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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名家科幻选-第68章

小说: 名家科幻选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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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板娘喜滋滋地进去了。没有多久,一盘盘凉菜送上来,皇甫林为大家斟上酒,一样一样介绍:
                      “这是海米三样,三色银芽,炝三白,麻酱白切牛肉,四味鸡丝,请吧。”
                      
                  三人开怀痛饮。皇甫林似乎并未把明天要过的生死关放在心上,他十分健谈,介绍鲁菜在中国八大菜系中名列第一,以口味鲜咸、葱香突出、善用面酱、清鲜脆嫩闻名。它的爆、烧、炒、炸、扒、蒸成为其他菜系的基本功。不过由于山东籍华侨较少,以至鲁菜远没有川菜粤菜闻名。
                      
                  他又说,中国的回族其实是黑衣大食(即伊拉克)的侨民,唐肃宗借大食二十万兵马平定安史之乱,其后不少大食人留在中土,娶妻生子,逐渐演变成信仰伊斯兰的回族。热菜也陆续上桌。皇甫林指点着:“这是糖醋鲤鱼,三美豆腐,油爆双脆,黄焖甲鱼,德州扒鸡,诗礼银杏,嗨,这一道是孔府一品锅,是孔府的名菜。知道孔府吗?儒家先圣孔子的祖宅。”他笑着摇头,“不行不行,中国菜让外国人吃,吃不出那种中国味儿,讲也讲不清。”
                      在他侃侃而谈时,穆赫一直笨拙地用着中国筷子,一边拿眼瞟着皇甫林。酒过半酣,穆赫低声向法赫米说了一通,法赫米笑道:
                      “穆赫医生想拜你为师,不知你肯否教他。”
                      皇甫林痛快地说:“可以。只有我所用的药液、药膏配方不能告诉他,我还没有申请药物专利。”
                      穆赫很高兴,急切地问道:“皇甫老师,请你告诉我,为什么那种淡黄色的药液是那样神奇?”
                      
                  美酒已激起皇甫林的豪情,他大笑道:“说来话长。今天有兴,我就多讲几句吧。法赫米,你尽量翻译,翻不了的医学名词,我用英语告诉穆赫。”
                      “好。”
                      皇甫林为穆赫倒一杯烈酒:“来,干了这一杯我就开始。”
                      穆赫也象法赫米那样一仰而尽,立时把脸皱得象根老苦瓜,不停地咳着,皇甫林和法赫米都笑起来。 
                  





                  五、医界狂人
                             1947、中国、皖西大别山区
                     
                      
                  小山半夜被惊醒,有人在用力擂门,喊:“周大夫,周大夫!”喊声和狗吠声混在一起,在空旷寂寥的山区回荡。小山一激灵,急忙在黑暗中摸索衣裤,等他出门时,看见院里有几根火把,停着一张竹床,两只粗大的抬杠靠在一边,几个抬杠人敞着怀,围着病人蹲成一圈,头上腾腾地冒着热气。周医生已经出来,正在检查病人,煤油灯光照着他黝黑的脸,表情十分严峻。
                      
                  小山今年10岁,出身于皖北蒙城一个书香世家。他的老爹不象一般土财主那样愚鲁,他知道世道已乱,百亩良田不一定比得上薄技在身,所以狠狠心把小山送给至交周儒墨医生去学医。周医生是个基督教徒,中西医兼学,他从不呆在城市,一直在偏僻乡村和山区巡回行医,他的医术和他的怪脾气一样闻名。
                      
                  病人大睁双眼,乞求地看大夫。他的左脚已经腐烂发黑,发出一股怪味儿,颜面和颈部出了一些棕黑色血性疱疹。周医生从针盒中取出一个注射针头,在病人发黑的部位轻轻扎下去,问病人:“疼吗?”病人茫然摇摇头,“痒吗?”病人点点头:“痒,发高烧,头疼。”
                      
                  周大夫沉着脸问:“为什么这么晚才送来?”抬杠的一名老者苦着脸说:“山里路险,不好往外送呀。满共五十里山路,折腾了一天,两头不见日头。周先儿,他是什么病,有救吗?”
                      
                  周大夫脸色阴沉,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炭疽。”小山已经懂得炭疽是一种凶恶的传染病,但只是在听到老师咬着牙挤出这两个字时,才真正体会到它的凶险。他不由打一个寒颤。
                      
                  山里人不知道什么是炭疽,但从医生的表情知道它的历害。他们怯怯地问:“还有没有救?”周医生略为踌躇,分开众人,俯在病人面前,他说:
                      
                  “这个兄弟,我把病情给你挑明吧,你得的是皮肤炭疽,马上锯腿,兴许能保住命,可是,我这儿没麻药,没手术器具,你得忍着疼,我把它硬锯下来。兄弟,敢不敢,你说句话。”
                      病人惨然一笑说:“周先儿,俺们知道你是好人,都信服你。你就放手干吧,治好了我给你烧高香,治死了我认命。”
                      
                  周医生走过来,喊小山作准备。他们借来杀猪刀,木工锯,用酒精消毒,把病人绑在床上,让乡人按住他,又让病人吃了足量止疼片,在他的嘴里使劲塞了几条毛巾。
                      
                  远处传来鸡鸣声,天色已微明,熄灭的火把冒着青烟。周医生拿起刀锯,对病人说:“兄弟,我要动手了。”病人不能说话,用力点点头,眼神就如待宰牲畜一样恐惧。小山在旁递着器械,不敢正眼看手术,只听见刀子哧哧地划开皮肉,锯子隆隆地锯着骨头,剧痛下挣扎的病人在竹床上猛烈地痉孪窜跳。
                      腿锯掉后,病人已经昏死过去,周医生手脚麻利地止血,激醒病人,为病人注射了昂贵的盘尼西林,然后他一连声地下着命令:
                      
