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香 by 卫风-第6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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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欢当然不能跟我拼两败俱伤,侧身闪避,那一拳击到半途,被我手腕轻转,刀背在他腕上磕了一记。
他脸上一红,下盘依然是极稳,拳头迎面朝我招呼过来。我腰身後仰,刀锋平推斩向他腰际。
两个人都打得快,尽欢拳脚有力,虎虎生风,我则是诡招不断,总逼得他不得不回招自保。
因爲他不能对我下狠手,而我又总是机变有余,游斗一场,他额上已经渗汗,神情也有些焦燥,竟然在我身形飘忽游走之际陡然站定,双掌虚握,双目圆睁,喉间低吼一声,合掌一翻向我横推猛击!
我脚尖点地离地跃起,不向後避反向前冲,他大惊之下一掌打偏,一片破碎惊呼之声。我从他身侧掠过,刀尖点了两点,在他身後站定。
尽欢呼哧呼哧直喘气,偏殿里一时间静得很,没人说话。
龙成天清清嗓子:“竟儿,你这就不对。说了试刀,你净捉弄他作什麽?这刀也没试出来什麽好处。”
我一笑,伸手在刀身上弹了一下,嗡嗡吟声不绝:“刀好我一眼就看出来了,不过是这两天积点闷气,要发散发散罢了。尽欢,你肯定不会生我气是不是?”
他忙点头:“是,公子早说要出气,我站著不动让公子打就是了,省得公子费事。”
嗯,到底是我的尽欢,事事以我爲重。
尤小子磨了两年,我硬是咬牙不松口,就把尽欢留在京中。
我把长刀信手递给他,说道:“照这个样子,先铸三万,京畿守备驻军先发一万,禁军发一万,剩下你押送去给尤将军,他西南这一年战事不断,狼仓族屡屡犯境,让这宝刀到该显身手的地方扬威去。”
尽欢接过刀,站定了向我躬身:“公子,这一把剑连工带料,价不下百两。”
我点点头,从袖中摸出块铁牌:“先去支三百万两,不够用再来领。”
他双手接过了牌子,哑声说:“公子多保重,我这就去了。”又向龙成天叩了一个头,转身退了出去。
我伸个懒腰,说道:“有没点心吃?”
一旁小陈急忙道:“已经备好了茶点。”
我点点头,对龙成天说:“那你慢慢问话,我用茶点去。”
小陈取过锦袍雪裘,我一手挥开:“打架出了一身汗,不穿了。”
龙成天道:“小竟别走,朕也想用些茶点了,多呈些热茶来,让三位新秀才士也暖一暖。”
我似笑非笑站定:“不必,我在这儿,恐怕有人食不下咽,难受得很。”
龙成天笑著招手:“别淘气,这麽多人在这里,快过来。”
我左右看看,嗯……
好吧,给你一次面子。
我和龙成天并肩而坐,热气腾腾的茶点呈上来,因爲我偏爱吃肉,所以在常例的点心外,特别切了一小碟子肉脯,奶油炸的面点里也塞满肉松,喝的是热腾腾的牛奶。皇帝跟我吃一样东西,难爲这个以前总说牛奶腥气的人,竟然也喝得很是开心。
龙成天低声问道:“你留下陆升平,想派作何用?”
