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桥中国晚清史下卷-第8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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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文书籍进行翻译。据郭沫若回忆,他在四川高等学校学习的书籍包括日本
科学著作的中译本。对日本现代化秘密的探索自然还会导致翻译许多日本的
近代史,在二十世纪最初几年翻译的一系列著作中,明治时期领袖人物的传
记性作品和政治史的数量多得惊人。翻译作品还包括当时日本的政治学研
究,如幸德秋水和浮田和民的论帝国主义的著作。
中国之转向日本具有特别重要的意义,因为它发生在中国对外国作品的
兴趣从纯科技转向制度和政治方面的时候。钱存训教授曾经提出,随着二十
世纪的来临,“兴趣的变化反映在翻译作品方面,因为对过去几个世纪的自
然科学和应用科学的热情转到了社会科学和人文科学方面。新的着重点对以
后几年中国的政治和社会发展起着重大影响。自1902至1904年,几乎一半
翻译书籍与历史和制度有关。对制度改革的兴趣以及日本的影响是本世纪最
初几年翻译作品中的决定性因素。”在1880至1940年期间,约有2,204
种日文著作被译成中文,其中几乎有一半是社会科学、历史和地理方面的。
一篇研究翻译动向的文章指出,在总的影响方面,自1850至1889年,从日
文翻译的作品只占总翻译作品的15。1%,自1912至1940年,占18。2%,
①
但自1902至1904年却达到了60。2%。很可能那个十年中的其他几年也占
这个比例。
日本的影响还扩大到了对西文著作的选译和词汇使用方面。中文借用日
文术语的情况是大量的。在各个方面都是如此。这种情况在十九世纪八十年
代浪漫主义的政治小说象 《佳人之奇遇》和《经国美谈》的通俗译本(都由
梁启超翻译)中十分明显,并且蔓延到席卷中国的整个新知识潮流方面。根
据近来作的一次统计,在那几十年中,有四分之三的中国新词汇来源于日
文,通过已在日文中通用的汉字词组传入。日本的影响不但涉及书的内容,
② 引自实藤惠秀:《中国人赴日本留学史》,第245 页。
① 钱存训: 《从翻译看西方对中国的影响》,载《远东季刊》,卷13 第3 期 (1954 年5 月)第318—319
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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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也涉及书的形式。日本的现代印刷大约可以追溯到赫伯恩及其日本伙伴
岸田吟香于十九世纪六十年代在上海采购印刷机的时期。半个世纪以后,中
国留学生在日本发现了新的印刷技术以及西式装订方法,就把它们用于刊物
①
和翻译著作,转而输入中国。 因此,学生运动在清末民初传播文化技术的
知识及经验的每一个方面都留下了它的痕迹。
① 关于传入词汇的统计数,见实藤惠秀的《中国人赴日本留学史》(第378 页)。作者认为1905 年是留学
生翻译作品采用西式装订的转换时期。1867 年岸田上海之行的部分日记连同一篇导言载于《中国》第24
期 (1965 年)第5—16 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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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和中国的革命派
除了知识和教育方面的影响外,日本和中国的革命运动之间还有个人的
和政治的直接接触。对这种接触,西方和日本的学术界所倾注的注意要比中
国对它的研究多得多。由于回忆录和原始材料的出版,这种接触的范围也更
明晰了。②
日本人及其政府有许多理由要保持对中国政局的直接关心。中日甲午战
争以后,满洲政府垮台的危险和列强瓜分中国的威胁是日本论述民族安全和
国际政治著作屡见不鲜的题旨,而加剧的国际竞争和对抗给明治时期的政治
家们提出了结盟和选择的问题。在他们看来,他们还必须抓紧时机去影响中
国事态的发展。他们理所当然的优先选择是通过对合法政府提供指导和援助
来做到这一点。通过派军事使团和订教育计划向中国提供援助,日本无可辩
驳地证明在实现现代化的竞赛中已经超过了中国,并且使人们真正看清楚日
本人在领导亚洲的复兴。另一方面,日本在赶超西方和与西方联合方面取得
了成就,所以许多日本人认为,继续遵循福泽提出的与亚洲分道扬镳的意见
是符合他们的真正利益的。日本人的这种关心至少在整个日俄战争时期一直
保持着,当时之所以不让中国人卷入,是因为怕西方从白种和黄种的种族角
度来看待那场斗争。从此以后,日本完全与帝国主义政策缠在一起,这就使
得以亚洲人姿态出现的那种赶超西方的紧迫感和吸引力进一步衰退了。
但是还有一种普遍的意见,即东方与西方(黄种人和白种人)之间的最
后对抗是不可避免的。在明治时期的最后十年,这种论断是很流行的,当时
西方许多论述种族斗争不可避免的著作很快被介绍给日本人。有人甚至同意
这种看法,即日本显然需要与中国联合在一起。如果中国政府证明没有能力
作出反应,或者对日本优越性的种种臆说毫不妥协,那么日本人就必须考虑
支持另一个政权来代替满洲政权。
这种成为明治时期特点的种族之争的悲观观点以及畏惧西方统治的心
