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康志-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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孝庄公子身后的小厮,将一个包裹放在桌子上。声音沉闷,看起来分量不轻呢!胡三打开包裹,眼睛立马就直了:铜子,黄灿灿的铜钱啊!
五十贯,足足五十贯啊!
我的娘啊!
十天之后,还有五十贯!
加起来就是整整一百贯啊!
娘的娘,咱的姥姥啊!这么多钱,可怎么花呀!
一家老小,啥都不干也够活两年的!
胡三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钱啊!手碰到铜子,就象扎了刺,闪电般缩了回来。想想,不舍得松开,再摸一下。这次的手不往回缩了,开始哆嗦,就象鸡爪子在乱颤。胡三双眼冒绿光,嘴角边水汪汪的,正是口水泛滥的前兆。
可以租一间铺面,咱也正式挂盘营业,今后不用再东跑西颠的了;给咱娘买一只猫,她老人家最喜欢猫了,买一只好猫,这一次一定遂了老人家的心愿,让咱娘安度晚年;给老婆买几匹布料,做最好看的衣服,打一个金镏子,让她也臭美一把,让这婆娘成天里说我没能耐;给娃们一人两贯,爱咋花咋花。
即便这样,也花不了多少钱的。“柳浪莺飞”的小翠仙真招人疼,奶子大、屁股圆,又会扎乎,那一个销魂啊!如果,给她赎身,需要多少钱呢?
胡三陷入无边无际的狂想之中,不能自拔。
朱孝庄轻扣着桌面,胡三没感觉;咳嗽几声,胡三不吱声;瞪眼珠子,人家权当没看见;万不得以,公子丢一个眼色。小跟班一巴掌扇过去,愣是把胡三从无边的美梦中拉了出来。
被平白无故地揍了一巴掌,胡三心里反倒美滋滋地,那个美呀,就甭提啦!胡三“扑通”跪在地上,磕膝盖当脚走,蹭到孝庄公子身边,抱住公子的大腿,死鱼一般的眼睛里洪水泛滥,大哭道:“爷,您真是我胡三命中的贵人,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您的大恩大德呀!爷,回家我就为您立个牌位,把您贡起来,早晚三柱香,好吃的全孝敬您。我胡三不是一个忘恩负义的小人,今后,您让我向东,我绝不向西;您让我打狗,我绝不杀鸡。从此之后,我就是您身边的一条狗,最忠实的狗,您让我咬谁,我就咬谁!爷啊,爷!我可找到您了,您可不能丢下我不管呐!”
朱孝庄学究天人,知古通今,一脑子智谋,满肚子学问,而今碰上胡三,一个市井之徒,对圣人的话又多了一番体会!子曰:三人行,必有吾师。今观胡三其人,溜须拍马的功夫炉火纯青,自己是万万不及的。
夫子又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远则怨,近则不逊!
对胡三这样人,还真不能等闲视之,需要一整套办法,才能把他弄得服服帖帖。
朱孝庄温言道:“好!只要你好生去做,我自不会亏待于你!这件事情,嘴一定要严,就是你媳妇也不能告诉!我还有事,先去了!”
胡三搀着孝庄公子来到大门外,扶公子上马,目送公子远去,直到看不见一点影子,才罢休。
胡三刚想回家,想到一事,问任店门口迎客的伙计,道:“哎呀,瞧我这记性!请问小哥,刚才的公子姓啥来着?就在嘴边,怎么就忘了呢!”
小伙计象见着了怪物,道:“当今国舅,朱孝庄朱衙内,难道能忘?”
朱孝庄?国舅?
胡三看看伙计,抬头瞧瞧天上的月亮,再狠劲拧一把自己的大腿,不疼,再拧一把,真他妈的疼啊!胡三刚刚明白过来,马上又糊涂了。
第一卷 第十二章 柱国(一)
第十二章柱国(一)
尾随金兵,若即若离;初战小挫,镇静自若。
巧计渡河,金兵无功而返;衔尾直追,胡虏仓惶北顾。
种相公用兵,古之良将不过如此!
