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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花事-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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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边就七手八脚的关门。

  三姑娘一咬牙,丝练再度出手,回风飘雪一般,绕过一众镖客,去夺那道小
门。思想着这些镖客武艺平常,自然抢不过她,单只防着那个为头的。眼角往单
昆处一斜,却见他没看前面,倒往她身后一张,也不知看到什么,就蓦地里惊诧
万端,叫道:“姑娘——”

  急往后旋,身后隔着丈许,却只是一众惊惶失措的道姑。心知不妙,要待回
头,脑后一闷,霎时间一团黑雾兜头劈脸,就自天边直罩下来,吞没掉眼前那许
多张苍白发抖的脸。

  第 2章黑雾再揭开,眼前又是别一番景象了。微微透着窗外春风的淡绿色绣
花帐子外面,一个熟悉的身影梳着家常髻子,髻子上只简单插一只珠钗,侧坐在
琴墩上,神思不属地在翻一本纸色泛黄的琴谱。

  “四娘——”

  “醒了?”四姨娘秋脂回过神来,没戴镯子的光手腕象春风里的一截子嫩藕,
虽然努力洗尽铅华,举动间还总是有那么几分褪不尽的青楼风韵,水灵灵地指点
过来:“又闯祸!这回看你爹怎么教训你!”

  三姑娘,也即杭州府人见人害怕、鬼见鬼发愁,混名杭城三霸天,大号唤做
谢孤桐的这一位,眨巴了几下眼睛,这才渐渐回想起那黑雾罩下的往事,顿时有
一腔气冲牛斗,一咕噜坐起,拍着床板叫道:“无盐!无盐!”

  “姑娘醒了?”无盐应声而从某个不明角落里窜出来:“好了好了,现下没
事了!后来李捕头带了马快……”

  谢孤桐要知道的却不是这个,厉声截断她的话:“那姓单的呢?”

  “单镖头?”无盐瞥了眼秋脂,见这人又在出神,小声道:“他跟李捕头一
起送了姑娘回来,现在厅上跟老爷叙话呢。还有无尘道长,也……”

  谢孤桐一声不响地穿衣、系带、着靴。一番动作,好歹把秋脂又给惊动,看
形势不对,忙笑道:“这又要干什么?当心你爹生气,再说还有客人呢。”那人
却哪里理睬?在地上狠跺两脚,把靴子穿结实了,一甩门帘,径穿廊过榭,直奔
正厅而去。那一路上遇见的家人见她来势不善,无不退避三舍。

  堪堪到了地头,拐出穿门,上了正厅外的走廊,便听见厅内她爹爹谢天水宽
和的声音:“单兄年少才高,这次的事件,处理得确实是……”

  “姓单的!”

  一声裂金嘎玉的断喝,便将厅内数人视线,统统扭转过来。谢天水被蓦地打
断,也只得微笑摇头:“没一点规矩!无尘师伯也不叫一声?来,这边见过你洛
阳顾伯伯。上次你那只金丝翡翠,就是……”

  谢孤桐却只是两眼喷火,恶狠狠盯住左手最下位的单昆。这单昆一个镖客头
目,落到江南第一庄的客厅里,坐上客除了武当掌门无尘子,还有中原大豪洛阳
顾家的家主顾成章,此情此景,自然今非昔比,被谢孤桐看得局促,从座位上讪
讪站起:“谢姑娘,这次真是得罪了,在下也是情非得已……”

  “单兄安坐,不必跟她一般见识,”谢天水忙抚慰道:“她一个小孩子家,
懂得什么厉害好歹?这次多亏……”

  谢孤桐大怒,眼中火光在谢天水脸上一烧,顺势卷及笑嘻嘻看热闹的熟客无
尘,又再重新扫回单昆,屏足全身力道,喝道:“什么小孩子家?我生平最恨被
人当成小孩子耍!”

  厅上诸人一时愕然。愕然过后,便是一片声大笑。只有单昆生分,不敢特别
动容,见大家都笑得厉害,再一看谢孤桐那幼稚脸上的认真样子,也嘿了两声。
谢孤桐越发怒不可遏,一根纤长曲美的手指头,总不能径直戳到谢天水或者无尘
脸上去,只有找准方向坚定的戟指过来:“姓单的!出来,单挑!”

  单昆自然不动。他座位上面的无尘子笑得咳呛,玉帚连挥:“哎呀闺女,你
这可就不对了——你知道什么样的人,才可以不算作是小孩子么?如果是位姑娘,
她就要订到婆家,不但要订到婆家,而且要嫁出去……”

  诸人哈哈又笑。谢天水笑道:“好了,别再胡闹了。回去跟你四娘弹琴吧,
听话——顾伯伯这还是第一次来,别看着让人笑话。”

  谢孤桐听这话意,说得和蔼,其实不可违拗。虽然怒极,审时度势,势不能
在这当世三大高手之前,将单昆力毙掌下,也只得暂时含忍,一口银牙咬了又咬,
要待退出门去,想起还没跟新来的尊客见礼,向前伏了伏腰:“顾伯伯好。年前
二哥哥捉到的翡翠鸟,我喜欢得很——二哥哥还好么?家里一向都好?”

