起就关心中国。1881年,泰戈尔二十年,他写了一篇论文《死亡的贸易》,严厉谴责了英国侵略者所进行的毒害中国人民的鸦片战争,对中国人民流露出无限的同情。从那以后,在六十年的漫长岁月中,他始终保持着对中国人民的深情厚谊。
1915年,陈独秀在《新青年》杂志上译介了泰戈尔的四首诗。从此后,泰戈尔在中国的影响不断扩大,1924年,泰戈尔访问中国,在中国掀起了一股“泰戈尔热”。当时绝大多数的报纸的杂志都有专文介绍泰戈尔的生平、思想和作品。《小说月报》特别出了《泰戈尔号》(第14卷第9号、第10号)和临时增刊(第15卷第4号《欢迎泰戈尔先生!》)在这些专号和临时增刊里,中国的作家们详尽地介绍了泰戈尔,给他写了传,分析了他的思想,选译了他的作品。他的许多作品都被译成了中文,比如我们前面提到的《园丁集》、《飞鸟集》、《新月集》等,他的一些剧本如《邮政局》、《牺牲》、《齐德拉》、《春之循环》等,也有了中译本。
既然有了这么多的中译本,泰戈尔对中国的影响当然就很大了。著名诗人徐志摩在《小说月报》的《泰戈尔号》上写文章说:
在新诗界中,除了几位最有名神形毕肖的泰戈
尔的私淑弟子以外,十首作
品里至少有八九首是受它直接或间接的影响
的。这是很可惊的状况,一个外国
诗人,能有这样普及的引力。
徐志摩的这番话一点也不夸张。当时的诗坛上最流行的就是一种半含哲理半抒情的小诗。而这些小诗的蓝本就是泰戈尔的“园丁”、“飞鸟”和“新月”。
泰戈尔访问中国时,已经六十多岁了,但他精神抖擞,心情怡悦,到处发表演说,到处强调中印友谊。他说:“我不知道是什么缘故,到中国便象回故乡一样!”他还说:“印度感觉到同中国是极其亲近的亲属,中国和印度是极老而又极亲爱的兄弟。”
泰戈尔离开中国时又强调说:“这是一次亲密朋友的会合:我从来没有象现在跟他们在一起这样快乐过,这样和别人密切接触过。”这位伟大的印度诗人,一直关心着中国人民的命运。第二次世界大战以前,正当中国人民的处境最困难的时候,泰戈尔却对中印两国人民的未来唱出了他的热烈而真挚的希望:
正象早晨的鸟儿,在天还没有完全破晓的时候,就
唱出了和宣告了太阳的
升起。我在心里歌唱,宣告一个伟大的未来的
到临——这个伟大的未来已经很
迫近我们了。我们一定要准备好来迎接这个新的世纪。日寇侵略中国的时候,泰戈尔以垂暮之年,对中国人民表示了极大的同情和关注,对日本法西斯发出了严厉的谴责。在《家庭中的泰戈尔》一书中,黛维夫人记载着诗人听过广播以后说道:“我真受不住了。我不能再听中国的悲剧了。”诗人又说:“刚才曼摩罕来了,带给我中国正在受苦的消息。因此我就想,同这个剧烈痛苦的巨大祭火比起来,我们自己的事情显得多么微不足道和渺小呀。”这都是诗人在逝世前几年说的话。据说诗人1941年逝世时还恋恋不忘中国的抗战。泰戈尔真可以算得上是中国终生不渝的好朋友了。
到了二十世纪八十年代,中国人民仍然记着这位好朋友。你们出去逛逛新华书店,或是逛逛个体书摊,一定会看到泰戈尔的书,一定会发现,泰戈尔在中国又热起来了。
泰戈尔对中国的影响是长久而深远的。在这里,我们以中国大诗人冰心为例,来谈谈泰戈尔对中国文学的巨大影响。
