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山飞狐｜斐过］流年寂-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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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半山那话本是随口一说，并无恶意，旁人若听了方无羽这番嘲弄，必然大怒，但他处事一向宽容礼让，加之心里又记挂着胡斐，反而慈笑道：“姑娘处处都为斐儿着想，他能有你这么一个红颜知己，真乃人生幸事。看姑娘也是个是非分明之人，心里定然清楚我等用意，我也不在多说，只是希望姑娘能明白，错一步毁一生，斐儿他赌不起。”
作者有话要说：过渡章而已。
第 64 章
64、
赵半山若是恶语相加还好对付，这般和言悦色倒更让方无羽措手不及，她哪里会不知道自己是在无理取闹，但现在这当口，她也管不了这许多，心里虽然虚，但说出口的话仍然理直气壮：“得了吧，别在我跟前说大道理，错也好对也好，都是他的事，用的着你们替他决定吗？照我说，你们就是怕自己名声受损，被连累，怕被人耻笑，怕……”
她骂得正在兴头上，那房门却突然开了。
“方姑娘，别再说了，”胡斐脸色疲惫，力不从心道，“几位哥哥不会有这种心思的。”
他这副模样出乎众人意料，赵半山讶异道：“斐儿，你怎么累成这样？”
胡斐冲他一笑，目光停在陈家洛身上：“总舵主，你回来了。”
陈家洛方才已听文泰来将事情说了个大概，见他这般憔悴，也不忍再多说什么，反而道：“三哥四哥，你们先回去吧，这里交给我。”
赵半山指指屋里，又指指胡斐：“可是……这他……他们……”
陈家洛一笑道：“你们若信得过我，便将斐儿的事交给我来处理，好吗？”
赵半山与文泰来互望一眼，他们也非不明事理之人，眼下这当口的确不宜多说什么，既然总舵主应承下了，他们又哪有不放心的道理，便道：“也好，咱们就先回苗家庄，若有差遣总舵主派人来通知我们便是。”说罢又回头看了眼胡斐，摇头叹息着离去。
胡斐轻舒了口气，勉强笑道：“多谢你，总舵主。”
陈家洛拍拍他的肩，问道：“杨兄弟伤势如何？”
胡斐默默摇头。
陈家洛安慰他道：“放心吧，莫冥会有方法救他的，倒是你这么疲倦，该去休息一下了，别给自己这么大压力，你只有养好精神，才能照顾好他。”
胡斐诧异地看向他：“总舵主，你……”
陈家洛叹道：“三哥那番话想必你也听到了，他所说的虽是人之常理，但世上许多事本就在常理之外，谁又能控制得了呢。”
胡斐一愣，听出他话中若有所指，但心不在此，无意深究，只紧锁着眉头出神。陈家洛知道此刻任何事都不能让他放开心怀，便也不再劝慰，与他一同静心等待。又过了一柱香时间，那房门才打开，莫冥与白素雪相继从里面走出。胡斐神情急切道：“白姑娘，他怎么样了？”
白素雪看了他一眼，又把目光投向莫冥，那少年却好像存心要让人着急似的，慢条斯理道：“那人的内力可真是浑厚，难怪他能撑到现在，只是那求生不得、求生不能的折磨也够他受了，常人怕是宁愿一死了之吧。”
陈家洛惊道：“当真这么严重？可有法子救他？”
莫冥居然还很有心情的得意道：“血焚花可是我们冥教的至宝，单是一朵就得花上好几年时间培育，具有培本固元、起死回生的神效，但一经人血浇灌，它便会成为至毒至阴的毒物，这或许就是天下万物皆有正反两面之理吧。”
陈家洛见他神情轻松，便猜道：“你这么有把握，看来这毒并非无药可解。”
