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康志-第2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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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亲人都死了,为什么还要回到这个伤心之地?她回来是想寻找什么吗?唉,民族之间的仇怨,一旦结下了,就不知需要多少时间才能化解呢!
午时前后,队伍在一处山谷内歇马。两侧是挺拔的山峰,道路从两山之间穿过,一条小溪从北向南潺潺流过,右手边的山前有一处土山,大约三十丈高,土山上寸草不生,密布着大小不一的青石,土山后面就是笔直的峭壁了。一队汉人大概有四五百人,正在溪水边休息,听闻康王殿下到了,望旗而拜。
赵构抱拳拱手,就在民众中间坐了。
“殿下,喝一碗水吧!”一名青年男子递给一碗水来,身边的儿子大约五六岁的样子,妻子开朗明快正在收拾着东西。
蓝珪伸手接过来,却听赵构轻咳一声,知道主人不许自己去尝,只得双手呈上。水很甜,赵构赞了两句,又把孩子抱在大腿上,说笑着。
郑七郎却难得清闲。命令第一都在殿下、帝姬身边职守;第二都防守北面谷口;第三都防备南方山口;第四都占领东边土山,第五都向南北两个方向派出斥候,远处五里,不得懈怠。都吩咐完了,再去检查落实情况,居然就没有看到眼巴巴瞧着自己的,貌美如花的华福帝姬。赛月甚是恼怒:赛月长大了,不是小孩子了,也不想打扰他的公事,但是怎么能视若无睹呢!不能原谅,就是不能原谅啊!
赛月一瞪眼,一跺脚,恨恨地去了,郑七郎听到了她的声音却是无暇理会。赛月回到九哥身边,嗔怒道:“九哥,你看他呀,怎么能那样呢!”
一身紫罗兰色的长裙,梳双丫高髻,耳朵上垂着珍珠耳坠儿,手里摇着一枝野花,蹬薄底紫色短靴。
赵构戏道:“又是哪个不解风情的家伙,招惹了我们如此可爱的小娘子?”
九哥的赞美,赛月当得起,照单全收,皱着娇俏的旋胆小鼻,道:“还不是那个呆子!”
赵构明知故问:“哪个呆子?”
“哎呀,九哥坏!”赛月扬起手里的花打过去,赵构侧身躲过,道:“算了吧,七郎有事情做就让他忙去好了!七郎文武兼资,有名将之风啊!”
赛月火气还没有消,道:“什么文武兼资,名将之风,不过是仰仗祖辈的荣光罢了!”
赵构脸色一沉道:“胡说!依我看,七郎岳云都是难得的将才,不枉圣上苦心栽培,这种话休要再提!”
赛月正想分辩,自南北两个方面突然响起急促的马蹄声,探马急匆匆地回来,莫非敌军来犯?
“报,禀报郑指挥:敌军三千余人从北面杀来,已到四里之外!”
“报,敌军四千余人从南面山口杀来,距离不过三里!”
三千加四千就是七千人,是我军的十四倍,敌众我寡,只能先谋自保,再求退敌。
“命令:全营过河向土山靠拢,第二都为右翼,第三都为左翼,第四都为中路,第一都维护殿下帝姬,第五都为预备队,快!”
溪水深不过二尺,军队率先过河,布置防御阵地,赵构指挥百姓,迅速过河,上土山暂避!
“娘亲,敌人是谁?”孩子问道。
“是京人!”
“他们厉害吗?”
“没有虎贲厉害!”
孩子又问:“虎贲是谁?”
母亲指着身边的士兵,道:“他们就是虎贲,保护官家的虎贲,我们大宋最勇猛的部队!”
“娘亲,我也要当虎贲!”
母亲笑道:“那你从今天开始就要努力了,否则,当不了虎贲的!”
孩子挣脱了母亲的怀抱,跑到郑七郎身边,扯着衣角,道:“我也要当虎贲!”
七郎低头大笑:“我叫郑七郎,过了十六岁就来京城找我,让我看看你够不够资格当虎贲!”
