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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虚拟谋杀-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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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明华低头快步走着,听到自己的皮靴在冻得硬硬的地面敲击出清脆的声响,这声音
令暗夜显得更为寂静。

  拐过一个弯,走上主干道边的人行道,前面不远处有一个公交车站,雷明华常常
会在那里等待经过的夜班车。由于夜班车是定时发放的,每小时只有一班,如果雷明
华下了节目就出来等车,通常是可以等到的。如果再晚,她便会坐出租车回去了。

  公交车站没有一个人,路灯昏黄的照着黑暗的空间。雷明华走到站牌下,把连帽
子的外套裹裹紧。偶尔会有一辆车经过,车轮由远而近驶过的声音因为夜的安静而显
得有几分不真实。雷明华在站牌下小范围地走动,以免脚冻得太厉害。她的表情很平
静,像是对独自一人处于黑暗的环境中习已为常并且无所畏惧。

  站了一会儿,一片灯光从远处向车站的方向靠近,雷明华下意识地扭头去看时,
一辆摩托车已经驶到了她跟前,并且在低低的轰鸣声里停下了。摩托车手戴着全罩式
的头盔跨坐在座位上,雷明华看见孟知非的眼睛在头盔后依然显得很明亮。雷明华并
不意外地笑了,说:“专门来接我的?”孟知非点点头,没有说话。

  雷明华问:“送我回家还是接去你家?”孟知非的声音从头盔里传出来,像隔着
一层墙壁般,有些模糊:“送你回家。”雷明华说:“可我不想马上回家。”

  说着,雷明华还是走到孟知非身边,抬腿跨到后座上坐下,然后就伸出手臂环住
孟知非的腰。摩托车本来就没有熄火,孟知非等雷明华一坐好,马上就把车启动了,
摩托车在宽敞的街道上疾速前行。雷明华没有戴头盔,疾风把她外套上的帽子吹得向
后翻去,一头长发也在风中乱舞。雷明华紧紧抱住孟知非,身体尽量凑到前面,大声
问:“我们去哪儿?”孟知非扭头对雷明华说了一句话,声音被风刮得断断续续地:
“回你家!”雷明华又大声问:“你怎么知道我家在哪儿?”

  孟知非没有说话,摩托车正好行驶到一个十字路口,孟知非直接向左转去。那正
是回雷明华住处要去的方向。雷明华问:“你怎么知道的?”

  孟知非还是不说话,摩托车开得很快,再过了不多久就来到了雷明华住处的楼下,
车停下来,雷明华只得下车。她走到车前,看着孟知非。夜很黑,孟知非的脸藏在头
盔里,雷明华看不清他的脸。“让我看看你的脸。”雷明华说:“不然,我总觉得像
在做梦。”

  孟知非听了,稍一迟疑,抬手把头盔摘下来。雷明华凑近一点去看,看到孟知非
那双微微凹陷的眼睛在凝视着自己,脸上带着一丝微笑。雷明华说:“你总是让我感
觉特别不真实,包括你的人,你的故事,还有你那个家。”

  孟知非微微一笑,说:“这么晚,你一个人回家不安全,以后我接你。”雷明华
固执地说:“你得告诉我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孟知非说:“我说过,坐在黑夜里
听着你的声音,我就像了解自己一样了解你。”雷明华想了想,说:“你还会带我去
你家吗?”孟知非摇摇头,说:“我也不知道。其实那天我就不应该带你去的。”雷
明华问:“为什么?”

  孟知非仰起头看了看楼上,整栋楼的窗户都是漆黑的,只有四楼一间透出淡淡的
光亮。他抬手把头盔又戴上了,说:“那是你住的地方吗?”