莫冥笑道：“药的确是没有，但解毒的法子倒是有一个。”
胡斐眼晴一亮，惊喜问道：“是什么方法？只要能救他，任何事我都愿意做！”
莫冥一字一句道：“一命换一命。”
众人皆是一怔，白素雪皱眉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莫冥道：“血焚花的盅虫在沾过人血后，一辈子都会记住这个味道，虽然无法逼出体外，却可以将它过渡到另一个人身上。如此一来，杨过自然就能康复，不过另一个人最多活不过两年，而且还很可能会带来其他病症。”
他把目光从他们身上转过，又停在胡斐身上，道：“这就是唯一的方法。”
胡斐毫不犹豫道：“用我来换他！”
莫冥早就猜到他会这么说，轻轻一笑，道：“你要把一世的寂寞留给他，是不是太惨忍了？”
胡斐一愣。
莫冥挥挥手道：“好好考虑一下吧，有时候死亡并不是最痛苦的，如果你真的决定这么做，明天就来苗家庄找我们。”
陈家洛看了胡斐一眼，欲言又止，终是转身离去。方无羽见他们走远，一箭步冲到胡斐面前，激动叫道：“你不可以拿自己交换，你不能这么做！”
胡斐对她们笑了笑，平静说道：“两位姑娘，胡斐可否求你们一件事？”
白素雪心头一颤：“你想让我们瞒着杨过？”
见胡斐点头，方无羽跺脚急道：“他活了你就得死，你以为瞒得住他吗？到时候只会让他更加自责，更加痛苦！”
胡斐回头望向屋里，深深吸了口气：“现在已经管不了这许多了……”
严冬寒夜，凄清莫明。
陈家洛临窗而立，许多旧事不欺然涌上心头，想这短短半年便是诸多变故，不由得叹息，那月光清冷冷照在他身上，便有了一种寂寥萧索的惆怅感。
“你若不想胡斐送命，我不救他便是。”莫冥百无聊赖地打着呵欠，“他们两个谁生谁死我都无所谓，要不是你替他们求情，我也懒得管。既然胡斐是你的好兄弟，那就别再管杨过，让他听天由命去吧。”
陈家洛叹道：“杨兄弟若有不测，斐儿岂不要痛苦一生。”
莫冥眼珠子一转，说道：“要不然这样，我上大街上抓个不相干的人来替杨过解毒，这样他们两个都不用死了，皆大欢喜！”
陈家洛苦笑道：“你明知这是不可行的，何必再提。”
莫冥撇撇嘴道：“你们这些自恃名门正派的大侠，总是在意这个又顾虑那个，但这世上哪有两全其美的办法，做人自私一点有什么不好，若中毒的人是你，别说一个，就是百个千个，我也愿意去抓。”
陈家洛心中一软，半是玩笑道：“你这般行事古怪的人，天底下也找不出第二个。”
莫冥冲他笑道：“若非这样，你现在会在我身边么。”
陈家洛脸上微燥，即便相处了近半年，仍然无法习惯他用这种语气说话，差开话题道：“斐儿既下定主意，怕是没人能改变得了了。”
莫冥道：“我猜你那些个三哥四哥估计要抓狂。”
陈家洛望向夜空深处，久久不语。
作者有话要说：这篇文居然过15万字了，抹汗，我居然写了这么长！！！
第 65 章
65、
天还未大亮，一种黎明特有的昏暗填满院子，屋檐下结着露水滴成的冰棱，冷风摇动屋角铜铃，发出清脆的叮铃声。
胡斐便这样在院中坐了一夜。
他一直望着同一个地方，可眼中却没有那些东西的存在，露水浸湿了他的袖口，一层细细的白霜凝在上面，他似得想得入神，甚至没有听到身后靠近的脚步声，直到唤他的声音响起，才惊觉回了神。
“胡斐，你在这里坐了这么久，究竟在想些什么？”方无羽着了一身青衣，精练的装扮一如往昔，只是眉间疲态尽现，全然没有以往强悍的模样。
