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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良辰-第4章

小说: 良辰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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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时,红砖公寓里的其他住户对我来说永远是一个谜题。我楼下的那个烫着蓬乱鬈发的女人,我楼上那个有无数大白内裤的神秘女子,我隔壁的某个喜欢在午夜三点开始大哭的年轻男人——他的脸必然因为睡眠不良长满了青春痘。这一切都只是我的想象,我惟一能确定的就是我将是这里惟一的真正的无所事事者,他们所有的人都在白天来临的时候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斑斑铁窗外的各种衣物让我猜测不已。我总是问顾良城,你认识他们吗,你认识吗。他们长什么样子,都在干什么,从哪里来,为什么住在这里。    
    他总是笑着说,我不知道。    
    四月的一天,我终于在楼道里遇见了那个住在我们楼上的女人。我之所以如此确定,是因为她手里拿了一打全新的纯棉白内裤。她有一张过于宽阔的脸,屁股丰满得像是要随时冲出她的裤子。没有化妆,头发很乱。我对她笑,我说我住在你楼下,和顾良城住在一起。顾良城,她沉思了一会,然后散发出神秘的微笑,她说你去听过他号丧吗,摧枯拉朽,听过的女人都会爱上他。她这样说好像她爱上了他,所以我问她,你有男朋友吗。    
    没有。她说。沉默了一会她又说,以前有,后来跑了。在我想要离开之前她再次说,他跑了因为我是一个妓女。    
    四.暴露狂,含蓄的暴露狂    
    我想人人都会明白,我讨厌那个妓女——即使她总是发出逼真的呻吟来表示她是一个敬业的妓女——所以我敢对每一个人发誓,她会得到一个悲惨的结局。我讨厌这样的人是因为我讨厌暴露狂,对初次见面的人讲起自己的一切,对别人讲起自己的一切,隐私暴露狂。    
    而讨厌某一种事物意味着两件事。一是你真的讨厌这东西。二是你想成为这样的事物而不得。    
    综上,我说,我讨厌暴露狂,那么只能推断出两种结果。一是我讨厌暴露狂。二是我想成为一个暴露狂。    
    或者不单单是我,每一个试图去叙述一个故事的人都是一个隐私暴露狂,至少是一个含蓄的暴露狂。就如同此刻,我坐在这里,试图讲述一个叫做顾良城的男人的故事,而我早已经表示过,他是不存在的。那么谁是他。谁是这个男人。    
    他就是我。    
    他就是我。我以为人人都会明白这一点。就像人人都明白我爱他,他也爱我。且人人都明白这会是一个悲剧,而它之所以成为一个悲剧是因为它不是一个肥皂剧,它之所以不会是一个肥皂剧是因为我努力地编造出一种满不在乎吊儿郎当的口气来叙述整个故事。    
    我永远不想这篇稿子落到某一个弗罗伊德的手里,因为那样他就会明白故事里的每一个人都是我自己。那样我就会变成一个彻彻底底的隐私暴露狂,而不是一个含蓄的。    
    那样我就会无处可逃。我将失去最后的意淫场所,我将抑郁身亡。    
    所以,在这篇站在审美高度上完成的毫无意义的小说里,所有的人都将看到我不断推翻自己所说的话语。上帝将知道,我这样做无非是不想让那些血淋淋的心理分析家们知道我在想什么,让他们无法从一团乱麻中发现早已改头换面的真相,然后,我将作为一个永恒的,含蓄的隐私暴露狂洋洋得意地生活下去。    
    于是在下面的故事中,所有的人都将发现,顾良城成为了一个一事无成的中学物理教师,我们依然在那栋红砖公寓里生活在一起,我们的头顶上依然住着那个妓女,而,她之所以还在那里,是因为我要她和我的情人顾良城进行一场感天动地的偷情——站在一种形而上的,审美的高度上。


第一部分九个故事(3)

