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爱中的女人(中)d.h.劳伦斯-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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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上音乐声大作,人们在甲板上兴高彩烈地向岸上的人打着招呼。 杰拉德去照顾人们上岸,伯金在为布朗温太太端茶,布朗温已经同学校的人们聚到一起了,赫麦妮坐在布朗温太太身边,两个姑娘到码头上去观看靠岸的游船。游船响着汽笛欢快地驶来,然后轮桨停止了转动,船员把绳子抛上岸,船一头撞上了岸。 游客们你拥我挤地开始上岸。“等一下,等一下嘛!”杰拉德扯着嗓子命令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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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得等绳子拴紧,跳板搭好才能上岸。都准备好后,人们就潮水般鱼贯而出,吵吵嚷嚷着,好象刚到美国去了一趟似的。“太好了!”姑娘们叫着,“太妙了。”
船上的侍者手提篮子跑进停船房里,船长则在小桥上闲逛着。 看到一切都安全,杰拉德这才朝戈珍和厄秀拉走来。“你们不想乘下一班船玩玩儿,在船上吃吃茶吗?”他问。“不,谢谢。”戈珍冷漠地说。“你不喜欢湖水吗?”
“湖水?我很喜欢。”
他审视地看着她。“你不喜欢坐坐游船吗?”
她一时没有回话,然后才慢吞吞地说:“不,我不能说我喜欢。”她的脸红了,似乎正为什么事生气。“人太多了。”厄秀拉解释说。“是吗?”他笑道,“是太多了点。”
戈珍转身神采奕奕地问他:“你在泰晤士河上坐过汽船吗?
从威斯特敏斯特大桥一直坐到里士蒙。“
“没有,”他说,“我无法说我坐过。”
“噢,那可真是一种讨厌的经历,从来没有这么恶劣的事儿。”她红着脸激动地说,吐字快极了。“简直就没坐的地方,没地方。 头顶上一个男人一路上都在唱什么‘在海的摇篮里摇呀摇’。这人是个瞎子,带着一只手提风琴,他弹唱是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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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付钱的,你可想见那情景如何了。 下面总往上冒午饭味儿和机油味儿。 这船一坐就是好几个小时,好几个小时。 岸上一些调皮的男孩子一直追着我们的船跑,他们在泰晤士河岸上的泥淖中奔跑,泥水没到腰部,他们把裤子抛在身后,在泥水里跑着,脸一直冲着我们,就象一群污烂的尸体,他们叫着‘呜,先生们,呜,先生们,呜,先生们’,真象一群烂臭的尸体,十分下流。 甲板上的男人们看到孩子们在泥水中奔跑,就大笑着,时时扔半个基尼给他们。 如果你看到钱扔出去时,孩子们是如何眼盯着钱跳进泥水中,你会觉得连秃鹫和豺狼做梦都不会接近他们。 我再也不想坐游船了,再也不了。“
杰拉德一直盯着她,目光闪烁着。 倒不是她说的话令他激动,而是她本人令他心动。“是啊,”他说,“每个文明的躯体内都有害虫。”
“为什么?”厄秀拉叫道,“我体内就没有害虫。”
“这还不算,我说的是整个事情的性质——男人们笑着把这些孩子当玩物,向他们扔钱,女人则摊开肥胖的膝盖吃啊吃,没完没了地吃。”戈珍说。“是啊,”厄秀拉说。“倒不是说这些男孩子们是害虫;大人们自己才是害虫,正象你说的那样,这是个整体的问题。”
杰拉德笑了。“没什么,”他说,“你们不坐船就算了。”
听到杰拉德的指责,戈珍立即绯红了脸。一时间大家都沉默了。 杰拉德象一位哨兵一样监视着人们走上船。 他长得很漂亮,性格上又很有节制,可他的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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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象武夫的头发一样威武,令人看了心烦。“你打算在这儿用茶还是到房子那边用?
