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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宿命-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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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要去哪儿?孙小姐。”温和的声音叫住了正住黑暗深处走去的众醒。
  她旋过身,瞧见眼熟的人逐渐显现,某个朝代的无赦幻影立往她身后褪去。
  “你……”她半眯着眼打量,而后低语:“是冷二爷?”她低哑的声音飘缈而未具实感。
  “正是我。”冷二往前跨了一步,温吞吞的笑道:“你再住前走,恐怕就再也回不来了……”顿了顿,注视她的脸。“你……变了?”他微微讶然,不知该喜该忧。
  “我变了?”她迟缓的东张西望,但觉身子轻盈而无疼痛,她起了疑心,往他瞧去。
  “这是哪儿?你怎会往这儿?”
  “我在这里,是为救你。再差一步,恐怕你我就阴阳两隔了。”见她似是迷悯,又说:“你开始懂得七情六欲了,孙姑娘。”
  她沉默了会儿,才道:“是吗?”
  “你还是你,却有了爱恨之心。”他叹了口气。“真不知是好是坏。我以为你命数已尽,就算牵扯也动摇不了你的心。”
  “你……究竟是谁?冷二爷,我总觉得我看过你。”
  “在许久之前,你我确有一面之缘,但那时你却不是孙众醒。”
  “你……”她张口,明明脑海深处对他有熟悉之感,话到唇边,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你早该死了,为何还留在世间?我本以为你留下,是为了救赎那个满身罪孽的男子,却不料你连心也陷了进去。”他又叹一声。“我本应顺天命让你回归属于你的地方,可我若让你走,苍天之下怕又有生灵涂炭。”他伸出手,说道:“跟我走吧。”
  众醒迷悯的看着他,又回了下头,环视那无尽的天涯海角。
  “无赦在找你呢,或者你要舍他而去?你要坚持,我不强留。”
  “我……”她向他走了一步,抓住他的手,说道:“我想回去,却不是为了他涂炭生灵,而是……而是……”
  “既是如此,你就好好待在他身边,直到你被牛头马面发现吧。”话尽,声音已飘远,她猛然张开眼睛。
  是梦?
  她梦中怎会有冷二爷?灰暗的景色烙进眼底,四周看似破庙,她摸索了一阵,要撑着爬起来,却摸到了又硬又软的东西。
  她低头,趁着月光瞧下,低呼一声:
  是人!
  连忙探其鼻息。“死了——”破庙里怎会有死尸?尸具是女身,双眼凸瞪,像是死不俱目。
  她不忍,伸手将女尸的眼皮盖起来,双手合什,喃喃祝祷了会。
  “她死,倒有人为她祝祷:你死,怕无人为你上香。”
  她抬起眼,瞧见几名壮汉分坐破庙四周。
  “你……你们是山贼?”
  “没见过咱们,你倒能认得出来,不得了,断指无赦的女人果然不得了。”
  “为什么要杀她?”她眯眼间。
  “因为断指无赦跟她燕好过啊,你不知道吗?”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阵,嘲笑道:“我就觉得奇怪,一路上他虽待你好,却不曾碰过你,是怕有传染病吧?他再怎么好心好意的待你,毕竟还是个男人,又何况是断指无赦呢。”
  众醒抿了抿唇,撑着供桌费力的爬了起来。“她……只是讨生活,不该如此待她。”
  “要怪就怪断指无赦吧!”有人怒咆,持着刀跳了起来。“他够狠,连咱们送这娘们的断掌过去,他也不为所动!”
  众醒倒抽口气,这才发现那尸具是死无全尸。
  “你们……怎能……怎能伤害无辜?”
  “你还有心去管旁人?接下来就轮到你了!他可以不管那娘们的死活,任由咱们每过一个时辰便砍断她的双足双手,我就不信他连你也不顾了!”话是胆颤心惊的说,怕断指无赦找到了他们。
  “他离开山寨了,不是吗?为何还要追杀他?”
