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壳电子书 > 网络杂集电子书 > 良辰 >

第30章

良辰-第30章

小说: 良辰 字数: 每页4000字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    
    又过了几分钟,一辆白色的菲亚特汽车从街头出现,在她面前停了下来,她站起来拉开后面的车门钻了进去,汽车发出几声闷响,开走了。    
    天气越来越闷,闷得让人喘不过气,副食店的老板坐在门口,把电风扇放在柜台上吹着,她在和旁边一个洗头房的小姐说话,她一定在说这个天为什么还不下雨,一边说,一边张望四周的天空,天空呈现出一种面汤的颜色,熬过了头甚至微微泛黄,从质地上讲,类似一堆醉酒后的呕吐物,飘浮在众人的上空,带着所有降落的希望,傲慢地卖着关子。    
    那个一个闷热,漫长,煎熬的下午,因为对雨的一种焦躁的等待,整个永定街都呈现出一种僵持胶着的状态,一条狗拖着尾巴从枯黄的绿化带上一路小跑着过去了,无数的蚊子飞虫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徘徊着。    
    所有的人都像消失了,除了卖瓜人、疯老太婆两个似乎作为某种标志建筑而存在的人,整条街上看不见别人的身影,等待把所有人的脖子都拉长了再挽了几个结,他们的面孔也变长了,拖着打了蝴蝶结的脖子,升到半空中,拨开呕吐物一样的云朵,寻找着剧作家和雨滴的身影。他们的双脚像蚂蚁腿那样又细又弯在空中乱蹬,面容苍白而呈现出千人一面的让人作呕的恐惧表情,好像在演一出默剧。    
    到下午四点四十五分左右,沉默已经淹埋了所有的人,突然听见了一声巨响。吧哒。那是一滴水降落到干涸的大地,就像一滴油落在了烧红的铁板上。紧接着,吧哒,吧哒。二,三,四……卖西瓜的老头突然收拾起摊子没命地蹬起车来,但雨已经劈头盖脑地砸下来了,像子弹一样猛烈而愉悦地打在他苍老而有着褶皱的皮肤上,让它瞬间饱满光滑起来,在雨中他的头发紧紧贴在脑门上,看起来意外地少,而他似乎变成了某一个美丽的少年,青春荡漾,迅速消失了。    
    雨终于落下来了,然后是巨大的雷声。奇怪的,它们在雨落下来以前被淹埋着的所有人彻底忽略了,但现在听起来这么悦耳。这一切像锣鼓一样打碎了这一出沉闷而毫无剧情的默剧。先回来的是林奇,她从那辆刚刚停在大楼门口的菲亚特汽车里钻出来,兔子一样冲进了楼门。楼门口已经积了一些水,她站在楼门口湿着头发和车里的人告别,裙子紧紧贴在身体上,清楚看见文胸上面那朵红色的绣花,她转身上楼,看了看依然站在楼门口的疯老太婆,她好像失去了知觉,呆呆地看着那些水落下来,终于骂出了这一天的第一句话:你这个不要脸的婊子!    
    林奇像被吓到了,看着她,好像她是一个女神,然后,大笑起来,她笑得腰都要断了,挣扎着上了楼。    
    老人浑然未觉,站在雨中,面带仇恨,眼珠突出,狠狠地一句接一句骂了起来,她穿着厚厚的大衣,大骂:你这个不要脸的婊子!随着每一次声音的发出,她的身体就狠狠地弯下一次,声嘶力竭,好像在哭号。    
    二楼的那个女人推开窗户,想要骂她,可是被她的样子惊呆了,她低头看了她一会,那些雨随着风扑到她苍白的脸上她也没有发觉,终于,用一种奇怪而庄严的神情,轻缓地,关上了窗户。    
    现在整条街上就只有疯老太婆了,雨下得搏命一样歇斯底里,她站在楼门口,半个身子淋着雨,半个身子没有,一句接一句地吼着:你这个不要脸的婊子!    
    她的声音那么大,整条街上的人都听见了,但,没有人出来骂她,所有的人都敬畏地关着窗户,紧紧地关着。    
    剧作家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浑身淋得湿透了,他出现在楼梯口,快步跳了进去,双喜没有跟在他身后。他的额头上肿起了一块青紫的痕迹,看来早上那个人下手不轻,他站在楼梯口像狗一样晃着头,不时抬眼看老太婆一眼。    
    没有人知道他这一个下午去了哪里,总之他现在回来了,神情有些奇怪,他看着老太婆,好像要说什么,又没有,他走上了两个台阶,又下来了,然后他站在她身边,微笑着,和她一起,大骂了一句:你这个不要脸的婊子!    
    他的声音比起她的来要年轻很多,浑厚且好听,但所有的窗户还是紧紧地闭着。他骂完这一句,满意地捋了捋头发,上楼去了。    
    老太婆站着,喘着气,雨慢慢停了,她也就慢慢沉默了。    
    他们都累了,只有树木还在往下落着水,嘀嗒,嘀嗒,落在沉默的雨棚和土地上。


