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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当代-2005年第2期-第4章

小说: 当代-2005年第2期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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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大爹勃然大怒:“鸦片到底好在哪里?它是用诗词歌赋做的?还是用黄金
白银做的?”
    阿彩抹了一把鼻涕:“那些东西都不是活人心尖上的肉。心尖上的肉想抽一
口,我也没办法!”
    这天晚上,心情茫然的雪大爹一个人在小街上散心。
    小街的暗处闪出一个人影,走近了才看清是杭九枫。
    “我有一个上联,你想不想对下联?”
    雪大爹说:“杭家人只会来比大粪还粗俗的那一套。”
    杭九枫不在意:“这上联是,半夏当归生地不如熟地。”
    雪大爹掩不住惊讶:“这些都是中药名字呀!”
    杭九枫得意起来:“这是我家老太爷想出来的,专门整那些卖鸦片的家伙!
谁答不出来,就得绑上石头往鬼鱼潭里跳,所以那些卖鸦片的家伙才不敢往这一
方走。”
    雪大爹说:“你家的事莫对我说,说了我也听不进去。”
    杭九枫说:“那好,我们对对联。”
    冷风里的雪大爹越想越觉得这上联太奇了,借故说自己头痛,等头痛好了再
来想那下联。雪大爹匆匆回屋,一群跟着杭九枫打野的孩子,故意在街上大声说
笑。鸡叫三遍后,阿彩稍稍安静了些。雪大爹趁机睡了一觉,醒来后再想那上联,
竟然一整天没有出书房。他的脑子一刻也没闲过,头都想破了,也没想出下联。
    窗外的太阳越来越阴冷,那些同杭九枫差不多大小的孩子不时在门前齐声大
喊:“半夏当归,生地不如熟地!”眼看天色将黑,雪大爹终于下决心,让伙计
找来杭九枫,请他说出下联,早早了却这段心事。
    伙计出门不久,杭九枫就来了。雪大爹到底还是小看杭九枫,虽然让进书房,
却不肯请他坐在那由景德镇官窑烧出来的青花瓷鼓上,两个人随随便便地站在屋
子当中。听得雪大爹直言相问,杭九枫也直言对答:本来就只有上联而没有下联,
要不然杀不了那么多卖鸦片的人。雪大爹心里一踏实,嘴里又有些放大话的意思:
“天门口的学问深不可测,有些绝对,是对不出下联的。半夏当归生地不如熟地,
就是绝对,若不是绝对,我早就对出来了!”
    嗟叹之时,想抽鸦片的阿彩又在白雀园那边嚎叫起来。
    “阿彩这样子,一定是抽犯了鸦片瘾!”
    “是呀!”雪大爹心性已乱,不知不觉中竟承认了,等到想否认时,已经覆
水难收。他有些欺负杭九枫是个孩子,索性说将到底:“从这鬼婆娘进门后,家
里就没安静过。”
    “杭大爹放心,我不会去外面说。”
    杭九枫难得有尊敬的表示,让雪大爹有所感动。
    “家里乱成这个样子,琴棋书画都成了摆设。”
    “只要三天,我就能让阿彩这辈子不再沾鸦片的边!”小小年纪的杭九枫不
像吹牛,“我这人遇事爱多个心眼,抽鸦片上瘾,其实与母鸡发情时差不多,关
键是要破那迷魂的样子。”
    雪大爹担心杭家人设计故意羞辱雪家,一时拿不定主意。
    雪大奶倒是果断,问了几句,初步领会杭九枫的意思后,便带上杭九枫从穿
过右月门从紫阳阁走到白雀园。还没站稳,阿彩就扑上来,抱着杭九枫的双腿,
嘴里放声喊着:“救命!”雪大奶不做声,听任杭九枫飞起一脚,将阿彩结结实
实地踹倒在墙根上。
    童音未改的杭九枫说:“这时候才后悔有个卵子用!”
    阿彩缩着身子说:“我已经戒了十次,从没有反悔过。”
    杭九枫说:“别人为了戒鸦片,可以剁手指脚趾。你这样娇滴滴的,像戏台
上的公主。”
    阿彩用足力气大声说:“你有种,你来剁我的头吧!”
    雪大奶打断这些话:“有个戒鸦片的秘方,你愿意吗?”