  “他迟早会回来!咱们一票兄弟忍他够久了,既有机会杀他,为何不做!你就是他唯一的弱点,老子我就不信……不信……”是真的不信啊,真他妈的后悔极了加入这个杀人计画,虽事成后可以跃身为老三,但是……现下怎么看,也看不出断指无赦会为这女人而死。
  “你们做的本就是罪孽之事,不趁早金盆洗手,难道要等恶果报应吗?”
  “报应?我当山贼数年,不曾见过有什么报应!有本事,你变个现世报给我瞧瞧,让我知道善恶到头终有报,嗤,那是说给和尚听的!”
  “何必跟这臭婆娘说这么多!待会儿断指无赦一来,他若不从咱们的话,你就等着去见阎王吧。”
  无赦要来?众醒扫了他们一眼,全身赖着身后供桌支撑她的重量,黑眸流露难忍的慈悲心肠。
  “当了山贼王,能给你们快乐吗?依你们的年岁,也有孩子了吧?难道不怕报应降到孩子身上?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你们只要改过……”
  “老天!咱们要是信报应,还会当山贼吗?你这臭娘们,不要以为现下咱们兄弟不敢碰你,要不是怕你有传染病,早就……”愣了楞。
  “早就……”
  “四弟,怎么不说了?她浑身上下都是骨头,要早知断指无赦喜欢像她这样的女人,我早从水旱之地找女人给他了。”
  “那……那……”颤抖地指着她身后的佛像。
  “这是破庙,有佛像是正常的啊,可惜不是金的,要不就熔去卖了也好。”
  “那佛……好像这婆娘……”本来想将她的脸扳向月光再瞧仔细,忽地血从他的手里溅了出来。
  手掌飞了出去。
  他瞠目!“啊……啊啊啊……我的手……我的手啊……”
  “你们谁敢碰她!”无赦走进了庙门,已非怒颜可言。他的左手持着长刀,目光妖邪的注视他们每一个人。
  “是谁准你们有这个胆子可以碰她!”
  “无赦。”手掌就落在她眼前的地上,她骇极,却也极快扯开自己的腰带,紧紧绑住那人的手腕处。
  无赦的目光落在她身上,连瞧也没瞧地上女尸一眼,跨步进来。“要不要试试你们的人头会多久落地?”魔性的眼充满血丝。
  “断指无赦,你再接近,我就杀了她!”山贼将断掌四弟推了开,拉住她的手腕,将刀架在她颈子上。
  她低抽口气,刀锋的冰凉轻轻磨过她颈上,濡湿的感觉顺着肌肤滑下,微微的刺痛,她没低头,担忧的瞧着无赦。
  他的眼里充满杀气。差点,她要冲口而出,他曾答应她别再杀人啊,可是,可是他倘若真听了不再动手,那么他们会杀了他。
  私心在挣扎。这是以往所没有过的事。心里的天秤逐渐崩塌,一边是他,一边是爱众人之心:可是崩塌的天秤里已经分不出孰轻孰重,只想他安然无恙全身而退啊。
  她闭起眼,在低喘。喉间不停的磨割着那把刀“为什么要杀人?为什么不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她的声音虽低,众人却不由自主的往她那儿看一眼,才短短一刹那,头飞血溅,身首异处。
  她又倒抽口气,惊骇过度的瞧着眼前的血花飞溅。
  “断指无赦,难道你真不把她放在心底……”话末完,眉间已然中刀,血溅飞舞,彷佛慢动作般,他瞪大了眼,死前的光景竟只看到断指无赦那既诡异又妖邪的脸庞。
  无赦探手欲将她抓住,背后忽遭一刀,他仍面不改色,将她拉进怀里,只手护住她,另只手则再造血腥。
  “不要杀人了……不要杀人了!”她叫道。
  “不杀人,难道你要看着我死?”无赦怒道,血溅至佛像之上,斑斑血泪滑落而下。
  “为何要杀人?为何要杀人?”她闭起眼喃道。已近无意识的抗议,心只有一个,却被剖成了两半,好痛苦啊!
