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女王-第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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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师愣在讲台上愣了两三秒,才说:“袁清江有急事啊?”
袁清江小跑着下楼梯,她听到她书包里面的东西都在叮叮哐哐地响,她跑下楼,又往校门外跑过去,她跑得快喘不过气了,心里面只想着:“快点!快点!”——一边跑,一边警觉地向校门口看去——她就猛地停住了,跳到旁边的书报亭去躲了起来。
今天岑仲伯很早就来了,看来是铁了心要逮到袁清江,昨天,她差点就被他逮到了:她在国学巷跑着,看见一个三轮就跳上去,这才躲开了岑仲伯,他跟在她后面,也不叫她,红着眼睛跑了半条巷子,他的表情就像她是他的杀父仇人。
——他今天没放学就守在门口了。他站在校门口的那棵树下面,他还是穿着一件黑衣服,衬得表情更可怕了,他像个铁塔,不停地抽着烟。
袁清江站在书报亭后面探出眼睛来看了看,绝望地发现他真的就在那里。
她完全没办法了,平乐一中甚至都没个后门。她站在那里,看见大队的学生已经悠闲地收好了书包,从教学楼里面涌出来了,她看见老师们也走出来了,住校班的学生敲着饭盒去吃饭了——她站在那里,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忽然,她看见了江乐恒。
她就灵机一动,大叫起来:“江乐恒!江乐恒!”
江乐恒立刻就看见了袁清江,她今天穿着一件白色的防寒服,梳着两个麻花辫,一双眼睛不安地转动着,像一头小鹿。他跑过去,问她:“你怎么下课跑得那么快?”
“哎呀!”袁清江伸出手来抓着他的袖子,他看见她雪白的手上血管是那么分明,“我给你说江乐恒,你一定要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你说!”江乐恒立刻说。
“那个,你看到岑仲伯在校门口没有?”袁清江指了指外面。
“岑仲伯?”江乐恒刚刚探出身子去看,就被袁清江拉了回来,“好像看见了。”他说。
“好,”袁清江吞了一口口水,“你现在出去,装作偶然看见他的样子,跟他说我今天生病了,没来上学。”
“为什么呀?”江乐恒说,“岑仲伯也算是你姐夫嘛。又不会把你吃了。”
“哎呀!”袁清江觉得自己要尖叫了,“什么姐夫啊!快去快去!跟他说我今天生病没来上学!”她就把江乐恒推出去了。
江乐恒一步一回头地走着,气得袁清江想打他一巴掌,还好,快到校门口时,他终于找到了状态。袁清江看见他走出去,然后跟岑仲伯打了个招呼,岑仲伯马上就走过去跟他说话了,他比江乐恒高整整两个头。
他们两个人说了什么,岑仲伯终于跟江乐恒一起走了。
袁清江站在那里,觉得脖子都快掉了,她看见他们终于走了。
她松了一口气,蹑手蹑脚地走出校门,一辆三轮车开过来,里面的老师下来了,袁清江连忙冲过去,跳上三轮,跟三轮说:“北二仓库!”
——直到此刻,她才觉得自己终于安全了。
中午吃饭的时候,袁清江跟袁华说:“今天下午我不去上学了!”
“为什么啊?你们不是都要考试了?”袁华皱着眉毛,他一连几天都没睡好了,一张脸黄得像烟丝。
“岑仲伯每天在我们校门口堵我,我不敢去了!”袁清江说。
“有啥子嘛!他不可能一直堵嘛!”袁华不以为然。
“他都来了一个多星期了!”袁清江大口地吃着饭,补充被消耗的体力。
“这个人才怪,两个多月了都一直都没来过,怎么又忽然来劲了!”袁华抱怨着。
“鬼知道!反正我今天下午不去了,反正也没什么要紧的课!”袁清江宣布。
“怎么能不上课呢!他把你堵到又怎么了嘛,他还敢打你啊!”袁华骂开了,如果不是岑仲伯,事情也不会变成这个样子。
“他问我姐姐的事情,我怎么说嘛!”袁清江说。
一句话袁华就沉默了,他坐在那里,整个人都茫茫然地,他最后说:“好嘛,你就不去了嘛。快点吃了去给你姐姐送饭。”
“好。”袁清江知道现在父亲根本不敢面对袁青山。
她吃了饭,就去给姐姐送饭了,她提着保温饭盒,一路上东张西望地,生怕被人看见了,好不容易走到了仓库门口,袁清江不由想:“我为什么一天到晚都在躲人啊!”——她敲了敲仓库的大门。
里面没有声音。
她又敲了敲门,说:“姐姐,我给你送午饭来了。”
里面还是没有声音。
袁清江有些担心了,她不知道姐姐会不会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来,她连忙拿出钥匙来,抖着手把门打开了。
袁青山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地发呆。
“姐姐?”袁清江不忍心看她的样子。
“嗯。”袁青山终于发出了一个音节,她转头过来,问她:“张沛回来了没有?”
“还没有,他们还没放假。”袁清江说——袁青山这几天老是问张沛回来了没有。
她把饭给她递过去,说:“今天爸爸做了你喜欢吃的菜。”
“哦。”袁青山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她接过饭来,一口一口地吃着。
——最开始一个星期,谁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袁华怕开了门女儿就要出来,给她放了很多吃的,他们隔着门来看了袁青山几次,跟她说:“青山,这几天岑仲伯都没来找你了,你再等两天,你就出来啊,你不要担心,我去给你们老板请过假了。”
袁青山在里面说:“知道了。”——她的声音听起来没有任何不对劲。
过了一个多星期,岑仲伯也没有来找过他们,他们就决定把袁青山放出来了。那天,是父女两个一起去的,他们走在路上,袁华说:“岑仲伯这个娃娃简直不像话!袁青山这么久看不到了都不问一下!”