——《英雄迟暮:种师道》
靖康元年三月初二,金人从京城撤围;宗翰、宗望合兵北上。
种师道以检校太傅、同知枢密院、京畿两河宣抚使,节制诸路勤王之师,率军跟在金兵的后面,护送友军出境。
宋金双方既然已经签订了盟约,就不能再把对方算作敌人,称呼友军也还适当。但是,种师道从来就没有把前面的十万大军当成朋友,只怕对方的统帅也怀着同样的心思。金兵走得很慢,每天仅行四十里,一直到三月初六才到达郑州境内的原武,似乎他们并不着急。种师道走得更慢,每天行三十里,行军之前,派出三千名游骑,探察五十里内金兵动向。老帅用兵不可谓不谨慎,但是,似乎有些谨慎过头了吧?
种师道麾下,三十万勤王之兵,说起来是不少,看着也挺多,种师道心里清亮得很,没有什么东西能够瞒过他的眼睛。说是三十万,大宋军队吃空额非常严重,最少会有两成半的缺员。再加上老弱病残,混饭吃的主,剩下能做战的绝对不超过二十万。
他手下的骑兵全部加起来也不过两万人,分散在各部,联合作战能力不得而知,以这样的兵力对抗十万金国铁骑,结果不言而喻。
就是这样的兵,还都是大宋军队的精华,四面八方,互不买帐,互不服气,战斗顺利还行,一旦形势危急,指望他们互施援手,希望更是渺茫。
种师道老了,已经七十五岁了。出身名门,以文资将兵,挂枢密副使头衔,京畿两河三路宣抚使,人人称相公而不名,荣耀已极,还求什么?他亲眼看着弟弟种师中战死沙场,他可不想落个同样的下场。一旦出事,自己名节是小,手下这些人马灰飞烟灭,大宋也就完了,他们种家将陷于万劫不复之境地。为国为家,他都不能不慎之又慎。
况且,这些骄兵捍将也不是那么容易指挥的。
初七日,金兵搜集船只,准备渡河。金人共得大小船只百余艘,一次可以渡过两三千人。
初八日,金人渡河。
三千名篮旗探马,走马灯一般,将各种消息送回大营。中军大帐之内,议论热烈,战意昂扬,一时间每个人都变成了无敌勇士,金人在其眼里不过是跳梁小丑而已。其中,刘延庆、刘光世父子,折可求、折彦质叔侄请战最为急切。保安军刘家虽然在名望上比种家、姚家弱一些,也算是关中地区有名的望族,很是出了一些名将;而府州折家,在河东路无有出其右者,自五代时期便经营府州,父死子继,兄终弟及,可以说,府州首先是折家的府州,然后才是大宋的府州。
二月初一汴梁会战,这两枝人马到得晚,没有赶上。后来听说韩世忠、岳飞受赏,就连岌岌无名的王德也成了英雄,老一辈还没表现出什么,刘光世恨得牙直疼,折彦质眼睛红了一个月。今天,听说金人开始渡河,按现在的时辰来估计,恐怕过了一半人了。半渡而击,胜利唾手可得,还等什么?
“相公,折彦质请战!”
“刘光世请战!”
“……请战!”
“请大帅下令!”
种师道仰靠在帅椅里,舌尖掬着茶水,正在品茶!良久,将嘴里的茶水咽下去,慢吞吞地说道:“唉,水太差,可惜了这上好的阳羡雪芽。东坡居士曾言:雪芽为我求阳羡,乳水君应饷惠山。竹簟凉风眠昼永,玉堂制草落人间。茶是好茶呀,可惜、可惜!”
帐内诸将被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搞不清楚种老相公是啥意思?
种师道缓缓睁开眼睛,看到站着的众将,大感惊奇,问:“尔等说什么?再说一遍!”
刘光世等人没奈何,只得再说一遍。
种师道一边点头说好,一边问刘延庆、折可求、宗泽、韩世忠四人:“四位将军意下如何?”
刘延庆:“犬子不知天高地厚,还望相公多多教诲!”
