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粉干戈-第5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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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人都敛神静气,面上毫无表情,独是王元度面色不时变化,一望而知他的情绪跟着战况发生剧烈变化。
别的人都深知自己将面临激斗,所以极力抑制心倩,不敢略有波动。
王元度不是不明此理,只是他天生热肠深倩,眼见吕杰苦斗不胜,便无法不心情波荡,无法不替他焦急。
钱万贯道:“管兄最好向王元度兄提醒一声,万万不可动情,以致削弱了战力。”
无情刀管中流道:“他不是不知道利害,可是他天生就是这种人,劝也无益。”
钱万贯道:“若然如此,他这一回便很难夺得魁首了。那卓辽实是雄才杰出之士,心胸深沉无比,恐怕很少人瞧得出他的真正实力如何。”
乡老伯点头道:“这话有见地,但这一来你的盘口岂不是开错了。”
钱万贯微笑道:“晚辈别的绝不敢夸口,但赌的一字上头,平生有赢无输,一向都很有把握。”
他的话声稍稍一顿,接着说道:“纵然是卓辽夺得魁首,但晚辈将赢来的赌出,定必有余。譬喻一共只有三人下注,甲乙二人都看好王兄而下注买他赢,但丙则下注于卓兄,这一来不论谁胜谁败,我都不须担心。由于赔偿时比例相差不大,而除了王、卓二位之外,其他的大赔注都极多,凡人皆有贪得之心,是故甲乙丙三人都会另外拣一两人下点小注,希望以少博多,而我就可净赢这些银子了。”
人人听了都觉得很有道理,但羊武计来算去,都认为不对。
当下道:“万一当真出个冷门人物,你一两要赔一千两,如何了得。”
钱万贯道:“这千倍之数我其实已占了莫大便宜,刚才举例时只有三个人,所以羊兄才会算错,但目下在场参观之人多过三千,计算之法就全然不同了。”
羊武听了虽然依旧不甚明白,但眼见人人点头,为了面子起见,便不再问这一宗,改问别一个疑问。道:“设若三千人之中有两千人看好卓辽,只有一千人看好王兄,则你岂不是赔定了?”
钱万贯道:“若是如此,我断无探不出这等行情之理,其时开出的盘口便会倒转过来,变成买卓辽赢的话,一两赔一两,王兄则是一两赔二两。”
羊武不得不服,点头道:“不错,莫说是你,连我也探听得出这等行情。”
钱万贯转眼望住乡老伯,道:“老前辈适才不知用什么手法点了李三的穴道。他一直害怕得发抖,还望前辈施恩解救。”
乡老伯呵呵笑道:“哪有什么手法,我老人家只是骗骗他而已,小钱,我有一件事相托,只不知你肯不肯帮忙?”
钱万贯道:“晚辈若是力之所及,岂敢推辞。”
乡老伯道:“你当然做得到,那就是你且恢复赌徒中的高手本色给我瞧瞧。若是拘执礼数,便毫无看头了。”
钱万贯道:“晚辈遵命就是,假使老前辈有兴趣玩玩,不拘何事都可以赌一赌。”
乡老伯道:“很好,我们就以台上正在动手的两人赌上一场如何?”
钱万贯不假思索,便道:“使得,但不赌则已,既然要赌,就须赌个痛快,我们场场都赌如何?”
乡老伯哪甘示弱,道:“就是这样。”
他身边的柳儿轻轻道:“乡老伯你输定啦,他只怕你赌一场就收手,若然连赌多场,他赢的机会便多,去掉输的,尚有剩余。”
钱万贯惊讶地望住她,道:“柳兄真是聪明不过,一言道破区区的用心,乡老伯前辈有这位智囊在侧,必定可操胜算了。”
乡老伯道:“靠她帮忙才赢得你便不稀罕了,我只是独断独行,谁的话也不听。”
柳儿又道:“他正是要激你老说出这句话。”“钱万贯再次向她讶望,心想此人脑筋灵活,真不好斗,须得想个什么法子使她不暇顾及此事才行。他本是第一等精于算盘之人,脑筋一转,已有了办法,当下道:“区区有一个问题许久以来都想不通,想借柳兄的智慧一用。”
乡老伯道:“闲话等一会再说,我们快点赌这一场还有多少招便结束?”
