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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水浒传 (下)-施耐庵 著-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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脱了衣裳,要与燕青厮扑。众头领见宋江敬他是个天朝太尉,没奈何处,只得随顺听他说;不想要勒燕青相扑,正要灭高俅的嘴,都起身来道:「好,好,且看相扑!」众人都哄下堂去。宋江亦醉,主张不定。两个脱了衣裳,就厅阶上,宋江叫把软褥铺下。两个在剪绒毯上,吐个门户。高俅抢将入来,燕青手到,把高俅扭 得定,只一交,颠翻在地褥上,做一块半晌挣不起。这一扑,唤做「守命扑」。宋江,卢俊义慌忙扶起高俅,再穿了衣服,都笑道:「太尉醉了,如何相扑得成功,切乞恕罪!」高俅惶恐无限,却再入席,饮至夜深,扶入後堂歇了。

   次日,又排筵会,与高太尉压惊,高俅遂要辞回,与宋江等作别。宋江道:「某等淹留大贵人在此,并无异心;若有瞒昧,天地诛戮!」高俅道:「若是义士肯放高某回京,便好全家於天子前保奏义士,定来招安,国家重用。若更翻变,天所不盖,地所不载,死於枪箭之下!」宋江听罢,叩首拜谢。高俅又道:「义士恐不信高某之言,可留下众将为当。」宋江道:「太尉乃大贵人之言,焉肯失信?何必拘留众将。容日各备鞍马,俱送回营。」高太尉谢了:「既承如此相款,深感厚意,只此告回。」宋江等众苦留。当日再排大宴,序旧论新,筵席直至更深方散。

   第三日,高太尉定要下山,宋江等相留不住,再设筵宴送行, 出金银彩缎之类,约数千金,专送太尉,为折席之礼;众节度使以下,另有馈送。高太尉推却不得,只得都受了。饮酒中间,宋江又提起招安一事。高俅道:「义士可叫一个精细之人,跟随某去,我直引他面见天子,奏知你梁山泊衷曲之事,随即好降诏'H。」宋江一心只要招安,便与吴用计议,教「圣手书生」萧让,跟随太尉前去。吴用便道:「再教『铁叫子』乐和作伴,两个同去。」高太尉道:「既然义士相托,便留闻参谋在此为信。」宋江大喜。至第四日,宋江与吴用带二十余骑,送高太尉并众节度使下山,过金沙滩二十里外饯别,拜辞了高太尉,自回山寨,专等招安消息。

   却说高太尉等一行人马,望济州回来,先有人报知,济州先锋周昂,王焕,项元镇,张开,太守张叔夜等出城迎接。高太尉进城,略住了数日,收拾军马,教众节度使各自领兵回程暂歇,听候调用。高太尉自带了周昂,并大小牙将头目,领了三军,同萧让,乐和,一行部从,离了济,迤逦望东京进发。不因高太尉带领梁山泊两个人来,有分教,风流出众,洞房深处遇君王;细作通神,相府园中寻俊杰。毕竟高太尉回京,怎地保奏招安宋江等众,且听下回分解。
后一页前一页回目录回首页后一页前一页回目录回首页第八十一回 燕青月夜遇道君 戴宗定计出乐和
   话说梁山泊好汉,水战三败高俅,尽被擒捉上山。宋公明不肯杀害,尽数放还。高太尉许多人马回京,就带萧让,乐和前往京师,听候招安一事,却留下参谋闻焕章在梁山泊里。那高俅在梁山泊时,亲口说道:「我回到朝廷,亲引萧让等,面见天子,便当力奏保举,火速差人前来招安。」因此上就叫乐和为伴,与萧让一同去了,不在话下。且说梁山泊众头目商议,宋江道:「我看高俅此去,未知真实。」吴用笑道:「我观此人,生得蜂目蛇形,是个转面忘恩之人。他折了许多军马,废了朝廷许多钱粮,回到京师,必然推病不出,朦胧奏过天子,权将军士歇息,萧让,乐和软监在府里。若要等招安,空劳神力!」宋江道:「似此怎生奈何?招安犹可,又且陷了二人。」吴用道:「哥哥再选两个乖觉的人,多将金宝前去京师,探听消息,就行钻刺关节,把衷情达知今上,令高太尉藏匿不得:此为上计。」
   燕青便起身说道:「旧年闹了东京,是小弟去李师师家入肩。不想这一场大闹,他家已自猜了八分。只有一件,他却是天子心爱的人,官家那里疑他。他自必然奏说:『梁山泊知得陛下在此私行,故来惊吓,已是遮过了。』」如今小弟多把些金珠去那里入肩,枕头上关节最快。小弟可长可短,见机而作。」宋江道:「贤弟此去,须担干系!」戴宗便道:「小弟帮他去走一遭。」「神机军师」朱武道:「兄长昔日打华州时,尝与宿太尉有恩。此人是个好心的人。若得本官於天子前早晚题奏,亦是顺事。」宋江想起九天玄女之言,「遇宿重重喜」,莫非正应著此人身上。便请闻参谋来堂上同坐。