    阿彩睁着迷迷的眼睛:“你这样子说话等于放屁,我想找个猪屁眼钻进去,
能行吗?”
    雪大奶转身对杭九枫说:“这话你都听见了,可以做个将来的证明。不然,
都是雪家人,就是说了实话,外人也会觉得我们是在欺负阿彩。”
    杭九枫没有多说话,他将雪大奶叫到一边,小声说了一阵。雪大奶瞪大眼睛,
将头一扭转告阿彩:“九枫怕自己说不清楚,要我替他说。他的方法并不难做,
就是让你洗个冷水澡。以毒攻毒的道理你懂吧!我跟你说,就好比蚊子咬了你一
口。广西的天气很热,肯定一年到头都有蚊子。特别是那种专门在白天咬人的麻
蚊子,咬得人一下子就痒到了骨头里。这时候要想止住痒,有钱的人不是搽万金
油,就是洒花露水。其实这是钱多烧心,最好的办法是对着蚊子咬过的地方自己
咬自己一口,马上就会不痒了。我一点破你就晓得,痛了起来哪里还会顾得上痒。
冬天里洗冷水澡就是这样。你一天到晚在屋里呆着,既没见到春天猫狗发情,也
没见到冬天母鸡赖孵。为了让它们早点解脱,主人总是拿着竹竿将猫狗撵进水塘,
一天一夜不让它们出来。母鸡细小更好对付,只要用绳子捆住它的脚和翅膀,放
在地上,不停地用冷水浇就行。本来,你这样子,只要弄一身痛就没事了,可你
身上全是细皮嫩肉,一鞭子下去,就像抽到豆腐上,雪家人下不了手,九枫他也
下不了手,想来想去,只有洗冷水澡才不会伤你——九枫,我说的全是你的意思
吧?”
    杭九枫点头时,阿彩在地上打了一个滚:“我不怕痛,就怕没有鸦片抽。你
快用鞭子抽我!快让我洗冷水澡!”
    雪大奶说:“你是在广西长大的,不明白大别山里有多冷。广西也冷,但那
冷是从海上来的。我们这里可不一样,所有的冷都是从三伏天睡觉也要垫狗皮褥
子的俄国人那里吹过来的。所以我要对你说清楚,眼前正是三九寒天,前几天你
在火盆旁洗热水澡还连连叫冷!真要洗冷水澡,到时候,轻则身上会长冻疮,重
则冻坏手脚。”
    阿彩说:“都什么时候了,我哪会想这些哩!”
    杭九枫马上说:“看你如此诚心,我也只好成全你。”
    杭九枫嫌花园里的井水太暖和,让人去街边的小溪中打回一桶带冰的冷水,
照着阿彩劈头盖脸地倒下去。阿彩忍住了第一桶水,又忍住了第二桶水。杭九枫
也不惋惜阿彩身上那件上好绸缎面料的棉袄,又将第三桶冷水打回来。阿彩再也
忍不住了,没等那桶水浇到头上,就像大白天碰到鬼一样叫唤起来:“救命啦!
你们一刀将我捅死算了,莫用那么多的刀子零宰碎割呀!”杭九枫年纪虽小,狠
辣劲却超乎常人。第四桶冷水浇过,一直顶在阿彩头上的那块头巾,终于落在地
上成了一把腌白菜。哆哆嗦嗦的阿彩,除了喊冷,再也表达不出第二种意思。杭
九枫这才像小公鸡叫鸣那样开腔,让丫鬟扶阿彩回屋,不许烤火,也不许用热水
暖身子,只能用最好的绸缎一点点地将阿彩的身子擦热。阿彩在几床棉被下面,
慢慢地将自己睡出一丝暖意。阿彩声声断断叫出来的冷意里,有关鸦片的念头,
似乎全被浇没了。
    阿彩睡了一天一夜,暖和过来,又想鸦片。
    瘾头最足的傍晚,杭九枫又来给她浇冷水,还是四桶。
    阿彩彻底戒掉鸦片的那天,正好是腊月二十六。
    比杭九枫夸口说的三天多出三天。感激不已的雪大爹,封上二十块银元亲自
送到杭家。此前一点风声也没听到的杭大爹张大嘴巴半天合不拢:
    “这个细卵子,居然有这种本事!”