理,在大部分各种政派人物中都是存在的。尽管政治色彩形形色色,战术策
略多种多样,但根深蒂固的血缘感和对亚洲事务的责任感——表现为“同文
同种”——却很少被人否认。1895年日本解决了独立和与列强平起平坐的主
要问题,从此,它就有可能面对亚洲的问题了。这一步对中国维新派和革命
派的实际影响,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日本领导层的结构。在二十世纪开始时
正在取得元老地位的明治时期的主要领导人,总的来说对走与西方联合的道
路的信念是坚定的,因为这条路对他们来说走得很顺利。其中有些人(特别
是山县有朋)非常关心未来的种族冲突,但是执政的重任一般促使他们注重
西方的海军和工厂这个方面,并且使他们投身于这方面的事业。山县的观点
② 詹森:《日本人和孙中山》,及《明治时期日本人对中国的看法》,载《中国近代史考察》,第163—
189 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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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以他为首的军事专家们的观点一致。军事领袖们特别意识到中国缺乏遏制
西方的力量,并且迅速地自己负担起在朝鲜、辽东和“南满”争夺大陆地盘
的责任,从那些地方,他们可以弥补其邻国的弱点。对中国北部边境以及那
里的俄军的关心促使他们渴望训练中国的新军。象福岛安正等个别军官个人
大胆地侦察了偏僻的中亚内陆,因而成了浪漫主义的和传奇式的人物。①
与这些拥有实权的上层人物相反,也有人对与西方的关系表示忧虑,厌
倦于本国在国际秩序中明显地处于二等国的地位,他们是民族主义和亚洲主
义的旗帜鲜明的鼓吹者。这些日本人既无执政重任,也不指导国务,因而能
够指责本国的谨小慎微和外交活动。这些人以消息灵通的民族意识卫士自
居,是继其前人负唤醒民族之责的重要人物,他们主张拥护天皇,捍护国家
和文化民族主义。这一类集团包括了十九世纪八十年代党派形成时期的民族
主义组织,如1881年头山满的玄洋社和1901年内田良平的黑龙会。作为自
封的民族主义和道德论的提倡者,这些民族主义领袖人物很容易接近一些富
户豪门以及勇敢和有信仰的青年。政府正在制造天皇和国家的新正统理论,
对他们既不能否定,也不能控制。在他们的队伍中涌现出了一批朝鲜、中国
和满洲方面的活动家,似及在国内政治中进行恫吓和宣传的代理人。
与这些组织有关但见解不尽相同的有荒尾精等人,他们相信日本的经济
前途在于发展对华贸易关系。只有在亚洲,日本才能指望应付西方的挑战,
因为它拥有地理近便、情况熟悉等有利条件。进入十九世纪九十年代后的一
段时期,在一个坚决要与西方站在一起的社会中,这类情绪仍只为少数人所
有,但这个事实却助长了热情和道德优越感,使这些亚洲主义者能借以号召
同胞们完成自己应完成的使命。荒尾在陆军参谋工作中崭露头角后于 1886
年去汉口。他各义上设立一个商号,分派他的下属到各地区作调查,从中收
集中国全国各地的情报。虽然他的指导思想是要在亚洲大部分地区建立日本
霸权,但当它施行于中国时,他坚决认为日本的安全直接仰赖其邻国的安
全。因此,日本必须改造和加强清帝国。①
民族主义运动和亚洲主义运动与以近卫笃麿(1863—1904年)为代表的
最高层人士结合起来了。由于他受到社会的普遍爱戴,由于他的国际经验、
早期在德国受的教育以及贵族院的领袖身分,近卫拥有发言和行动的至高地
位。他以赞助和加强亚洲研究 (特别是中国研究)为己任。他主持、资助和
领导了在 1898年成立的东亚同文书院。东亚同文书院通过设在中国的教育
机构和设在日本的研究机构,对作为它主要任务的文化交流作出了重要贡
献。它创办于1898年,这也是大隈提出“大隈主义”的那一年。从当时帝
① 黑龙会的正史,即葛生能久等编的《东亚先觉志士记传》,在最后全面地歌颂了这些东亚先驱者生平的
光荣作用。
① 井上雅二的 《巨人荒尾精》提供了一篇传记。又见入江晃(音):《日本帝国主义的意识形态:日本帝
国和中国》,载古德曼编:《对日本帝国和亚洲的再估计》,第35 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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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主义对中国的掠夺,以及从日本公众对中国虚弱的厌弃中,近卫感到了一
种危险的倾向,即有人主张放弃中国和参加西方进行帝国主义的争夺。在
1898年1月《太阳》中的一篇大量被人引用的文章中,他号召密切中日合作
和联合。他坚决认为,西方侵略的根源是种族性的,日本除了加以反对和援
助中国加以反对外,别无其他选择。“中国人民的生存决不只是事关他人的
福利,它涉及日本人自身的根本利益。”日本人必须研究中国,到中国旅行,
与中国人交往,只有到那时,他们才能够采取适当的政策以应付两国面临的
②
危险。就象近卫的活动与1898年政府的活动相一致那样,他的活动在1901
年又与民族主义的活动合流了。1901年是黑龙会(它力图使日本在黑龙江站
稳脚跟)和近卫的国民对俄同志会成立的时间。
不属于权势圈子但仍处于执政上层集团边缘的势力,是与自由民权运动
有联系的明治时期的自由派人士。他们之中的许多人认为,他们在日本进行
争取政治自由主义的斗争与亚洲其他各国人民的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