   宋江道:「相公曾认得太尉宿元景麽?」闻焕章道:「他是在下同 朋友,如今和圣上寸步不离。此人极是仁慈宽厚,待人接物,一团和气。」宋江道;「实不瞒相公说:我等疑高太尉回京,必然不奏招安一节。宿太尉旧日在华州降香,曾与宋江有一面之识。今要使人去他那里打个关节,求他添力,早晚於天子处题奏,共成此事。」闻参谋答道:「将军既然如此,在下当修尺书奉去。」宋江大喜。随即教取纸笔来,一面焚起好香,取出玄女课,望空祈祷,卜得个上上大吉之兆。随即置酒,与戴宗,燕青送行。收拾金珠细软之物,两大笼子,书信随身藏了,仍带了开封府印信公文。两个扮作公人,辞了头领下山,渡过金沙滩,望东京进发。戴宗托著雨伞,背著个包裹。燕青把水火棍挑著笼子,拽扎起 衫,腰系著缠袋,脚下都是腿 护膝,八搭麻鞋。於路免不得饥餐渴饮,夜住晓行。

   不则一日,来到东京,不由顺路入城,却转过万寿门来。两个到得城门边,把门军挡住。燕青放下笼子,打著乡谈说道:「你做甚麽挡我?」军汉道:「殿帅府有钧旨,梁山泊诸色人等,恐有夹带入城,因此著仰各门,但有外乡客人出入,好生盘诘。」燕青笑道:「你便是了事的公人,将著自家人,只管盘问。俺两个从小在开封府勾当,这门下不知出入了几万遭,你颠倒只管盘问,梁山泊人,眼睁睁的都放他过去了。」便向身边取出假公文,劈面丢将去道:「你看,这是开封府公文不是?」那监门官听得喝道:「既是开封府公文,只管问他怎地?放他入去!」燕青一把抓了公文,揣在怀里,挑起笼子便走。戴宗也冷笑了一声。两个迳奔开封府前来,寻个客店安歇了。