我喝一口热牛奶:“这当然听从皇上调遣。”
他一哂:“得了你嘞,少打鬼主意,想说什麽尽管说。”
我嘻嘻一笑:“喏,前天不是在说于州……”
他看我一眼,我笑嘻嘻的和他对望。
嗯,成交。
陆才子的去向,已经底定。
让他到于州那不毛之地去给我发展经济去。
除了陆升平,其他两人多多少少都用了些点心,陆升平灌了一气热茶,仍然处于半离魂状态。
屋角都生著火盆,暖意融融。鼻端闻到一股淡淡的幽香,让人神清目朗,甚是舒服。我拉过锦毡盖住我和龙成天的腿,舒舒服服向他肩上一靠:“那你问你的正事,我且歇一会儿。”
他无奈一笑,伸手抚摸我的头顶,手顺著发滑下来,将我揽住:“好,你便歇一会儿,等晚膳好了我叫你。”
我靠著他胸口,他心跳声音沈稳有力,一声一声连绵而规律,让人不自觉的心安。
活著……真好。
他是活著的。
还记得我从雪中把他扒出来的时候,他已经与一具冻尸无异,脸作青紫,唇色发黑,四肢扭曲变型僵硬。
但是,他现在还是活著的……
这就好……
我昨夜本就没有睡好,上午和午後又费了神,刚才又和尽欢动武,有些支撑不住,原来是想靠著他坐一会儿,却只觉得眼皮越来越沈,放松身体,还记得说了句:“回来把蛇胆粉给预备好,皇上晚上要用……”听著小陈模模糊糊答应了,心里一松,靠著他便陷入沈睡。
番外——一见
一时间那人的风致与那些曾经深信不疑的憎恶的信念,讨檄的文章词句,交叠重印在一起,心中百念纷杂,那人又说了什麽,竟然没有听到。
那人大大方方坐在皇上的身侧,宫监屈膝跪在他脚边,替他将沾了雪沫的靴子褪下,露出穿著白色袜里的双脚,一双眼竟然定定望住他脚,直至宫监捧过暖好的锦靴替他穿著系好。
他擡一擡下巴,露出精致雪白的颈项和优美的下贪弧线:“怎麽他们进来了?”
皇上道:“我听说你留了三个人下来说话,想著能入皇後青眼,想必是难得的人才,是故让叫来我看看。”
他眉毛擡起,眼角含著淡淡的笑意:“看过了?看上谁了没有?”竟然是当著这麽许多人的面调情掉花样。
皇上竟然满面是笑,丝毫不觉得被冒犯了,对这等不恭不敬极不端庄的言语竟然全盘受用,还显得十分愉悦:“我知道你不太喜欢见外人,这就让他们退出去。”
低下头深深吸几口气,稳定心神。
耳中听得那人声音悦耳,声声动人,却不能清楚分辨他都说了些什麽。
却等一声金刃作响,擡起头来,那人正将一把长刀拔出了鞘,啧啧称赞,剑光反射窗上的雪光,映得他脸颊上一片雪青的光,整个人竟似翡翠雕出来的一般清冷美丽。
他侧头挥臂,虚虚的横劈了一记,玉顔一瞬间英气勃发,令人不能逼视:“尽欢,咱们试试刀!”皇上击掌笑道:“好,把桌椅搬开,试上一试。”
殿中刀光雪影,令人眼花缭乱,心下发急,生怕那武将手脚没轻没重,竟然伤了……伤了……伤了那人。
只恨自己不懂武功,看也看不懂,辨也辨不清。
动手没有多长时间,一颗心却绷得死紧,悬得高高的,两眼发涨,握紧了拳。
一直到那人纵身跃开,笑道:“……尽欢,你肯定不会生我气是不是?”
胸口陡然一松,大起大落之下,闷痛涌了上来。
及至後来那人再说什麽,茶点端上来,却也回不了神。
一心只想擡起头再看他一看,却不知道自己在怕些什麽,头却是擡不起来。
那一天,那一面,镂在心版,终生不曾褪色。
直至,不能再铭记的那一日到来。
自从一见桃花後
直至如今更不疑
第一百十六章
“皇後?皇後?”
我慢慢睁开眼来,定一定神,看清眼前是谁,不由得笑出来:“哟,四王爷来了,失迎失迎。”
他却是一脸急相,甚至顾不了尊卑上下,一伸手把我拉了起来:“皇後,我有件事情求你,你千万千万可要帮我的忙。”
我坐起来,发现自己睡在自己寝宫的床上。
唔,怎麽回来的?
挽一把头发,我拿过枕旁的带子:“你怎麽进来的?我的侍卫太监都不知道哪里偷懒去了——你找我什麽事?”