孩子去了,七郎从阵地间走过,对兄弟们的速度非常满意,不到一刻钟,已经布置了一个简易的防御阵地。时间紧迫,只能如此。这是自己第一次作为军事主官,单独指挥战斗,而且第一次就是五百对七千,呵呵,昊天大神还真瞧得起咱啊!
三百人在山前沿着河岸散开,第一都的一百多人,在第一条防线后面三十步远的地方,又构置了第二条防线,第五都看守战马等军器物资守在最后面。山脚下的林木,山上的青石都是可以利用的盾牌,郑七郎的这个营,并没有配置盾牌、投弹手,每人一杆火枪,一把钢刀,三分之一的人配置了神臂弓,随军携带着两百个一窝蜂发射筒,已经全部分发到了一线阵地。今天的天气不错,如果是阴雨天气,郑七郎绝不会采取防守策略,一定会全军突击,杀出去的。
敌人来了,从南北两面气势汹汹地压过来,很快汇合到一处。一名相当夸张的巫师,指天叩地,念念有词,十几名京族少女合着节拍,敲打着腰间的小鼓,扭动腰肢,向无所不在的苍天,厚德载物的大地,祈求着战无不胜的力量。
北方的人高声叫着:“山,山!”
南面的人同声应和:“水,水!”
山水合到一处,爆发出不可阻挡的力量,为了夺回家园而斗争的战士们,呐喊着,前进!
郑七郎站在第一条防线后面,控制着厮杀的冲动,默默计算着距离,突然喝道:“一窝蜂,射!”
一百个发射筒,在周长为一里的圆弧上散开,一齐开火,一次齐射就是三千二百枝火箭,将二百步内的一切生灵,无情射杀!
正在渡河的战士,倒在河水里,激起高高的浪花;冲过河岸的勇士,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倒在了冲锋的道路上。立即死去的,都是幸福的魂灵;在火焰中挣扎的,都是不幸的存在。这里的山,这里的水并没有保佑他们刀枪不入,也没有赐予他们强大的力量,当他们面对大宋虎贲军团的火器攻击时,毫无还手之力。实力上的巨大差距,使他们成为绝对弱小的一方,尽管他们保持着数量上的优势,这又算得了什么?
“第二轮齐射,射!”
郑七郎不敢怠慢,将所有的一窝蜂发射出去,使出全部力量射杀敌人,保存兄弟们的生命,这是他所应该考虑,应该顾及的。
短短的二百步,似乎根本算不得什么,一个冲锋就可以将宋军击垮,但是,要付出多大的代价才能够做到?他们是为了理想才站到了一起,他们交趾各个地区,他们从事着不同的职业,但是,他们死亡的方式,死亡的时间却是惊人的相似。他们迷茫了,他们看不到希望,他们准备退却。
“嘟嘟嘟”,身后响起沉闷的号角声,巫师近乎疯狂的嘶吼,他们的热血再度燃烧,他们继续向前冲锋。
土山上的百姓,为英勇的虎贲军团喝彩,巨大的声音中响起一声吼叫,如同雪地上孤独野狼的最后的叫声。那是槟榔的声音,槟榔看到族人在成片的倒下,再也忍受不了,想冲下去与他们汇合,死也要死在一块儿!