   次日,燕青换领布衫穿了,将搭膊系了腰,换顶头巾,歪戴著,只做小闲模样。笼内取了一帕子金珠,吩咐戴宗道:「哥哥,小弟今日去李师师家干事,倘有些撅撒,哥哥自快回去。」吩咐戴宗了当,一直取路,迳奔李师师家来。到得门前看时,依旧曲槛雕栏,绿 朱户,比先时又修得好。燕青便揭起斑竹帘子,从侧首边转将入来,早闻得异香馥郁。入到客位前,见周回吊挂,名贤书画; 檐下放著三二十盆怪石苍松;坐榻尽是雕花香楠木;小坐褥,尽铺锦绣。燕青微微地咳嗽一声,丫鬟出来见了,便传报李妈妈出来。看见是燕青,吃了一惊,便道:「你如何又来此间?」燕青道:「请出娘子来,小人自有话说。」李妈妈道:「你前番连累我家,坏了房子。你有话便话。」燕青道:「须是娘子出来,方才说的。」
   李师师在 子後听了多时,转将出来。燕青看时,别是一般风韵:但见容貌似海棠滋晓露,腰肢如杨柳袅东风,浑如阆苑琼姬,绝胜桂宫仙姊。当下李师师轻移莲步,款蹙湘裙,走到客位里面。燕青起身,把那帕子放在桌上,先拜了李妈妈四拜,後拜李行首两拜。李师师谦让道:「免礼!俺年纪幼小,难以受拜。」燕青拜罢,起身道:「前者惊恐,小人等安身无处。」李师师道:「你休瞒我,你当初说道是:『张闲,那两个是山东客人。』临期闹了一场,不是我巧言奏过官家,别的人时,却不满门遭祸!他留下词中两句,道是:「六六雁行连八九,只等金鸡消息。」我那时便自疑惑,正待要问,谁想驾到,後又闹了这场,不曾问得。今喜汝来,且释我心中之疑。你不要隐瞒,实对我说知;若不明言,绝无干休!」
   燕青道:「小人实诉衷曲,花魁娘子,休要吃惊!前番来的那个黑矮身材,为头坐的,正是『呼保义』宋江;第二位坐的白俊面皮,三牙髭须那个,便是柴世宗嫡派子孙,『小旋风』柴进;这公人打扮,立在面前的,便是『神行太保』戴宗;门首和杨太尉厮打的,正是『黑旋风』李逵;小人是北京大名府人氏,人都唤小人做『浪子』燕青。当初俺哥哥来东京求见娘子,教小人诈作张闲,来宅上入肩。俺哥哥要见尊颜,非图买笑迎欢,只是久闻娘子遭际今上,以此亲自特来告诉衷曲,指望将替天行道,保国安民之心,上达天听,早得招安,免致生灵受苦。若蒙如此,则娘子是梁山泊数万人之恩主也!如今被奸臣当道,谗佞专权,闭塞贤路,下情不能上达,因此上来寻这条门路,不想惊吓娘子。今俺哥哥无可拜送,有些些少微物在此,万望笑留。」燕青便打开帕子,摊在桌上,都是金珠宝贝器皿。那虔婆爱的是财,一见便喜,忙叫 子收拾过了,便请燕青进里面小阁儿内坐地,安排好细食茶果,殷勤相待。原来李师师家,皇帝不时间来,因此上公子王孙,富豪子弟,谁敢来他家讨茶吃!
   且说当时铺下盘馔酒果,李师师亲自相待。燕青道:「小人是个该死的人,如何敢对『花魁娘子』坐地?」李师师道:「休恁地说!你这一班义士,久闻大名,只是奈缘中间无有好人,与汝们众位作成,因此上屈沉水泊。」燕青道:「前番陈太尉来招安,诏书上并无抚恤的言语,更兼抵换了御酒。第三番领诏招安,正是诏上要紧字样,故意读破句读:「除宋江,卢俊义等大小人众,所犯过恶,并与赦免,」因此上,又不曾归顺。童枢密引将军来,只两阵,杀得片甲不归。次後高太尉役天下民夫,造船征进,只三阵,人马折其大半,高太尉被俺哥哥活捉上山,不肯杀害,重重管待,送回京师,生擒人数,尽都放还。他在梁山泊说了大誓,如回到朝廷,奏过天子,便来招安,因此带了梁山泊两个人来,一个是秀才萧让,一个是能唱乐和,眼见得把这两人藏在家里,不肯令他出来;损兵折将,必然瞒著天子。」
   李师师道:「他这等破耗钱粮,损折兵将,如何敢奏?这话我尽知了。且饮数杯,别作商议。」燕青道:「小人天性不能饮酒。」李师师道:「路远风霜到此,开怀也饮几杯。」燕青被央不过,一杯两盏,只得陪侍。原来这李师师是个风尘妓女,水性的人,见了燕青这表人物,能言快说,口舌利便,倒有心看上他。酒席之间,用些话来嘲惹他;数杯酒後,一言半语,便来撩拨。燕青是个百伶百俐的人,如何不省得?他却是好汉胸襟,怕误了哥哥大事,那里敢来承惹?
   李师师道:「久闻得哥哥诸般乐艺,酒边闲听,愿闻也好。」燕青答道:「小人颇学得些本事,怎敢在娘子跟前卖弄?」李师师道:「我便先吹一曲,教哥哥听!」便唤丫鬟取箫来,锦袋内掣出那管凤箫。李师师接来,口中轻轻吹动,端的是穿云裂石之声。燕青听了,喝采不已。李师师吹了一曲,递过箫来,与燕青道:「哥哥也吹一曲,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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