胡斐深深叹了口气：“如果当初我没有离开雪山，或许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方无羽不屑一顾道：“你是不是还要说如果没有冥教出来搅局那该有多好？呵呵，要是每件事都可以事先预料，那人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胡斐自嘲道：“你说得对，人世变换，本就是无常的。”
方无羽一巴掌拍在他肩上，大声道：“你看你，才三十出头的人，怎么像个老头子似的感慨起世事来。天无绝人之路，没准一觉睡醒就什么事都解决了。”
胡斐摇头一笑，问：“方姑娘，你信命吗？”
方无羽怔了怔，正色答道：“我信。”
这个回答大出胡斐意料之外，不觉疑惑地看了她一眼。方无羽笑道：“我信命，可是我不认命，人一旦认了命，那么他这一辈子就已经完了，所以我才会活下去。”
胡斐敬佩道：“你真的是个特别的女子。”方无羽心中一动，欲言又止：“胡斐，我……”
还未出口的话被白素雪惊慌的呼唤声打断：“胡斐，你快过来，杨过他……杨过他……！”
胡斐大惊失色，一个箭步冲进屋里，只见杨过躺在床上，双目紧闭，气息若有似无，他急急唤了两声，却得不到任何回应。白素雪掀起他的袖子，那臂上竟然纵横密布着有如龟裂般的血纹，一直蔓延到脖颈处，触目惊心。
方无羽掩嘴惊呼：“怎么会这样，昨天还没有的啊，怎么会这样！”
白素雪噙泪道：“他……他已经没有时间了……”
胡斐一言不发，拿袍子裹住杨过，将他拦腰抱起，大步往门外走去。
方无羽拉住他，道：“你要带他去哪？”
胡斐冷声道：“苗家庄。”
方无羽又急又怒：“你要去送死吗！”
胡斐扯嘴笑了笑：“因为我现在只有认命，也只能认命。”
说罢，他头也不回地离去。
日落。
苗家庄。
已经过去整整一天时间，屋外等候的人心急如焚，可屋里仍然没有半点动静。
胡斐带杨过来的时候，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和莫冥三人进了这间屋子，再也没有出来。文泰来心中疑虑颇多，在院中来回踱着步：“不知他们现在怎么样了，那莫冥终非善类，他该不会害斐儿吧？”
陈家洛安慰他道：“四哥放心吧，他性子虽然邪了些，但只要是答应了的事，就绝不会反悔的。”
文泰来皱眉道：“那人与我红花会积怨颇深，难保不会怀恨在心。”
那场纷争赵半山虽然没有亲历，但也听兄弟们详细说过，亦担忧道：“四弟说的不无道理啊。”
陈家洛笑笑道：“那都已事过镜迁了，如今江湖不是平静的很么。”
文泰来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总舵主为何处处维护于他？”
陈家洛神情异样，避去他的目光。
他其实可以找一个很正当的理由，比如循循善诱，劝邪归正，他知道只有他开口，文泰来就一定会相信。
可他偏就说不出口。
他一向就不擅长说谎，更何况是面对自己最好的兄弟。
院中突然变得很安静，门就在这时开了，莫冥揉着胳膊从里面走出来，叫道：“喂，我说你们两个大闲人，这么有空的话就帮忙胡斐抬到其他房间去。”
赵半山心中一惊，抓住他急问：“你把斐儿怎么了？”
莫冥没好气道：“我还能把他吃了不成。”
赵半山松开他，急急冲进屋里，跟文泰来一起将胡斐小心翼翼背出来。莫冥看着他们的背影笑道：“幸好你这两兄弟现在一门心思都扑在他们身上，要不然陷入两难境地的人就是你了。”说罢，回头看向陈家洛，又道，“他们都还不知道胡斐的事，等知晓后怕是恨不得把我生吞活剥了吧。”
他虽故松轻松，可语气中仍然带了明显的疲倦，陈家洛担忧道：“你不要紧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