魑魅魍魉-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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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安么?”李素卿重复了一遍,“好的,一会要陪老夫人用早膳,过后叫他来见便是。”
这么吩咐着,礼节周到而不失矜持。徐伯应着,不由暗自感叹,初见时不觉得,小少爷因久处江湖之远看似多随性,但骨子里却还是官宦人家的后代。未入仕途,委实可惜了。
第三章
李素卿坐在秦夫人下首的位置,偌大的厅里便只有这两个人。
端上来的意料中是些清粥小菜,他自己怎样都没有关系,可是看到秦家沦落到此般境地,不免隐隐难过起来。
秦夫人的气色较之昨日似乎好了许多,看得出来,她是极喜爱这位世侄的。此时交谈虽不多,两人间氛围却很融洽。这一刻,十年光阴仿佛没有分毫流逝,仍是那位风姿绰约的年轻妇人,尽心照看着朋友家聪颖乖巧的小少年。
“夫人,”收了碗筷,李素卿抬眼看过去,轻声道,“小姐那边,素卿昨日已看过了。”
秦夫人眼波微颤,哀痛便溢了出来。
“望月她……真是前世造下的孽啊。”
“敢问夫人,小姐是何时变作这个样子?”李素卿有些不忍,却不得不追问下去。
“已有三年了,”秦夫人凄声长叹,“这三年里,日日看她……恨不能换成自己才好。”
“三年?”李素卿暗暗惊道。
他交友颇为广泛,也曾听一位江湖术士说起过类似事情。前朝时乡下有位妇人怀上鬼胎,直直折腾了十八个月。临产时只见那婴孩从母体腹中扒拉着小手,睁大一双漆黑的眼睛便要往外爬去。接生婆见状几乎吓晕,一家人全都呆在那里。村里早就传着风言风语,这一来更是了不得,纠集了些胆大之人赶过去放火烧掉整间院子,大人小孩连着那接生婆共七八口,于是一齐葬身火中。
一般人听到这里,心中多少有些发毛,就此打住也就罢了。可李素卿看似温文素净,胆子却生得大了些。听罢偏偏追问起来,那朋友便多说了几句。
若那婴孩留了下来,至多活不过十岁。但其家人亦命不久矣,此外所遇之人皆会为阴气所伤,故为不祥之物。而那东西却着实可怜,多是被道法巫咒所缚,投不得胎也做不得鬼,找机会便想挣脱桎梏。无奈即无天喻又无道行,最终只能害人害己罢了。若真是鬼胎作祟,一般胎里也超不出两个十月。
而望月这般状况已持续了三年,看上去只有三个月身孕的样子,这点本身就蹊跷了些。
“素卿?”秦夫人见他沉思良久,不好打断,却也有几分心急。这些年家中无主,只得自己尽力操持着,此时见到长大成|人的李素卿,疼爱之余不自觉也多了几分依赖,“望月的事,一直这样也不是办法。可是你说,我又怎能狠得下心?望月她毕竟……是我亲生的孩子呐。我便是下了黄泉,也无颜见她死去的爹了。”
李素卿想了想,道,“素卿有位朋友,早年间跟随名师修过道,而后虽四处游历,依旧是那高人的俗家弟子。近两年他在临省的云庐山隐居修行,素卿想,不如修书一封,请他过来看看。”
“这样也好,”秦夫人本就无所适从,听他这么说,似乎也有了些着落,便开口道,“如此就要劳烦素卿了。”
李素卿正要应了,却听门外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夫人,这事急不得。”
回头看去,一个个头稍矮一些,体格却很结实的年轻人走了进来。只见他身着灰蓝色短衫,下身配黑色灯笼裤,脚踩方口布鞋,一副干净麻利的样子。
“吴管家,你回来了?”秦夫人看到他,转身道,“素卿,这是管家吴安,徐伯跟你说过的。”
“见过李公子。”那人走上前来行礼,倒是不卑不亢的表情。
“不必客气。”李素卿摆手回了礼,不经意间打量着,只觉吴安略显方正的一张脸上,眉毛很浓,眼睛也黝黑有神,应是能干的。
“吴管家,你倒是说说看,为何不可?”秦夫人无暇顾及其他,便匆匆问道。
吴安沉吟片刻,道,“这些年对外只说小姐病了,他人就算有怀疑,最多也只能算作闲言碎语,当不得真的。这次大张旗鼓地请道士来,岂不是坐实了这件事情?那些人真要闹起来,只怕府上要出事。”
“这倒无妨,”李素卿解释道,“我那朋友虽然懂得道术,却还是俗家打扮,看上去和你我无异。来了只说应我之邀前来探望,旁人也不会联想到其他。”
“只是这样一来,会管用么?”见他说得在理,吴安也不再反对,只是犹豫道,“小姐病了三年,朱砂神符也用了不少,病情却是愈来愈重了。”
“既然没有其他办法,不妨试试吧,”李素卿淡淡地说,“他的法术,我倒是有几分相信的。”
“就这样决定了,请人来看看总不会有什么坏处。”秦夫人道,回身又问着,“素卿,你那位朋友怎么称呼?”