    傍晚的斜阳顺着小街一缕一缕地照过来,阿彩站在花园水井旁迫不及待问雪
大奶,什么时候动身去武汉。雪大奶低头望着幽亮的井水,答非所问:“要过年
了,明日上午家里的女人都得洗洗头!”阿彩兴致勃勃的容颜,立即变成一面陈
年的山头墙。这天晚上陈瞎子的说书结束时,雪大奶高兴地给在场的女人一人发
一块香肥皂。雪大奶发香肥皂时,阿彩知趣地躲到最后。雪大奶也不找,别人都
走了,才叫她到跟前,亲手递过香肥皂。
    “你也洗洗吧,后门外不会有别人的。”
    雪大奶的话让阿彩差点落下眼泪来。
    日日月月去又来,戒掉鸦片后的阿彩每过一个季节就比先前美丽几分。下半
年的日子一天天地过得特别快,说着话年关又来了,听说马镇长要去武汉,雪大
爹忍不住同雪大奶商量,是不是带封信去,让雪茄回来了却阿彩想同他圆房的心
愿。雪大奶虽然也被阿彩的容颜打动,内心的主意却没有变。
    “我只见过一丑遮百俊,没见过百俊遮一丑!”
    雪大爹叹了口气,从此再也不提这事了。
    马镇长只是去武汉看看。从武汉回来的第二天,雪大爹请他吃了一顿饭。席
间上菜等一应事情全由雪大奶亲自来做,别人都没机会走近桌子,更听不见他们
说了些什么。只看见雪大奶脸上出现许多奇怪的笑容,雪大爹的举止更是奇怪。
马镇长刚走,他便亲自动手写了一幅匾额,将绸布店的店名用谐音做了修改。按
照天门口的规矩,制作店铺匾额时,最忌讳女人靠近。不见字面,只听声音,阿
彩还以为是新思想绸布店。新做的匾额一直锁在书房里,直到选好的良辰吉日到
了,才用红布包着,抬起来挂到绸布店大门上方。在阵阵鞭炮声中雪大爹亲手掀
开匾额上的红布,站在雪家门后观望的阿彩这才明白,修改后的店名从“新丝响”
变成了“新丝想”,而非“新思想”。阿彩有些失望,她更喜欢“新思想”,况
且“新丝想”的来历让她心存疑惑。果然,雪大爹随后亲口对别人说,这个建议
是将雪茄作为关门弟子的梅老先生提出来的。雪大爹还感慨学无止境,自己也遇
上了一字之师。
    阿彩猜测,马镇长也许还了解雪茄的其他情况。她借故上马镇长家打听,马
镇长只说自己在武汉乘船过江时,碰见过雪茄,当时一个人要去武昌,一个人要
到汉口,江风很大,幸亏两块跳板相隔不算太远,还能说得上话,只是跳板太窄,
跟在身后的人在不断地催促,无法说得太多。
    才几天时间,由马镇长带给雪大爹和雪大奶的惬意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
某种焦虑。哪怕是大年三十和正月初一,也难从雪家人的脸上找出一丝与礼貌客
气无关的笑容。正月十五前一天,杨桃问,是不是还像往年一样,准备一些灯谜,
挂在天井一带,添些喜庆气氛。雪大奶闷闷不乐地看着雪大爹,两个人都没有回
答。一夜之间,情形突然改变,一大早就听到雪大奶在吆喝:“过元宵节了,都
在睡懒觉算什么呀?”从这样一声喊开始,没过多久,写着灯谜的彩色纸条和各
种各样的走马灯全挂出来了。相比往年,大部分灯谜的谜底猜起来要容易许多。
只要有兴趣,外面的人也可以进来猜。猜破谜面的几乎都是大人,他们将谜底告
诉自己的孩子,让孩子们上雪大奶那里领些足以让他们欢天喜地的纸张、毛笔、
砚台和墨。礼品送出越多,雪大奶脸上的笑容越灿烂。
    又过了一夜,雪大奶突然开始张罗,要请奶妈送去武汉。
    阿彩这才听说,雪茄来信了。
    阿彩小心翼翼地去见雪大奶,正碰上守桥的常守义在那里说情,求雪大奶让
妻子去武汉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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