第四部分剧作家之死(5)

    四.阳台    
    顾良城死去以后一切都没有变,恶心而粗糙的连续剧只多不少,烦闷的天气只热不凉,我依然在春鹃副食店上班,双喜依然在洗头的间隙来和我聊天,林奇依然过来买口香糖,有时候和白色菲亚特车的主人约会,有时候歪着脑袋坐在疯老太婆身边看她骂人。    
    永定街的人从来没有如此默契过,对这件事情保持着一种让人怀疑的沉默,但他落下来那块地方很久都没有人愿意多做停留,他楼下的那个初中生每天放了学骑着车狗一样跑回家,再也不在街上闲逛,很多天以后,卖西瓜的老大爷依然心有余悸目不转睛地看书,但他的西瓜,长时间都没有卖出去过。    
    整个夏天就是那么漫长,好多次我路过他的楼下,都想停下来看看他落下来的血迹是不是还在,但我迟疑着,终究没有停下来。    
    我怀疑洗头妹双喜有和我同样的想法,林奇也是,但我们谁也没有真的停下来。    
    我连着好几天都用望远镜看顾良城的房间,他的房间依然空着,没有被租出去,那扇蓝色的窗帘被警察拉开了就没有关上,于是它像一个耻辱的女人赤身裸体面对我的鼻梁,我从来没有那么仔细地看过他的房间,那张米色床单的床,那张写字台。我只看见上面堆着的书稿们还有一些隐隐约约的照片,好几次,我在深夜失声痛哭,一个又一个熟悉的电话号码从脑中涌出,于是我打那些电话,不知道对面是谁,但我想,或许和我的命运有关。    
    一个星期以后,双喜在春鹃副食店第一次给我说到顾良城,她说你还记得那个自杀的剧作家吗,他死之前那天和我姐夫打了一架,后来他一直告诉我他头很晕。她脸色惨白地说起来。    
    她说你不认识他所以我才告诉你这些,你不明白,他是一个很好的人,他那天还许诺说星期天带我去逛商场,他怎么会自杀呢。    
    双喜用力握着自己的手,握得关节发白,她根本就没有看我,只是说着一些她可能已经想了一个星期之久的话:她说是不是因为他的头被我姐夫打伤了,所以头晕才栽了下去。他怎么会去自杀呢。    
    我擦着柜台,毫不停顿,轻描淡写,对她说,谁知道呢。    
    双喜说姐,我睡不着,我想是不是我害了他。    
    我笑,我说傻姑娘,这关你什么事。    
    两个星期以后洗头妹双喜在某一天清晨逃离一样地离开了永定街,那天早上我看着她走的,是她姐夫来接的她,他依然戴着那个黑色墨镜,像个将军一样把她拖回去了。双喜面如死灰,顺从地跟在他身后,就像不久以前,她跟在剧作家顾良城身后一样。    
    在春鹃副食店一群洗头妹对我绘声绘色描述双喜每天接到的灵异电话。那些电话没有显示出来的号码,只听见呼吸,那一定是她以前男朋友的电话,就是跳楼死了的那个。    
    我依然笑着擦玻璃,没有告诉这群无知的姑娘,让电话号码不能被显示出来其实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就像毫不费力地知道她们的电话号码。    
    第二天早上,林奇来买口香糖,她说那个和顾良城相好的洗头妹为什么走了。我说谁知道,听说闹鬼。林奇说不会吧。    
    我说是啊,既然是自杀的,还有什么想不通的啊这些鬼。林奇说,你怎么知道他是自杀。    
    谁知道。    
    下午很热,林奇和我坐在一起,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夏天的计划,林奇说她要回老家了,就快毕业了,她说毕竟得好好找工作了,或者嫁人,不能像剧作家还在的时候每天和他演话剧不是。她说我告诉你吧,我们玩的其实很有意思,就是每天他写好剧本,我们就按着剧本上写的生活,吃饭,睡觉,接吻,吵架,喝水,甚至跳楼,她一顿,不过,每次都是会被救回来的。    
    哦。我转头看她的脸,我们的脸离得很近,我可以看见她的瞳孔剧烈地收缩着。    
    我说,的确很好玩。你们在演出什么。    
    一对绝望的情侣。林奇说,但只是一出戏,他是剧作家。    
    他们非常贫穷,她接着对我解释,从另一个城市来到这里生活,每天早上一起去吃早饭,然后各自工作,有时候晚上一起睡觉,有时候不,有时候激烈地争吵。每一句台词都是写好了的。吵得厉害了的时候那姑娘总是作势要跳楼,但男的总是拉住她,之后他们就激烈地亲吻……    
    她停了下来,眯着眼睛,神色迷离,鼻子上面都是密密麻麻的汗珠,她擦了一下,笑了,说,大概就是这样。    
    那么,我问她,我说你爱他吗。    
    林奇笑了,她说我是有男朋友的,你看见过他吧,他在一所高中当教导主任,开一辆白色的菲亚特,这个,只是一出戏,他来写,我配合着演,很有意思。    
    行为艺术?    
    林奇耸耸肩膀,大概。她说你也知道这个名词,真不简单。