袁清江没说话,她忍不住在心里面翻了个白眼。
他们走到仓库门口,袁华敲了敲门,说:“袁青山,我给你开门了,你出来了啊?人家兰师傅也要回来了。”
谁知道,袁青山在里面说:“别开门!”
袁华以为听错了,他说:“我开门了啊。”
“别开门!”袁青山又说了一次,很大声。
父女两个对看了一眼,袁清江心里面涌起了不安的感觉,她说:“爸爸,快开门!”
两个人手忙脚乱地把门打开了,就看见袁青山已经站在他们面前了,两个人都被她的样子吓了一跳。
袁华迟疑地说:“袁青山?”
“嗯。”袁青山点点头,她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来。
“姐姐。”袁清江也叫了一声,她说不出话来了。
“你怎么会这样了?”袁华问她。
“不知道。”袁青山说,她重新坐了回去。
三个人谁都没有说话,冬天越来越深了,天空的那种灰色甚至已经浸入了墙壁。
袁华终于哭了起来,他新仇旧恨涌上心口,眼泪就流出来了,他一只手拿着眼镜,一只手擦着眼睛,一边哭,一边说:“袁青山,是爸爸对不起你。”
“没事。”袁青山说,“反正都差不多。”——她的眼睛也红了。
袁清江就这样被他们两个感染了,也哭了,她最后变成了那个哭得最厉害的人,她哭得头疼得都快裂开了。
袁青山看见她哭成那样,就说:“清江,别哭了,其实都差不多。”
“哪,哪能,一,一样。”袁清江抽着气说。
“没事,没事。”袁青山反而安慰着他们。
三个人坐了好久,袁华说:“跟我们回去了嘛。回去再说。”
“不,”袁青山说,“我不回去了。就在这。”
“这怎么行?人家兰师傅回来怎么办?”袁华说。
“我不回去。我就在这。”袁青山难得任性了一次。
——于是袁华终于同意了,兰师傅那边他找了个借口重新给他布置了一间仓库,反正北二仓库里现在空的仓库多得是了——从那天以后,袁华一下老了很多,每天中午晚上都让袁清江去给袁青山送饭,姐妹两个每次见了,说几句闲话,姐姐不问妹妹父亲去哪里了,妹妹也不问姐姐什么时候回去。
从上个星期开始,袁青山忽然开始问:“张沛回来了吗?”——一直问到了今天。
“今天岑仲伯来学校找我了。”袁清江挣扎了很久,觉得还是应该告诉姐姐一声。
“哦。他说什么了?”袁青山头也不抬地吃了一块萝卜。
“我没敢跟他说话,我就跑了。”袁清江内疚地说。
“没事,你下次见到他,就跟他说我生病了。”袁青山说。
袁清江就发现原来姐姐喜欢用的借口和自己的也差不多。
袁清江拿着饭盒走回去了,里面的饭菜都还剩下一半,她晃着那个饭盒,快要过年了,家属院门口又把那条万用的“欢度佳节”的条幅拿出来扯上了。
她刚刚走上四楼,就听到自己家有人在说话,她紧张了起来,连忙跑过去,看见居然是黄元军。
黄元军也看见她了,他脸上露出了嘲讽的表情,说:“袁清江,你不是生病了吗?怎么到处乱跑?”
袁清江连忙把饭盒放在走廊上面的池子里面了,她走进去,依然背着手,说:“我好点了。”
黄元军没想到她依然咬死说自己在生病,他笑了笑,继续转过去问袁华:“到底袁青山去哪里了?”
袁华已经被他问得说不出别的话来,他就说:“我女儿去哪里,为什么要告诉你啊!”
“袁叔叔,”黄元军无奈地坐下来,一副要长谈的样子,他说,“袁叔叔,岑仲伯已经找了袁青山一个多星期了,他快急疯了,你也不想他干出什么事来吧?”
“唉!”袁华说,“袁青山真的去崇宁县亲戚家了,她走了两个多月了,岑仲伯早不找她,怎么现在才来找?”
黄元军有些毛了,他说:“袁叔叔,你说这个话就不讲道理了,你不知道袁青山在火锅店把他们一个同事烫伤啦?”
袁华这才想起好像那天袁青山是说过有这么一回事,他压下自己内疚的心情,继续绷着脸说:“那又怎么样?”
“那又怎么样?”袁清江怀疑如果不是自己还在这里,黄元军就站起来拍桌子了,“那个女娃娃一个手臂都烫烂了,你们都没人去看一眼,袁青山也不去上班,你知不知道那边每天找到岑仲伯闹?”
“那岑仲伯喊他们过来嘛,我赔钱给他们。”袁华焉着说。
“袁叔叔,你知道是哪个在闹不?那个女娃娃是外地来打工的,没有啥子亲戚,是他们铺子里头一个在追他的厨子在找岑仲伯闹,这个人以前是我们镇上的二流子,叫余飞,这种二流子,岑仲伯敢喊到你们家里来?”黄元军自顾自点了一支烟。
袁清江听到了“余飞”这两个字,她不由打了个寒颤,就像一只毒蛇爬上了她的脊梁。
“那那个女娃娃好没有嘛?”袁华缩了缩脖子,问。
“现在好是好了,问题是你知道岑仲伯家头出了啥子事情?”黄元军越说越气。
袁清江很少看见黄元军气成那个样子,印象中黄元军就和他的小平头一样稳重。
现在黄元军还是理着那个小平头,但是头发全都直起来了,他说:“连我们这些旁边的人看到袁青山烫到人就爬起来跑了,我们都觉得有点气,更不要说余飞那么横的人了,他找不到袁青山,每天就找岑仲伯发气,还跑到岑仲伯家头把他奶奶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