钱万贯抬眼望去,很快就道:“三十招之内便须结束,前辈以为如何?”
乡老伯道:“羊武,从这一招数起。”
羊武应声便数,乡老伯又道:“我赌这一场,我认为柳超过三十之数。”
钱万贯道:“前辈下注多少?”
乡老伯道:“一百两,可有异议?”
柳儿接口道:“你老人家先猜,岂不吃亏?”
乡老伯不悦道:“我偏偏要让他,每一场都如是。”
钱万贯摇摇头,心想这柳儿实在厉害不过,她明明算出先猜之人吃亏,故意用此法激得乡老伯让对方先猜不可。
要知先猜之人若是猜错眼,后猜之人自然可以放胆去赌。若然猜得十分正确,无可移易,后猜之人可以不赌这一宗,另出题目。
但他仍然不惧,只想赶快使柳儿不能分心顾及打赌之事,仍然大有取胜之机。
当下道:“请柳兄借一步说话。”
两人走到一边,钱万贯道:“从前有一个人出题目考我,他说昔时有两个商贾过江,同乘一般,此二贾皆为布商,每人携有货物十四箱。船至江中,忽然风浪大作,船主告彼等云:船上载重过甚,须得将一半货物弃之江中,方能脱险。”
他才说到此处,柳儿精神大振,道:“有趣得很,只不知问题如何发生?”
钱万贯微微一笑,道:“甲商为人善算而心恶,向乙商言道,吾等之货排列成一圆圈,对正船首的一箱算起,数到第九箱,即将此箱弃之江中。紧接着下一箱算起,再数到第九箱,复弃江中。如此不停数下去,直到半数投之江中,即弃去十五箱为止。乙商为人忠厚老实,不虞有他,当即接纳此议。”
柳儿讶道:“难道甲商有本事把乙商的十五箱货物尽投江中不成?要知每次投弃一箱,下次点数之时便少去一个,位置顿异,实是很难预先计算到底。”
钱万贯道:“区区也是这么想,尤其是丢掉四五箱之后,的确很难计算排列之法。但据说当时甲商露出欢喜得意之色,被船主看在眼内。这位老船主智慧过人,看出甲商恶意毒计,便宣称他身为船主,有权替他们排列箱子。到他把箱子排成一个圆圈之后,甲商一瞧,顿时昏倒不醒人事。船主命水手依法点数投弃箱子,每数到第九箱,便丢落江中,如此一直丢弃了十五箱为止,所弃者皆是甲商的货物,乙商得以保全身家。”
柳儿怀疑地道:“当真有这等事么?”