就在泰戈尔访问中国的前后,冰心被称为“中国最善于学泰戈尔”的女作家。而冰心学习泰戈尔,是从接收他的入世思想,解决人生探索中的苦闷开始的。冰心在“五四”浪潮的冲击下走上了创作的道路,她象同时代的许多作家一样,把文艺当作改良社会人生的武器。她说:“我做小说的目的,是要想感化社会”,引起人们对旧社会旧家庭的“痛恨”和“努力改良”。然而这种“改良社会”的思想却到处碰壁。随着时光的流逝,高涨的热情逐渐冷却,冰心深深感到追求不到出路的苦闷和矛盾。“我想什么是生命?人生一世,只是生老病死,便不生老病死,又怎样?浑浑噩噩,是无味的了,便流芳百世又怎样?百年之后,谁知道你?千年之后,又谁知道你?人类灭绝了,又谁知道你?” (《“无限之生”的界线》)冰心在死亡面前,陷入了人生虚无的不可知论。
是泰戈尔的学说帮助冰心从人生苦闷的罗网中走出。泰戈尔认为,世界是不断进化的,一切都在向着完全、绝对和真理前进,向着和谐统一发展。社会在本质上充满眷爱与快乐,幸福在全宇宙中舞蹈。假恶丑诚然是客观存在,但它们不过是创造真善美的材料。人生的正路就在于以爱的精神牺牲自己去为人类服务。泰戈尔努力热爱这地球上的人类,热爱这现实的人生。他强调生命就是活动和工作,“只要我们工作,我们就生了”(《春之循环》)。冰心从泰戈尔那里获得了热爱人生的精神。泰戈尔超卓的哲理,慰藉着冰心精神上的寂寞;泰戈尔快美的诗情,救治了冰心对于人生的悲戚。
在冰心的思想中,对人类的爱,又包括三个大的方面:母爱、自然爱和童年爱。这也是冰心文学创作的三大主题。这个爱的思想体系,正是择取了泰戈尔学说中的成分,并加以发挥创造而形成的。
首先,冰心全面地吸收了泰戈尔“爱创造世界”和“女性的本质是爱”的思想,从而确立了自己的世界观和人生观。泰戈尔认为,世界的本质就是爱,宇宙万物之间的关系只能用爱来表示。因此,作为人类一部分的妇女的本质,当然只能是“爱”。泰戈尔说:“上帝遣派妇女来爱这个世界的”,“她奉上帝爱的使命来做个人的保护者”,如果妇女对爱失去兴趣,“人类就会死亡的” (《泰戈尔的妇女论》)。冰心吸收了这些理论,并加以融汇贯通,从而对泰戈尔的“女性爱”思想作了最完整最充分的发展,确立了世界由母爱建造起来,并由母爱推动前进的思想,奠定了自己爱的哲学的基石。冰心通过自己的作品告诉人们,世界上的母亲都是好朋友。每个母亲都爱自己的孩子,所以所有的孩子都是好朋友。世界上万物都有母亲,所以万物之间也就相亲相爱。这样,母爱也就萌生了世间一切其他的爱力。这世界上若是没有了女性,若是失去了母爱,也就失去了一半的真善美。
其次,冰心接受了泰戈尔关于人与自然和谐一致、相互依存的理论,建立起自然爱的思想,以此作为她改造社会人生的一个手段。泰戈尔对自然格外倾心。在他看来,人与自然的关系,就象婴儿与母亲的关系一样,非但没有任何冲突,反而和谐一致。人只有投入自然母亲的怀抱,才能找到“无尽无际的幸福之海的岸的道路”。他象一个守财奴觊觎金钱一样,眷恋着孟加拉的绿树与鲜花、河流与平原、清晨与黄昏、多星的天空与明月。泰戈尔沉浸在自然的慰爱之中,并且极力在自己的作品中表现出天然的美与和谐。冰心从开始接触泰戈尔的作品,就对他描绘大自然美感的诗文表示倾慕。她汲取了泰戈尔热爱自然美、描写自然美是为着现实人生的思想。