这是什么话?当爹的不管,反倒要两旁世人来管?刘延庆五十多岁的人了,在燕山府被辽人杀得大败,当然清楚辽人的厉害,而辽人碰到金兵根本不堪一击,所以,他倒不是不清楚金兵战斗力强悍,而是为了给我种师道出难题呢!
折可求:“军心可用,士气可鼓不可泻,打一仗看看也好!”
折氏叔侄看到岳飞、韩世忠平步青云,真是着急了。
韩世忠:“世忠只知服从命令,不知其它!”
一心为国的好汉!
而老将宗泽沉吟不语,天知道在想什么。
自从离开京城之后,这些将领天天请战,就象春天的猫儿,夏天的蝉儿,饿了的驴,吃饱的猪,看着着实腻歪。
种师道正要说话,忽见一名亲兵进来禀道:“大帅,圣旨到!”
话音刚落,厚厚的帐帘挑起,闪进一名英俊的少年,不是旁人,正是种家子弟——种无伤。
种无伤走进大帐,手捧圣旨,面南而立,高声宣道:“种师道及众将接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种卿所奏,朕已尽知,然其中多不可解。卿离京之日,
朕曾言,卿带兵在外,朕不遥制,一切事宜尽皆委卿处置,有异议者可先斩后奏。刚刚离京,便要请旨,卿莫非是老糊涂了不成?勉之,勉之,勿失朕望。钦此!”
领旨谢恩已毕,种师道很是咳嗽了一阵子,咳嗽完了,精神好多了,仿佛一下子年轻了好几岁呢!
种无伤待众将坐好,给每一位长辈见礼,态度诚恳,一点也不马虎。
刘延庆、折可求、宗泽等人,无非是面色和蔼,大加勉励。
这时,原来请战的几人,还站在远处,倒是不知如何是好了。
“年轻人多磨练磨练,没有坏处,打一仗也好。”种师觑着一干不知天高地厚的青年,“传令:折彦质、刘光世率本部人马,出营挑战。折将军在前,刘将军接应。若胜,追击不可超过两里;若败,可由侧门而入,不可冲击大营正门。”
“得令!”刘、折二人接过将领,舔胸叠肚,牛气冲天而去。
种无伤既然碰到了这样好的机会,焉能放过,遂向种师道请命,出帐观战。种师道点了点头,闭上眼睛,好像要小睡片刻呢!
“咚咚”三声炮响,三千折家兵在前,两千刘家将在后,杀出大营。种无伤带着两名侍卫班直,跟随大队,尾随而前。
约莫走出五六里地,远远地已经可以看到金兵大营的轮廓。只听马蹄声声,喊杀连天,从金营内杀出一队人马。清一色骑兵,羊皮帽子、黑铁甲外面罩着雪白的战袍、耳朵上带着硕大的耳环,把耳垂抻得很长,似乎要裂开一般。脚上蹬着统一式样的乌皮靴。
当先两员大将,老的年纪在四十多岁,少的也就二十左右。看相貌,非常相象,不是父子便是叔侄。
折彦质一摆手中钢叉,催马来到阵前,扬起手中的马鞭,起劲地抽着马屁股,战马“稀溜溜”长嘶不止,在两军之间风驰电掣般跑了个来回,这就叫耀武扬威。然后才勒住战马,叫道:“某乃府州折彦质是也,哪个敢与我一战?”
“哦,哦”,宋军挥动兵器,齐声欢呼。
年少的金将催马来到阵前,身后还跟着一名汉人模样的小兵。金将“乌里哇啦”说了一套,大家听不懂。小兵解释道:“这是我家将军完颜活女,后面的是我家将军的父亲大人,大金国黄龙府万户完颜娄室。我家将军命你下马受死!”
折彦质“嘿嘿”一笑,道:“叫什么名不好,偏偏叫什么活女。难道你的弟弟叫死女不成?”
小兵特别为难,但是面对将军殷切的目光,还是得照实翻译。小兵的话还没说完,完颜活女“哇呀呀”一阵怪叫,手中的一只娃娃槊,“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