第四部分剧作家之死(6)

    我知道的事情还有很多,其实并不是农民工以及小卖部女郎就不懂行为艺术,我想,我们任何一个人的生活都比一个艺术家要艺术,我为了节约用电,不看电视,不上网,只能用望远镜去看生活在我对面的男人,并且,爱上了他。    
    他是一个剧作家,他试图编写自己的生活,并且找到了出色的合作者,他们演出一对情侣,说他所写的那些激烈伤感的台词,肢体语言是那样丰富而绝望,有一天他写好了这样的剧本,说是他到楼顶去跳楼,而那个姑娘将及时出现,把他拖回来,他固执地按照自己的剧本出演,但她没有出现。    
    又或者,他爱上了那个姑娘,但他不是菲亚特车的主人,他心怀绝望,在戏剧中把自己终结了,他觉得一切都在掌握中,因为他把这所有,都写在他的剧本上。    
    在夏天的闷热里他完成他的剧本,设计好了每一个动作,表情,演出给人看。    
    而或许,我是他惟一的观众。    
    其实,我不知道顾良城在想什么,我甚至根本就不算认识他。    
    永定街的每一个人都不知道另一个人在想什么,或许,只有那个疯老太婆最为简单,她就站在楼梯口或者她房间的窗口,大骂着每一个人,每一件事,震得整栋楼的玻璃都在响。    
    而我们其他的人,关着窗户,在家中上网,看遥远动物们的照片,它们的眼睛,肢体。末了把他们在嘴巴里咬得嘎吱作响。    
    这一次,我没有打骚扰电话给林奇,我只是给她喝了一杯下药的茶。无论如何,我认为是她背叛了他,她背叛了他们的戏剧,让他坠落了下去。这个女人应该受到惩罚,应该在绞刑架上被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1 1

你可能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