那边草坪上有一座帐篷。“他说。”咱们划一只舢板出游吧。“厄秀拉说,她总是这样说话不假思索。”出游?“杰拉德笑问。”你看,“戈珍听了厄秀拉的直言,红着脸说:”我们不认识这儿的人,几乎全然是生客。“
“哦,不过我可以马上介绍几个熟人给你们。”他轻松地说。戈珍盯着他,想看看他是否心怀歹意。然后她对他笑道:“你知道我们的意思。我们能不能上到那儿去,看一看湖边的景致?”她说着,手指指向湖边草坪那边山上的林子,那片林子着实美。“我们甚至可以在那儿沐浴,那儿的光线是多么美啊!真的,那儿就象尼罗河流域中的一段,你可以想象那是尼罗河。”
对戈珍那种对远方景物表现出的做作的热情,杰拉德报之一笑。“你觉得那儿够远吗?”
他调侃地说完又补上一句:“是的,如果我们有一条船,你就可以去那儿了,那儿似乎显得远离尘世。”
说着他环视了一下湖面,数着湖上停泊的船只。“那可太美了!”厄秀拉心驰神往地说。“你们不要喝茶吗?”他问。“好吧,”厄秀拉说:“我们喝一杯就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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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笑了。 他有点不高兴,但仍然开玩笑道:“你会划船吗?”
“当然,”戈珍冷冷地说,“划得很好。”
“对,是的,”厄秀拉说,“我们俩都划得很好。”
“可以吗?
我有一条独木舟,我怕别人驾驶它会淹死,就没推出来。 你认为你也可以划独木舟吗?安全吗?“
“哦,一点问题都没有!”戈珍说。“真了不起!”厄秀拉叫道。“可别出事儿啊,为我想想,可别出事儿,我是负责水上游览的。”
“当然不会出事。”戈珍保证说。“再说,我们都会游泳。”厄秀拉说。“那好吧,我让他们安排一下,带上一篮茶点,你们可以野餐这主意如何?”
“太好了!
要是能这样可真让人高兴!“戈珍红着脸叫道。戈珍对他的依恋表现得很微妙,这依恋中掺入了感激的成分,杰拉德深深地感到激动。”伯金在哪儿?“他目光闪烁着问,”他可以帮我一把。“
“你的手是怎么回事?伤着了?”戈珍默默地问,似乎是在避免什么亲昵的表现。她还是第一次提起他的手受伤的事。她如此奇怪地绕开这个话题,令杰拉德重又感到些慰藉。 他把手从衣袋里抽出来看看,手上缠着绷带,然后又把手揣进衣袋中去。 戈珍看到裹着的手,不禁感到一阵颤抖。“哦,我一只手也可以拉船,那只独木舟鸿毛一样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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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还有卢伯特呢——卢伯特!”
伯金离开他的岗位,朝他们走来。“你这只手是怎么伤的?”厄秀拉终于关心地提出这个问题。“我的手吗,”杰拉德说,“它给卷到机器里去了。”
“天啊!”厄秀拉说,“伤的重吗?”