赵构一把拉住她,槟榔亮出尖锐的牙齿,毫不犹豫地咬向那个她十分敬重的人。赵构没有躲闪,忍受着剧烈的疼痛,脸上微笑如故。
漆黑的牙齿上,沾染了鲜红的血,满脸泪水的槟榔,缓缓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坚定的男人。槟榔不明白,他为什么不躲,为什么不推开她,或者直接杀掉她?赵构一把将槟榔搂在怀里,自然而然地就那么做了。右手轻轻抚弄着槟榔的长发,道:“过去了,不要看就好了,都过去了。”
槟榔看不到,却可以听到,槟榔极力扭动着身子,要离开这个男人的怀抱。赵构感受着女人身上的温度,听着不远处震天的喊杀声,血液沸腾,似乎一下子又回到了那些年轻的岁月。身体感到阵阵燥热,下面的有了反应,渐渐恢复了真身。赵构欣喜地体味着男人的力量,不清楚到底是什么原因,也不明白短短的时间之内到底发生了什么。
槟榔也感觉到了不妥,挣扎得更加卖力,脸上仿佛涂上了胭脂,就是一个充满青春火力的女人啊!赵构掏出一只手帕,用牙齿咬住一角,撕开,团成球状,塞进槟榔的耳朵里。火枪的声音响起来,不要紧,她听不到了,她睡着了。
成散兵线散开的虎贲士兵,每人一杆火枪,瞄准目标,射击装填再射击,他们是大宋第一支装备第三代火枪的军队,应用熟练,配合默契,从第一声枪响的那时起,就开始了惨烈的杀戮。位于第二条防线上的第一都的士兵,神臂弓居高临下,大显神威,敌人呈密集阵型扑上来,弓箭几乎没有落空的时候,有的甚至能一箭贯穿两人。
良子大黑脸成了黑紫色,开弓、装箭、射击,一气呵成,箭不虚发。静静地瞄准一名敌军军官,叫一声:“你就在这儿吧!”
扣动绷簧,“嗤”地一声将箭射出去,眨眼之间,命中敌人胸膛。那家伙向后摔去,砸倒了一人,又重重地摔在地上。
“第九个!不空,服不服?”良子利用开弓的间隙,还要显摆一下。
不空不为所动,稳稳地托住枪身,计算着敌人的速度,铅弹的落点,心中一亮,扣动扳机,“砰”地一声,铅弹钻进敌人的脑袋,又是一个!爆头,这是不空最喜欢的杀人方式。
一直没有找到机会射击的曹德胜,大声叫着:“第九个!”
不空笑道:“只要战斗继续下去,班头没有力气用手开弓,射击频率降下来,就没戏唱喽!”
良子听到了,骂道:“你小子没长眼睛啊?京人还能挺到那个时候?”
两人几乎同时射击,双双命中目标,还是不分胜负。
曹德胜看到敌人的时候,很怕;有那么一段时间,大脑似乎都不能思考了。看到敌人倒在箭下,死尸遍野,就没那么怕了。看到兄弟们一个接一个地干掉敌人,心里痒痒的,听到良子的话,更是急得不行了。
端起枪,瞄准一名敌人的胸膛,扣下扳机:唉,怎么搞的,又偏了!偏下的居多,射到身后的也不少。是不是应该把瞄准的地方提高一些?
照着这法子试了一下,嗯,很有效,位置似乎正了许多。
曹德胜调整射击位置,屏心静气,再次发射!
“砰”地一声,打中了,嗨,怎么没打死啊?
那家伙回过身来,捂着胳膊叫道:“龟儿子,看准了再射!”
呀,打中自己人了。
曹德胜躲在石头后面,不敢露脸。班里的兄弟都装着没看到,心里暗乐。第一都都头陆天一骂道:“他要是射准了,你小子早就没命了,叫唤什么?”
那小子还要辩理,突然被一杆标枪刺穿了胸膛,想说的那句话再也没机会说出来了。曹德胜低下头,眼泪“噼里啪啦”就下来了。这个兄弟是因他而死的,他不但没有杀死一名敌人,反倒害死了一名自己的兄弟,怎么就打中了自己人呢?
娘的,死的人是我就好了!
陆天一气得直骂娘,转头叫着:“他娘的看准了再射,老子的脸还留着做人呢!”
曹德胜隐藏在石头后面,抱着枪,不停地抽泣。
忽然,传来一个孩子的声音:“娘说,虎贲是我们大宋最勇猛的部队,大哥哥不哭,给你糖吃!”
曹抬起头,看到了一张天真的脸庞,曹德胜挤出一点笑容,摇摇头。
孩子将糖递到了他的嘴边,这也是一个有脾气的孩子。曹德胜一口吞下糖,摸摸孩子的脑袋,道:“谢谢!”
孩子跳着回去了,糖掉进了肚子里,也分不清是个啥滋味。
就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