“莫红尘,”想起那人时,李素卿终于微微地舒了下眉,“他叫做莫红尘。”
第四章
李素卿暂时在这里住了下来。
幼时待惯的地方,身在其中反而有种不真实感。平日里自己读读书,陪秦夫人聊聊天,过得倒也清闲。
只是心中阴影始终挥之不去,院落一角的绣楼白日里依然门窗紧闭。周围杂草长得飞快,修剪不出几天,便又繁杂茂盛起来。园子里本就只有那几个人,顾不过来时,也就由它去了。风过时摇曳晃动,白天看去已有几分人,更不用提夜色笼罩下。
李素卿独立窗前,只见半空中初来时新月已近满盘,算算日子,莫红尘也快到了。月本属阴,月圆那晚阴气最盛,若真是闹鬼便很有可能在这几日露出端倪。
丫环清慧说,自那天后小姐的病更重了些,整日躺着发呆,叫她也不应,喊急了又会闹起来。
李素卿不敢贸然前去探视,只得默默在远处观望守候着。他本是性情极淡之人,对秦望月怕也是手足之情多于爱慕,而此时看到这般状况不由心生戚戚,暗自决定即便最终依旧无济于事,自己也当照顾她一辈子的。
正有些出神,忽而对面那扇雕花木窗咣当一声推了出来,冷月下只显出黑漆漆的颜色,仿佛能吞噬所有经过的亮光一般。
李素卿一个激灵回了神,定睛望去,模糊看到绣楼屋里两个白色的身影纠缠在一起,一个似在紧逼,另一个步步退后。转眼间那影子已来到窗口,只见后退无路,半个身体便悬在空中,长发飘散开来,随风张扬地舞动着。一张惨白的脸倒挂着正对李素卿,李素卿顾不得惊慌,已侧身奔了出去。那脸的轮廓,却正是秦望月。
来至院中向上看去,秦望月悬在那里双手拼命挥动着,似在驱赶什么东西。她的面部扭曲得厉害,以一种说不出奇怪的慌恐表情,但是可以感觉到明显的痛苦和惊惧。李素卿正欲喊人,又担心突然惊到对她身心损毁极大,一时间竟不知如何是好。
只是他的犹豫并没有持续太久,秦望月倏地挺起身,转过来正对着窗口,便直愣愣跳了下去。往下跳的一刹那,她将目光投向李素卿,唇角竟挂上一丝从容恬淡的微笑,月色中格外的清晰。
李素卿未及反应,身体已抢先窜出几步,朝着绣楼窗下而去接住那飞速坠落的身影。
他原本只是读书人,从未习过武功,体格虽不至荏弱却也谈不上强健。这一跳速度极快,能接到已是万幸,却因为来势过猛向一旁倒去。李素卿伸手护住对方头部,两人抱作一团接连滚了几圈,才扑在院墙脚下停了下来。
李素卿忙撑起身子察看怀中人的状况,只见秦望月双眼紧闭,面无血色,幸而没有发现伤势。他这才感觉到右手手背连同指尖钻心的痛,原来方才连滚带摔,整只手剐在一旁的荆棘丛上。除了细刺扎在指缝里,手背硬生生撕开了一块皮肉,此时鲜血正滴滴答答往下掉着。
他轻唤秦望月的名字,她却没有任何回应的迹象,似乎已经彻底晕了过去。
李素卿才敢高声喊人过来,绣楼中隐隐有人作答,应该是清慧听到起了身。他伸手稳住秦望月的腰际,打算搀扶她回房,冷不防自己手背上丝丝缕缕的凉意却让他惊了一下。垂眼看去,一只半透明的手从衣料间伸出来正覆在手背的伤口上,透过它看那片血迹竟在逐渐变浅。那只手修长纤细,连骨节都精致地犹如雕琢过一般,只是纵然通透如玉却不见丝毫的经脉纹络,此刻贴合在他的手背上不留一点罅隙。李素卿往下看着,秦望月双臂都软软地垂在两侧,哪里有得空伸出来的工夫?