  “杀了那婆娘!”有人惊觉了他护她之姿,才刚叫,身体立即四分五裂。
  每每刀剑差点刺中她时,他直接侧过身子,宁让无眼刀剑刺中他的手臂。
  破庙里,血腥浓烈呛鼻。不知过了多久,众醒意识到一阵安静,她张开幽幽眼眸,抬起惨白的脸。
  “你有没有受伤?”他的脸溅满了血。
  她一阵哆嗦。
  “怕吗?怕我身上的血?”他薄怒。
  “你……你答允过我不再杀人……”白唇在颤抖,视线落在他流血的手臂上,不由自主地把手绢拿出来,垂目细细为他包扎。
  “我不惹人,是他们先惹我。”他瞧着她,声音渐柔。
  “那也不该杀人啊。”
  “难道你要我眼睁睁的看着你让他们糟蹋,就像她一样?或者,你要眼睁睁的看着我死在他们手里?你可以看着我死,我却不能看着你受到丁点的伤害。”他恨恨道。
  “我……怎会看着你死。”
  他搂紧她。“我怕极了!众醒!我怕我还来不及救你,你便离开我了。我怕你要是发病了、要是他们欺负了你、要是一刀杀了你……你知道我有多害怕?哪怕是死尽了天下人,我也不要你死!”
  她泪流满面,不知该何言以对。
  “也许……从头到尾,我们不该相识……”不相识就不会心酸心痛,他也不曾为了她而杀了这许多人。
  “你胡扯什么!就因为我杀了人?我有什么不对?”他怒叱,偏要用沾满鲜血的手狠狠抓住她下巴,逼使她正视他,怒言道:
  “难道我这样做错了吗?我非鱼肉,凭什么让他们宰割?就算我过去作恶多端、天理不容,他们也不该抓你来要胁我!我这样不算积阴德吗?众醒,我不杀他们,他们会杀我,就算我毫无抵抗的让他们杀了,按着他们会做什么?他们会继续残害其他人、会继续打家劫舍,甚至他们会杀了你。这样的人我杀了,是替天行道,我这是在积阴德啊!现在是只杀他们几个,难道要等到天下问的人被他们都杀尽了,才后悔当初不痛下杀手吗?”她一直在颤抖,他的气味真让她这么难以忍受吗?
  “我只要你了,众醒!我不管你有多难受,我就是要你了!”他抹去她脸蛋沾上的血珠,却发现她嘴角的血迹拭也拭不完,是……她的血?
  他的胸口在起伏,狂乱起来。“这世间真有神吗?”他对佛像怒吼:“真有神,就报应在我身上啊!为什么要让一个弱质女子受这样的折磨?有本事就来对付我啊!”
  “不要这样,无赦。”她抱住他,痛苦道:“我心甘情愿。如果我呕血。是为了偿还你的罪孽,我是心甘情愿的。我宁愿你活下来,这是我的自私。如果为了保全你自己,真要杀人,那么我宁愿你保全了自己,可是……那些人就算该死,也不该由你来结束他们的性命,我宁愿为你偿还杀他们的罪孽。”
  他呆了呆,注视她血泪交错的脸。“你……你是为我?”
  “我是为你,我好难受……我……我……”忽地,她的身子软了下来。
  “众醒,我带你去找大夫!”
  “不要,我们走,走得远远的,不要再回来……”是完全的自私,但盼他能愈走愈远,不必担心是否有官府在追捕,也不必忧心山寨是否还有人想杀他。
  “好,我们走,走得远远的,远远的。”抱起她,忽瞧庙里佛像一眼。
  佛像面露慈悲,乍看之下竟有惊分神似众醒。他心里惊讶更甚,快步将她抱离破庙。
  走得远远的,不再回头。
  ≈  ≈  ≈  ≈  ≈
  趁夜,马车飞快离开城镇。
  “我听见了。”众醒喃喃道,黑眸半垂,枕在他怀里。
  “嗯,”他小心的包扎她颈问的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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