他急道:“来不及了,麻烦你和皇兄说,不要差姬慈去漠北镇守。”
我想了想,姬慈便是下午留下的那武举两人中的一个,举止合度,谈吐有物,正是武举头名。而且我翻过首册,他家中世代行伍,出了不少知名将才。这样一个美质良才,放出去历练几年,堪当大任,原是应该的。听他这麽说,我心里奇怪:“爲什麽?”
小陈探头看,道:“千岁要梳洗了吧?晚膳已经备好。”
我道:“好。”
他一急,伸手抓住我手臂:“皇後,我皇兄他下午已经发话,要姬慈三日後便整顿行装去漠北军中。明日一早恐怕便正式发诏,你现下和他说来得及,等兵部行文了,就拦不住了。”
我看他情急于色,与平时那种大大咧咧的嘻笑模样全然不同,笑道:“怎麽?他欠你赌债未还麽?还是哪里结了风流仇怨?那也用不著阻他去,我著人说,给他在那边多吃点苦头,包管四弟舒心满意就是了。”
他破口大喝:“我是正经求你!你别和我闲扯东西!”
我心中大奇,小陈本已经拧好了热手巾,我挥手让他退开,坐下来道:“你说说原故,要是你有理,我自然帮你。横竖今天兵部是不能发文的,一夜长著呢,你也不用急成这样。”
他定了定神,喘了两口气,坐了下来。小陈何等机灵,已经斟上热茶,分别呈给我和四王爷。我侧眼看到他左颊红肿高起,显是刚挨了打。
再看四王爷龙成英脸上的神态。
不用问,打了小陈吓退我侍从的,一定就是这个活宝。
我心里哼一声,脸上不动声色。
小样儿,敢打我的人,我要是能让你顺顺当当遂了心愿,我这皇後让给你当!
他喝了口茶,张口道:“我和小姬那是从小结的冤家,又打又闹,先前他打不过我,後来我生了重病,他却武功日进,架是打不了,但是骂战还是常有。後来……”
我偏头看他。
你要求我办事,难道还对我防这防那?
他平时何等嬉皮厚脸的一个人,居然老脸微红,侧过头,眼睛不与我相对,说:“有一回我去看南城东湖选花国魁首,布衣简从。那时有个粉头,名叫玉蝶儿,相貌好歌喉好……”
我眨眨眼,得,让他说,他就从头说。居然越扯越远。
幸好在我发声阻止前,他又扯回来了:“我被地痞围住,身边的人偏一个都不在。吃了好几下子,小姬突然从天而降,将我救了。”
我道:“唷,那人家救了你,你还记恨于他麽?”
龙成英道:“我自然不是那样的人。打倒了那些人,我跟他道谢,请他去喝酒。”
“生平从来没在那种地方喝过酒,我可不知道那里的酒有花巧,结果,後来……”他忸忸捏捏,脸涨成了酱色。
我怔了怔,听他又说:“结果後来喝到了床上了,荒唐胡涂也不知道怎麽过了一夜,天明时小姬把我痛打得不能动弹,头也不回的去了!从那天起他再不肯搭理我,我软求也好,硬磨也好,他要麽不理,要麽举拳就打!我请了王兄赐的金牌去和他说话,他也是爱理不理,没好声气!其实他家中世代良将名士,实在不用武举出身,他就是想避开我,避得越远越好……”
最难爲情的已经说出了口,他越说越收不住,我却有些恍惚。
妓院,花酒,荒唐的情事……
好象,很久很久以前,啊,或许并不久……我也曾经有过那样的经历……
那烛影摇红,暖帐流香的回忆……
可是红烛依旧照,那红烛下的人呢?
我心头一酸,一股热气冲上来,我闭了下眼,重又睁开,眼里仍然清明:“你就是想说,你喜欢上姬慈了,不愿意他走,是不是?”
龙成英连连点头:“是,是,皇後,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