钱万贯道:“其实不一定有,但此法却是千真万确,绝非虚构。区区向来不擅计算,是以费了许多功夫,总是功败垂成,白费心血。”
柳儿沉吟忖想,显出很有兴趣的神情。
钱万贯命人替她找来十五颗白棋,十五颗黑棋,让她排列计算。
他回到乡老伯面前之时,耳听羊武已数到二十九招。这钱万贯是赌那吕杰三十招之内便落败,乡老伯说他到了三十招方败,是以这刻过了最后关头。
钱万贯定睛望去,但见吕杰败局已成,先是被卓辽一棍扫得连退两步,而卓辽在第二十九招举棍迎头砸下。
钱万贯胸中所学甚博,武当剑法精要全部识得,故此一早便算出吕杰必因如此情况而落败。
目下一瞧自己算得极准,果然是在等二十九招之时变成如此局势,只等卓辽金棍落处,吕杰定必长剑坠地,败下阵来。
别的人见了如此情况,都瞧出吕杰除举剑硬架之途,再无别的手法可以解救丧命之危。
可是此举却定必败下阵来,是以都惊噫出声,暗想这一场竟是钱万贯赌赢了。
忽见吕杰长剑不用横架之法,竟是竖剑向棍身戳去,这一下手法大出众人意料之外,心想他这一剑须得奇快奇准的戳中棍上某一点,既不能有毫厘之差,又不能略有歪侧,否则铁棍便击中天灵盖,定必死于非九这一来人人替吕杰性命着急,都忘了打赌这事,说得迟,那时快,长剑已戳中金棍,是死是生,便在这弹指间决定。
但见吕杰的长剑迅急如电戳中当头砸下的长棍,霎时间剑身竟被卓辽的浑敦棍压得微弯。
吕杰至此内力已耗去大半,万万抵挡不住教棍的泰山压顶之势,可是他目下决不能后退,因为他原是以极准极快的剑术抵住对方无坚不摧的一击,此刻剑尖所中之处,乃是唯一可以着力之点,若有黍米之差,长根滑落,顿时可把他的脑袋击碎。
是以他全身上下都不能稍有移动,一面全力支持棍的重量,一面窥伺敌人的瑕隙,若然敌人打算滑落伤人,须得早他一步出剑猛攻。这正是武当派内家剑法的上乘奥旨,所谓敌不动,我不动。敌方动,我先动是也。
然而当前局势中最可怕的是吕杰已显出内力不继之象,因此只要那卓辽不急于求功跟他相持一会,定可以杀死吕杰无疑。
众人正替吕杰捏一把冷汗,忽见卓辽长棍弹起尺许再度落下。
吕杰仍然用这一式接住,竟也奇准无比,毫厘不差地刺中棍身原来的地方。
卓辽长报三起三落,皆被长剑挡住。第四次长棍弹起之时,他突然抽身后退,并不再度击落。
擂台下四周的豪雄俊杰无不惊叹于吕杰剑法的精奥,此时见卓辽退开,喝彩和鼓掌之声山呼雷动,都是替吕杰加油打气的。
卓辽向吕杰抱拳道:“吕兄剑术之精,使人佩服之至。”
吕杰提一口真气,正要答话,耳中又听卓辽低声道:“吕兄气力已竭,若不趁这刻速速回座,只怕会失足跌倒。”
吕杰顿时大悟,至此方知对方抽棍后退之故,敢情已发觉自己气力枯竭,尽量为自己留面子。如若不然,他但须相持下去,定可砸碎自己脑袋。
他不敢怠慢,向角落上的公证人朗声道:“在下这一场自甘认输。”
说罢,大步走回已座,迅即坐下,他右首便是王元度。
王元度一言不发,伸出右掌轻轻拍落在他背后的命门穴上,顿时一股热流从穴道冲入,恰好此时吕杰感到血气上涌,难以抑制。幸好得到王元度及时相助,这才免去吐血之厄。
观战之人无不大感惊讶,议论纷纷。
乡老伯向钱万贯伸手道:“你输啦,一百两取来,咱们是现金交易,决不赊欠。”
钱万贯呵呵一笑,道:“自该奉上。”
言犹未毕,李三已把一张百两面额的银票交给他,他便双手奉交与乡老伯。
同时低声问道:“吕兄这几刻有出神入化之妙,还望老前辈不吝指点,好教晚辈得知此是什么心法?”
乡老伯定睛向他瞧了好一会,才道:“那是武当秘传驭剑心法,失传已久,无怪你不识得。”
心中却暗暗想道:“料不到这一代奇才辈出,我本以为这天下只是王元度与管中流相争的局面,殊不知还有卓辽和这钱万贯也可以参与逐鹿。这一来场面可就热闹得多啦,但我还是要依照原定计划,使管、王二人在不知不觉之下拼出生死以后,才轮到这卓、钱二人参加。”
且说在台上的十大高手心中各有计较,一般来说,大家都瞧出了卓辽功深力厚,竟是远出意料之外。
其次在王元度这一个集团六人心中,都暗暗对卓辽大起好感,因为他对吕杰的低语台下虽然无人得闻,但台上之人却全都听见,可知他极力地替吕杰留面子,盛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