  雷明华也仰头看了一下,说:“是的。你不知道吗?我以为你知道我所有的事情。”

  孟知非开始启动油门,在骤然爆发的轰鸣声里,他说:“我走了,再见。”然后
没等雷明华再说什么,把摩托车调了个头便开走了。

  雷明华转身看着摩托车远去的方向,很快她的视野里就只剩下一片无边无际的黑
暗,而摩托车行驶发出的声音却隐约响了很久,仿佛从天外传来。又站了一会儿,雷
明华才慢慢转回身走进楼洞,楼道灯一盏盏打开,从外面看去,雷明华上楼的身影如
同舞台剧中的人物一样遥远恍惚。

  打开房门走进客厅,雷明华看见卧室里还透出光亮来。刚才在楼下看到的淡淡的
灯光正是从卧室中透出的。雷明华换了拖鞋,把包扔在桌子上,走进了卧室。卧室床
头的台灯开着,常远睡在被子里,但双手枕在头下,眼睛睁得很大,愣愣地看着天花
板。雷明华问:“我看灯亮着,以为你还在用电脑呢。怎么还不睡?”常远仍然看着
天花板,说:“睡不着,干脆等你回来一起睡。”雷明华边脱外套边说:“等我干嘛?
我上午可以睡觉,你还得按时去公司呢。”

  常远没说话,雷明华走出卧室,到卫生间去洗漱。卫生间里传来“哗哗”的水声。
过了一会儿,雷明华走回到卧室,在梳妆台前往脸上擦护肤品。等一切都收拾妥了,
才走到床边,脱得只剩贴身的衬衣裤钻进被窝。常远把压在脑袋底下的手抽出一只来
搂住雷明华,说:“今天你回来得比平时要早一些啊?”雷明华头埋到常远怀里,说
:“嗯,一下节目就回来了。”

  常远问:“坐夜班车还是打的?”雷明华略一迟疑,说:“打的。”常远没有再
问,沉默了一会儿,雷明华抬起头看着常远的脸,说:“你最近好像睡眠越来越差了,
是不是有点儿神经衰弱?”

  常远说:“晚上睡不着,白天在公司精神很差,做事总是不能集中。”雷明华担
忧地问:“要不要抽时间去医院看看?”

  常远冷笑一声,说:“去什么医院看?精神病院?”

  雷明华笑笑,说:“要去精神病院的也不是你,而是我呀。”常远瞟了雷明华一
眼,问:“你怎么了?我看你挺好,睡也睡得着,吃也吃得下,整天熬夜,气色倒还
不错。”

  雷明华说:“我现在好像常有幻觉,想像一些不真实的东西,又弄不清到底是真
实的还是幻想出来的。”常远说:“幻想什么了?”雷明华想了想,又不说了。常远
等了一会儿,又问:“怎么不说话了?跟我说说话吧,我现在想听你说话。”雷明华
笑了,说:“你不是总说我胡说八道的吗?”常远说:“无所谓,反正这个世界上的
一部分人喜欢胡说八道。”雷明华说:“要我说点什么呢?”常远说:“随便。说说
你的节目,说说你小时候的事儿,或者我认识你以前发生的事儿。”雷明华想了一会
儿,说:“那我就讲讲我爸妈离婚以后,我自己跑到爷爷奶奶家去的事儿吧。”常远
说:“就是你自杀的那件事儿?”

  雷明华说:“是那时候的事儿,但不讲自杀,我告诉你我一个人怎么跑了那么远
找到爷爷奶奶家的。那时候我还小,身上又没钱,自己带了一个小书包,里面装了两
本课本,一块毛巾,还有家里剩的两个馒头就走了。到了火车站,也不知道该怎么走,
看到有戴红袖章的人,就躲在一边儿悄悄看,如果觉得那人看上去像好人,就上去客
客气气地问人家我要去的地方应该坐什么车。我记得自己害怕上坏人的当,一连问了
好几个人,听到他们说的都一样了,才觉得放心。”

  常远被雷明华的话说得笑起来,用手抚摸一下雷明华的脸,说:“小小年纪,警
惕性倒还挺高的,都是谁教你的。”