“重,”他说,“当时很重,现在慢慢好起来了。 手指头粉碎了。”
“噢!”厄秀拉似乎痛苦地说,“我讨厌那些自己伤害自己的人。 我都感到疼。”说着她的手都抖了。“你打算怎么办?”伯金问。两个男人抬来棕色的独木舟,放入水中。“你确信你乘这船安全吗?”杰拉德问。“当然了,”戈珍说,“要是有一点怀疑,我就不会要这船了,我才没那么下作呢。 我曾在阿兰代尔划过独木舟,请放心,我会很安全的。”
说着话,她象男人一样下了保证,然后就和厄秀拉踏上纤小的船,悄然划去。 两个男人站在岸边看着姑娘们。 戈珍在划船,她知道男人们盯着她,搞得她划船速度慢了,动作也笨拙了许多,脸涨得象红旗一般。“太感谢了,”她在水上冲他说。“太妙了,就象坐在一片树叶上一样。”
对她的怪念头他报之一笑。她的声音颤抖着,很奇特,一直从远处传来。 他看着她把船划远了。 她身上很有一股孩子气,她对别人的话很容易相信,对人也恭敬,就象个孩子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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样。 他一直看着她划船。 对戈珍来说,扮演成一位依赖杰拉德的孩子气女人是一件真正快活的事,他站在码头上,穿着白衣,那么漂亮,精干,再说,此时此刻,他是她认识的最重要的男人。 对站在杰拉德身边的伯金,尽管他目光柔和地闪烁着,但她一点也没注意他,他不过是个模糊不清,摇摇摆摆的人影儿罢了。 她的注意力全让一个人吸引去了。小船沿着湖边悠悠行进着,一路上经过了草坪上沿柳荫架设的帐篷,再顺岸边划下去,可见到夕阳照耀下斜草坪泛着金光。 别的船只在对岸岸边树荫下航行,远处传来船上人们的欢笑声。 但戈珍却朝金光照耀下的树丛划去。姐妹二人发现有个地方有一股涓涓细流淌入湖中,小溪口上长着芦苇和红柳丛,岸边铺着砾石。她们在这儿下了船,脱掉鞋袜,悄然推着船向草丛移过去,把船靠了岸,然后兴高采烈地四下里张望着。 她们在这荒无人烟的小溪口感到甚是寂寞。 身后的小山丘上长满了树丛。“咱们洗个澡,”厄秀拉说,“然后吃茶点。”
她们向周围打量一番,发现没有人能看得见她们或靠近这里。不一会儿工夫,厄秀拉就甩掉衣服赤着身子下了水。朝湖里游去。 然后戈珍也游上来了。 她们就围着小溪口静悄悄但却是兴致勃勃地游了好一会儿,然后她们就爬上岸重又钻入林子中,那样子真象居住在山林泽国中的仙女儿。“自由了,真美啊,”厄秀拉光着身子在树林中飞快地东奔西跑,头发飘飘欲仙。 林子里生长着的是山毛榉,高大健壮的树干,灰色的枝丫盘根错节,绿色的枝条四处伸展着,朝北看去,可看到远方的景物虚无缥缈,树丫似乎搭成了一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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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口。两个姑娘又跑又跳了一阵,把身上的水都抖干了,然后迅速穿上衣服坐下来品着茗香。 她们坐在小树林的北面,沐浴着金色的阳光,对面是绿草茵茵的小山,这儿可真是个僻静,很有野味儿的去处。 茶很热,很香,还有夹着黄瓜,鱼子酱的小三明治和酒饼。“你高兴吗?”厄秀拉高兴地看着妹妹问。“厄秀拉,我太高兴了。”戈珍望着西斜的太阳声音低沉地说。“我也一样。”
当姐妹二人一起做些喜欢做的事时,她们的世界就是一个完整的,属于自己的世界。 这一时刻太美好了,自由,欢乐,一切都象孩提时代的冒险一样美妙,快活。吃完茶点,两位姑娘默默地坐得出神。 厄秀拉有一副漂亮的嗓子,这时她开始轻柔地唱起《安金。 冯。 萨罗》。戈珍坐在树下听着,这歌声激起了她的向往。 厄秀拉一个人自我陶醉着,那么安祥、满足,自然而然地哼着歌儿,自我感觉很好,她这样子让戈珍感到受了冷落。 戈珍总感到自己脱离了生活,是个局外人,而厄秀拉则是个参与者,为此戈珍很痛苦。 她感到自己被否定了,不得不要求别人注意自己,与自己建立联系,这让她十分难受。“我来跳达克罗瑟,你唱,好吗?”戈珍嗫嚅道。“你说什么?”厄秀拉抬起头惊讶地问。“你唱支歌儿,我跳达克罗瑟,好吗?”戈珍痛苦地重复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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厄秀拉绞尽脑汁想着。“你跳——?”她不明白地问。“跳达克罗瑟舞,”戈珍说,她让姐姐问得很难受。“哦,达克罗瑟!我一时想不起来这个名字了。 跳吧,我很喜欢看你跳。”厄秀拉象孩子一样惊喜地大叫,“那我唱什么呢?”
“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