换作他人见此情形身子早就瘫了,可李素卿偏生不信邪。他左臂扶着秦望月动弹不得,右手便反过来握住那只手。只见它略略颤抖了一下,僵硬着却不使力,仿佛是由着李素卿握了去。
正待李素卿怔忡之际,不远处的呼唤打破了夜的寂静。
“小少爷,小姐……”清慧气喘吁吁地赶了过来,一边跑一边喊着。
李素卿应了一声,“这边。”
低头再看下去,自己的右手仍保持原来握紧的姿势,可手中空无一物,记忆中温凉的触感仿佛只是幻觉。
不知何时,血已经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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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纷乱。
天快亮的时候,前院传来响亮的叩门声。李素卿随着徐伯赶过去,不出所料,看到那个期待多时的人。
“莫兄。”他紧走几步,来至那人近前。只见那人极整洁的装束,长发只在脑后松松地绾起,风带过时随意飘着。书生不像书生,游侠不是游侠,可看上去丝毫不觉怪异,却道此人原本就该是这个样子。
他看到李素卿时,淡淡笑道,“接到素卿的信笺,便赶来了。”
“公子快请进吧。”徐伯忙道,侧身将他们让了进去。
“这里出了什么事情,不妨直说。”莫红尘开口道。
李素卿抬头看着他,那样清浅却温和的微笑,不自觉一种淡淡的安心已弥漫起来。不容置疑,莫红尘的确是有这种让人安心的能力的。
“莫兄看过后便知。事情虽说蹊跷,毕竟还有转机。只是,连自己都辨不清真伪的事情,却不知道要如何是好了。”
第五章
莫红尘也不再追问。拜会了秦家夫人,便一同走上后院的小楼。
隔着帘子,可以看到秦望月端坐床前的轮廓。手中还是那件艳红色的嫁衣,穿针引线,已经开始去绣上面的花纹。
“小姐,莫公子特意来替你诊治了。”清慧轻声道,见她并无回应,这才转身道,“难得小姐这样安静,她没有排斥,便是可以了。”
莫红尘点点头,看绣儿撩起帘子走过去。她拿下秦望月手中的衣料,后者只是略微惊动了一下,却没有挣扎,依旧温顺地坐在那里。
李素卿低声道,“小的时候,她是很调皮的。却不想现在变成这个样子。”
莫红尘抬手搭上他的肩,轻拍了一下,无声地让他放宽心。紧接着给秦望月的手腕搭上线,捏着另一头仔细揣摩。
“莫公子,怎样了?”秦家夫人有些焦急地问道。
莫红尘合上眼,一丝银色的光芒忽而从指尖射出,顺着那根细线滑向帐内。只听秦望月细微地嘤咛一声,身体开始不住扭动,姿态怪异却似乎感觉不出痛苦来。
众人见状不禁愕然,李素卿立时便想要去搀扶她,却被莫红尘伸手拦了下来。
“莫兄?”
莫红尘手指一弹,线从秦望月手腕上绷断,那丝银光却又倏地撤了回来。他收于手中,合了掌,再摊开时已消失不见。
“秦夫人无需担心,小姐的病并不是没有办法医治的。”他回身淡然道,“但是得凑齐了天时地利,所以要等到满月之夜。”
“难道真是……”秦夫人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