    五.粉笔,公用电话,彻夜不归    
    顾良城在城北一所乱七八糟的高中工作,教物理。对此他从不多说什么,除了他每天必然带回来的满身粉笔灰。住在我们楼上的妓女告诉我他是教物理的,我就相信了。    
    于是每天睡觉之前我总是喜欢翻来覆去地看他的手,很大,骨节分明。他问我,你在看什么。可我什么也不想告诉他。我无法想象,我的情人顾良城,每天早上他离我而去,然后出没在本城最为臭名昭著的高中,和一群没心没肺的小孩厮守在一起,告诉他们如何让一个电灯先亮,另一个电灯后亮,或者计算一颗我们终生也无法见到的星星的重量。    
    在我的高中时代,我的物理糟糕到让我的每一位物理老师恼羞成怒,其中一位终于狠狠地抽了我一个耳光,打得我耳朵嗡嗡作响。我忘记了他的样子,只记得他的手,后来,因为我想要找到他,就不停地翻动我所知道的每一个高中物理老师的手,看一看他们是不是就是他。    
    有一天我接到一位高中同学的电话,他说我们高中的一位物理老师死了。他让我去参加这德高望重的老师的葬礼,我就去了,人群络绎不绝。我在一个角落破旧的棚子里遇见了顾良城。当时,我坐在那里无数次偷窥他的手,直到我终于确定他就是他。而他是他的儿子。最终我们一拍即合,住到了一起。    
    因此,我喜欢在顾良城上班的时候偷偷给他打手机。为了不让他发现是我打的,我总是溜出去,找不同的公用电话,按那个熟悉的号码,电话通了,他接起来,他说,喂。    
    我喜欢听他说这个字,他的声音低沉性感让我想要疯狂地亲吻他。他说,喂。我就飞快地挂掉电话。    
    整个四月我沉迷于这个游戏,几乎打遍了城北所有的公用电话。与此同时,他长期习惯性地彻夜不归。    
    在没有他的夜晚里,我从骨髓里思念他然后沉默地哭泣。听着楼上大屁股的妓女发出一声高过一声的呻吟,哭得更加厉害。但我不想问他去了哪里,有时候他会回来,他回来就会笑,他说,下个星期天我们去动物园好不好。我边吃饭边点头,我说,好。    
    在他归来的日子里,我在他的身旁整夜失眠,看着他沉睡的脸。我总是想把他唤醒,因为我有很多事情想要告诉他,虽然一时不知道从哪里说起,但我想要告诉他关于我的一切,这是毫无疑问的。我看着他,不知道如何开口,只好打电话给他,在城北,在无数的公用电话亭,我被每一个路人见到过,拨着那个熟悉的号码,他说,喂。我就再次挂掉。    
    我怀疑他知道那是我,因为他平静地接受了这个恶作剧。总是会拿起电话,说,喂。从不疲倦。但是他明白我吗,我的情人顾良城,我仇人的儿子顾良城,物理老师顾良城,高我半个头的男人顾良城,常常彻夜不归的顾良城,总是会接我电话的顾良城。他明白我吗,他明白我有很多事情想要告诉他吗,他明白我爱他吗。    
    在那些没有他的日子里,在大屁股妓女的呻吟里,我悲哀地发现,他对这一切一无所知。因为我知道那个男人就是他,在我的头顶上,和妓女翻云覆雨的男人,就是他。他就是她最为宠爱的一个嫖客,就是城北每一个妓女最宠爱的嫖客,他是她们的情人,但是不是我的。    
    就像我习惯挂掉那些电话,他也习惯在一个又一个女人的床上颠沛流离,而永远都不会碰我。我们将一直保持这样形而上的关系,直到我成为另一个妓女的那天为止。    
    六.纯情,可能性,淹没的可能性    
    我心如死灰地明白我又一次地失败了。我想写个纯情的故事,可是却莫名其妙地弄成了这个样子。事情总是这样,不可避免地朝着一些庸俗的方向发展,就如同最开始的时候我想模仿村上春树,可是后来终于把持不住露出了丑陋的大灰狼尾巴那样狼狈不堪却又无比自然。而纯情,纯情就像一个便秘中的心情烦躁的家伙想要大便的冲动那样突然地来又更加突然地离开。    