  雷明华也笑了一下,继续回忆着说:“大概是本能吧,觉得这个世界好像并不太
安全。问到该坐什么车以后,我就跑到排队买票的地方,站在窗口边等着,看那些排
到窗口买票的人是不是去我爷爷奶奶家住的地方。有时候听到有人是去那个地方,但
看看那人不太放心,就不敢跟着。直到有一个抱小孩的阿姨也买去那儿的票,我才决
定要跟着她走。谁知道那个阿姨买的是第二天的票,我跟她走出了售票大厅,看她一
直往汽车站走,这才傻了,只好又返回身来。”常远笑起来,说:“真难为你了,一
个那么小的小丫头,怪聪明的。”

  雷明华接着说:“这回我改变策略了,不再到售票窗口等,而是混进候车大厅等。
因为已经知道了是哪趟车去爷爷奶奶家,所以直接就找到了等那趟车的队伍。观察了
好半天,找了一个看起来慈眉善目有点儿像我爷爷的老头儿,就离他不远不近地坐着。
后来火车进站,要检票了,人挤得要命,我拼命跟着那个老头儿,可一会儿就找不着
他了。还好那时我个头小,进检票口的时候人家拦了我一下,我就装得很着急的样子
告诉人家说,我妈妈在前面,找不着了,人家就放我进去了。就是这么混上火车的。”

  常远叹了口气,说:“唉,可怜,你爸妈要是知道这样的情况……”雷明华冷笑
着说:“知道又能怎么样,他们要是真爱我的话,我也不会走了。”常远沉默了一下,
说:“也是。其实小孩子是最骗不得的,大人爱不爱他们,他们心里都很清楚。”雷
明华说:“可很多大人都不知道。有的人小时候还知道自己受了委屈,可等他们长大,
有了自己的孩子了,就又开始重复他们小时候被别人对待的那一套了。”常远说:
“那后来呢,在火车上那么长时间,你就带了两个馒头,怎么办呢?”雷明华又回忆
起来,出神地说:“你猜呢?”常远微笑着说:“其实你年龄那么小,真被人发现逃
票了也没什么,耍耍赖呗,那些大人能把一个小女孩儿怎么样呢?”

  雷明华“哼”了一声,冷冷地说:“你以为他们会那么善良?你以为我年龄小就
没有自尊心?其实火车开了不久,列车员一查票我就露馅儿了。那个列车员是个挺凶
的小伙子,要赶我下车。我又急又怕,求了他半天,最后我说只要不赶我下车,我就
帮他扫地,拖地,送开水……只要他让我干什么我都会干。他这才同意了。所以这一
趟火车可把我忙坏了,从头到尾一直没怎么歇过,一直在干活。车上人特别多,到处
都是垃圾,我个子小,可以钻到座位底下去打扫卫生。所以我们那节车厢保持得最干
净。还好,我的两个馒头吃完以后,那人看我干活挺卖力,他吃饭的时候也分给我一
份儿。一路下来,倒也没怎么挨饿。最后总算平平安安地到了爷爷奶奶家,可惜到了
以后才知道,他们俩都已经死了。”

  说到这儿,两个人都沉默下来。常远把雷明华搂在怀里,温柔地抚摸着。房间里
只有闹钟一丝不苟地发出“嘀嗒”声,还有两个人轻轻的呼吸声,室内一片安静。

  台灯发出的柔黄的光线落在墙上,地上。光线照不到的地方,形成一些奇形怪状
的阴影,像是代表着某些面目不清的秘密。雷明华的哭泣声,常远的嘟哝声,在房间
里忽轻忽重地响着,在这些声音的间隙里,还可以听到闹钟发出的一成不变的“嘀嗒”
声。规律和不规律的声响互相交织着,使得这个深夜的房间里,有种令人不安的气息
弥散开来。


  第十二章

  普克在“不再年轻”聊天室的线上挂着,看到“神采飞扬”的名字从名单里消失
了,而“哆来咪”仍然在,便用“笑面人”的网名悄悄地上前和“哆来咪”说话。

  笑面人:神采飞扬走了么?哆来咪:走了,我们下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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