在冰心的笔下,自然呼唤着诗人说:“将你的笔尖儿浸在我的海里罢!人尖的心怀太枯燥了。”是的,人类社会确实缺乏爱和美的情感,以至成了罪恶的渊薮。青年生活的社会环境太污浊了,这无法培养美好的情操。怎样解决这个类锐的矛盾呢?冰心提出必须向泰戈尔学习:“印度哲人泰戈尔小的时候,坐在窗下,望着天光云影,能有两三个小时的工夫神游物外”,“有了这样神幻优美的‘自然直感’,我们还怕寂寞么?”在冰心看来,大自然的美和爱,不仅可以慰藉感染了社会病的青年的心,更能陶冶人的性情,培养和创造出新的人格。
再次,泰戈尔所建造的理想的儿童天国,也深深地打动了冰心的心,使得冰心也想以此来否定社会现实的黑暗,来当作自己理想的追求。泰戈尔描写母爱时,有着儿童天真无邪的心灵;泰戈尔描写儿童时,又有着母亲般深沉的爱和热切的希望。他那本著名的《新月集》,凭借着新月一般晶莹秀美的诗歌,对儿童的纯朴天真作了极为温柔幽婉的歌唱。翻译《新月集》的郑振锋先生说,这本诗集象安徒生的童话一样,具有一种神奇的魅力:
我们只要一翻开它来,便立刻如得到两只的有魔术的翼膀,可以把自己从
现实的苦闷的境地里飞翔到美静天真的儿童国里去。在这个理想的儿童天国里,没有成人世界的怀疑贪婪、喧哗争斗、生之烦恼、死之痛苦。这里有的只是人的自由与万物的和谐。大家一定读过《新月集》中“最后的买卖”这首诗,你们看诗人不愿将自己雇佣绪皇帝的权力、商人的金钱、美人的微笑,却甘愿将自己“出卖”给一个坐在海滩上玩贝壳的小孩子。他为这桩买卖而高兴,因为“在这个小孩的游戏中做成的买卖,使人成了一个自由的人”。可见泰戈尔对这个儿童天国倾注了多么深切的爱!印度大诗人梦幻般的儿童天国,象一个猜不透的谜永远吸引着冰心。她用伤感的情怀追忆着逝去的童年,以迫切的心情呼唤着童心的回归。在冰心的作品中,童年常常代表着美好的情操、善良的品德。高尚的灵魂。冰心笔下的孩子如同泰戈尔的一样,也充当着爱的天使,肩负着传播光明福音的任务。
偈颂与唐诗
从文化和文学的特定角度来看,印度与中国的关系,最突出的一点,就是佛教对中国文化(包括文学)的巨大影响。随着佛教传入中国,给中国输入了另一种与国有传统不同的、高度发达的意识形态和思维方式,而且佛教文化 (特别是佛典)又是具有高度文学性的,于是佛教必然影响到中国的文学创作。本章第一节介绍《西游记》与印度文化的关系,实际上已经谈到了印度佛教对中国文学的影响。
佛教对中国文学的影响,是广泛而深刻的。散文、诗歌、小说、戏曲、民间文学等各种体载的文学作品,都或多或少地受到了佛教的影响。限于篇幅,我们不可能作全面的介绍。在这里,我们以诗歌为例,具体分析佛教是怎样影响中国文学的。
佛教经典里面,有一些是用韵文来宣扬佛理。这些韵文用汉语翻译过来,叫做“偈颂”。偈颂的写作,要求很严格,音节格律都有一定的规定,就象中国的律诗一样。佛教徒写作偈颂要句斟字酌,需要很高的文字技巧。中国本来就有悠久发达的诗的传统,因此,翻译佛典时偈颂的传译,必然要借作中国诗的形式。但这毕竟是一种翻译文体,受到原作的限制,与中国本乡本土的诗歌又有很大的区别。另一方面,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