    我惟一可以确定的是这个故事里永远只会有一个妓女,就是那个伟大的大屁股妓女,而女主角不会成为妓女,因为她的男人会在那之前死掉,死在某一个妓女的床上。而不在她的床上。    
    我再一次自食其言,聪明一点的人都知道那个大屁股的妓女并不会得到一个悲惨的结局,相反,她将成为故事里惟一一个成功的女人,她将成为城北历史上最著名的一个妓女,在她老死的那一天之前,她都将生意兴隆,她的大屁股和纯棉白内裤为她带来无边幸运。    
    另一方面,人人都明白,顾良城是一个不存在的男人,因此,他可以是任何人。在无数年以后的一个故事里,他会化身为冷酷的黑社会杀手,阴差阳错地拯救了本来隐藏在阿富汗的恐怖分子,最后死在帝国主义的乱枪之下。而在无数年以后的另一个故事里,他是我同样冷酷的古代汉语老师,他将在第一眼的时候被我所迷惑,然后乖乖地把所有期末考试的题目交给我,并为我恭顺地打上一个破天荒的高分。    
    整个故事,包括我自己的生活,都会如此发展,向上生长,生长出无数的可能性,它们枝枝相交,盘根错节,最后搅在一起,一团乱麻,无法呼吸。把我的故事和我自己,活活地勒死。而随后,人人都知道,它们自己也将死去。我不明白它们为什么要这样做。可能性只有一种,那就是它们都是一些神经错乱,刚刚从疯人院中逃跑出来的精神病人。    
    它们疯了,因此要通过这样纷繁错杂的方式杀死自己。鲜血潺潺不断,将造成盘古开天辟地以来最大的一场水灾。    
    在四月来临以前我常常在大学校园内神情恍惚地游荡。从食堂到广场。我面色模糊脚步虚浮,看见很多脸色同样发青的人从我对面拥来,有一天我看见一个卖长笛的小贩,他坐在台阶上,背着一口袋笛子,自己吹着一支,嘈杂作响,听不出任何曲调。    
    我在离他五米开外的地方坐下,听他吹了一个下午的笛子。那一天寒风南下,所有的人都瑟缩着匆匆行走,我面带固执地听着他吹奏那不能入耳的音乐,却没有卖出去一支笛子。下午五点半我站起来向他走去,我问他说,你是顾良城吗。    
    你是顾良城吗。你是他吗。你来带我离开吗。


第一部分九个故事(4)

    七.千里迢迢,从未谋面,分道扬镳    
    在城北的红砖公寓中惟一认识我的人是妓女喜喜,她住在我楼上,昼伏夜出,炒一手美妙绝伦的蛋炒饭。她喜欢端刚刚起锅的蛋炒饭下来给我吃,绿油油的葱花配上金黄色的蛋,热气腾腾,足以让一只饿了十个月的耗子起死回生。    
    她穿短裤、白背心,乳房晃晃悠悠,光脚走在公寓里面积累了无数不明物体的地板上,打一个巨大的呵欠然后说希望今天晚上生意好点——于是关上门离开。    
    在她走之后我独自面对空荡荡的房间,编写一本关于一个死去男人的传记。他叫做顾良城。这是我小学同学的名字,一个脏兮兮的男孩子,坐在我旁边,他的鼻涕就和爱因斯坦的想象力一样到死也未曾枯竭。    
    有一年春游的时候他掉进了刚刚涨水的小河中,三月桃花盛开,他滚进河里就深深地沉了下去。谁也没有再见过他。    
    他死了。大概谁也明白这一点。惟独我不明白。和顾良城一样,我也是一个脏兮兮的小姑娘,我老眼昏花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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