                  “挖个深坑,把病腿埋掉,竹床和被褥烧掉。小山子多配一些5%石炭酸溶液,先让老乡们洗洗手脸,再把衣物消毒。”老乡们从他的紧张语气中知道了炭疽的历害,赶紧照办了。他又交待道:
                      
                  “我今天要照顾病人,抽不开身。你们得回去一个会办事的人,检查检查村里人,特别病人家属有没有类似病症。若有立即来找我。检查检查全村马、牛、羊,发现牲畜有恶寒战栗、眼睑浮肿、呼吸困难、瞳孔放大、粘膜发紫、鼻流血等症状,立即烧掉,或用石灰水棉球塞住鼻孔后埋在高燥处。千万不能舍不得,这病一传开就是几百几千条人命啊,这个病人一稳住我就去你们那儿。”
                      来人中年纪最大的老者说:“我听周先儿的话,我回去吧,别人回去说话不灵。”
                      
                  老者带了几块干粮匆匆走了。周医生细心地为自己和小山消了毒。他坐到碾盘上,手指颤抖着。小山为他端来早饭,他摆摆手,说放一会儿吧,我吃不下。
                      小山怯怯地瞧着他的侧影,看着他紧锁的眉头,饱含痛苦的嘴角。他问:
                      “周伯伯,炭疽病真的这么历害吗?”
                      
                  周先生叹口气说:“当然历害。大约50年前,一场洪水过后,这儿流行过一次,死亡数万人。那时它是不治之症。现在有了盘尼西林,情况好些了,还是不能完全根治。”他叹口气说,“自从亚当夏娃偷吃智慧果后,人类就有了原罪,世间种种痛苦乃是我们应得的惩罚。各种恶性传染病便是地狱的使者。六世纪的鼠疫毁灭了半个罗马,中世纪它又夺走欧州2500万条人命。2千多年前天花就肆虐人类,死亡率高达25%。连流行性感冒在二十世纪初也曾使9亿人患病,2000万人死亡。这是上帝的旨意啊。”
                      小山气愤地说:“周伯伯,上帝的心肠一定非常狠毒!”
                      
                  周伯伯惊慌地说:“孩子,不能说这种渎神的话。上帝是仁慈的,上帝对世界的秩序自有他的安排,你看凡是凶恶的传染病,它的病原体一般是比较虚弱的,或者生命力不强,或者难以传播。总之在它的生命之链中一定有易断的一环,使它不能在人类中任意肆虐。象炭疽杆菌,它的芽胞极为顽强,埋病畜的土壤中经34年仍有存活的芽胞,牧场一经传染可维持30年的传染性。但炭疽杆菌本身则十分脆弱,55℃加热40分钟、5%的石炭酸、阳光都能使它们死亡。如果炭疽杆菌、鼠疫杆菌、天花病毒都象大肠杆菌那样顽强和易于传播,人类恐怕早已灭亡了!”
                      
                  小山十分崇敬周伯伯,但今天他却不能服气。也许一直在不信上帝的家中长大,他无论如何也不能相信这种“上帝的安排”。那晚他没有再反驳,只是默默地思考着。
                      
                  他没想到,这个思考一直持续了十年。那时他已是北京医学院的学生。暑假他回到蒙城,小城也是一派大跃进的气氛,砖墙上大书着“苦干15年,超英压美学苏联”的标语。街道两旁的民房院内,不时可看见土炼钢炉在冒着白烟。皇甫右山没有留意这些政治风景,他找到那位仍在县城行医的周先生,一进门就兴冲冲地说:
                      “周先生,我总算想通了,你说的不对!”
                      这突如其来的责难使周医生吃了一惊。他已经头发花白,腰背佝偻,这些年因为他的宗教背景吃了不少苦头; 
                  所以对自己昔日的得意门生也怀着谦卑。他的学生已经是一个健壮的青年,平头,脸色红润,肩膀很宽,仍穿着小城镇的对襟上衣; 
                  两道剑眉很浓,一对小眼睛熠熠有光,闪烁着掩饰不住的傲气; 那是基于对自身才华的自负。他惊惶地问:
                      “什么不对?什么不对?”
                      皇甫右山把他给恩师买的礼物掏出来,一本英国海沃德著的《近代免疫学》,几瓶北京酱菜; 
                  放在那张残缺不全的桌子上。诊所很简陋,屋角用布帘遮住一张土坯垒就的床,一床旧被,这几乎是这位孤身老人的全部家当。皇甫右山心头泛起一股酸楚,但这些世俗烦杂很快被他的纯理性思维所淹没。他拉老师对面坐下,兴奋地说:
                      “就是你在十年前所说的上帝的安排:凡是最凶恶的病原体一般都是比较虚弱的,这样人类才有生存的狭缝。”
                      老师惶惑地点头:
                      “是我错了,我现在已经知道没有上帝,宗教是统治阶级欺骗人民的鸦片。”
                      皇甫右山啼笑皆非,不耐烦地挥挥手:
                      
                  “你弄拧了,我完全不是这个意思!当然,世俗化的上帝肯定不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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