  这样突然而来的礼貌,倒让顾成章觉得意外,略略欠身道:“都好。有劳姑
娘挂记。”看看谢孤桐退出正厅,觉得作为主客,对于这样场面应该有所排解,
遂向主位上笑道:“真要恭喜谢兄,有这么一位百伶百俐的丫头。真可谓动如脱
兔,静如处子,既灵活,又乖巧,可算一以当十,我那几个小子是远远比不上了。”

  谢天水淡淡一笑:“还好吧,也不全是野人——呵呵,单兄必不这样看。这
孩子年少失恃,是我将她宠坏了。”

  单昆被这一说,虽然对此“动静”之解十分腹诽,也只得以春秋之意随声附
和:“谢姑娘自然是乖巧的。既乖巧,又灵活。”

  这晌未央山庄留客。主客顾成章是中原武林有数的人物,又是第一次来,接
待自然隆重。谢孤桐要想趁机会找单昆单挑,竟是没有可能,只得老老实实缩在
房中,着三不着两地跟秋脂胡混,心中煎熬。好在秋脂的心思根本也在几万里之
外,难得今天并不弹琴,勉强跟她敷衍半晌,忽然道:“你知道么?出事了。”

  “什么事?”谢孤桐顿感兴趣。

  “出事了!”秋脂有些僵硬地按着琴谱:“刚才李捕头来……说是,大内失
窃……”

  谢孤桐甚是失望:“大内失窃……那跟我们有什么关系?丢了什么?”

  “你猜?”

  看情况不象是皇帝老儿的人头。谢孤桐心里有事,哪里耐烦去猜这无聊玩意,
忽一眼瞥见秋脂的脸色,蓦地明白了:“呵,琴!难道、难道就是你心上那张—
—”

  秋脂只是默然。

  “不会吧!”谢孤桐一时间激动起来:“有人偷了春雷!谁?谁偷的?”

  刚出的案子,自然也没个回答。要待细问,突然无盐又不知从哪个角落冒出
来,瞅机会给她使个眼色。谢孤桐会意,先按下这边,借着更衣出门,便听无盐
道:“姑娘,要不要我在那姓单的小子碗里多放点盐?”

  也是时候挑得不对,这时间忽然就触景生情。猛一想人家那是什么手段,从
宫禁森严的皇宫大内,飞檐走壁,硬是无声无息就盗走让秋脂也眼红了这么多年
的千古名琴春雷;再看看自己干的这活计!使个丫头片子偷偷摸摸地在仇人碗里
放盐……不免懊恼:“什么时候了,还玩这样小孩子把戏?我的声名,就有一半
都坏在你手上!想我跟那姓单的仇深似海……”

  “那还有一招,”无盐忙又道:“左右不能在这里动手,我已经打听好,下
午他们结了镖,就回洛阳去。那些人推着车,又走不快,左不过今晚宿在前面市
镇——我也打听清楚了,那里有一家他们相熟的客栈,叫江南栈……”

  谢孤桐这才心花怒放,在丫头肩头猛拍一掌:“好样儿!你说,等这事办成
了,该怎么奖赏你呢?嗯,不如我们从此换个名字,上次你不是还抱怨说,无盐
这个名字根本配不上你的花容月貌么,索性今后就叫貂蝉!”

  被貂蝉侍侯着走回屋去,免不了跟秋脂又聊起春雷一案。无奈李捕头公务在
身,来去匆匆,本来就说的少,再传到秋脂这里,更没了细节。只说是刑部交待
下来,这件盗案,必须在中原各大琴家中密密寻访。未央山庄既是江南世家,家
中自然藏品丰富,则将来免不了会成为春雷大盗眼中的主顾,因此……

  既没有盗琴的细节,两人聊起来,就不免海阔而天空,古往而今来,从数百
年前江湖闻名的巨盗,一直扯到近日杭城偷鸡摸狗的小贼,直到晚饭后秋脂微觉
不豫,起身告辞,谢孤桐才想起自己也还有要事没办。只今晚这光景,比白日又
加添多少兴奋,一时间好象自己也变成那来无影去无踪的春雷大盗,看看夜色深
沉,顶盔贯甲,装束齐整,冲貂蝉使个眼色。

  貂蝉便从屋角拎起一只爱物,通身雪白的波斯猫,掐得它一声怪叫,从窗口
跳将出去,三窜两窜,上了屋檐。她便趁势跟在后头去追。那园子里巡夜的见是
跑了只猫,本不在意,禁不住貂蝉逮不住那猫,在屋顶上追着绕了两圈,气骂道
:“你们都是死人呵!三姑娘的波波跑了,也不上不帮手?说,你们都叫什么名
字?看明天我告诉姑娘——”

  那伙人这才急忙提灯笼往上凑。名园庄客,身手果然不同,当时跳上屋顶,
三下五除二,围捕波斯猫的战役顿时告捷。貂蝉一把搂猫在怀,忍不住抱怨:
“你们看看!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一到半夜三更,只是要捉老鼠,把身上
弄得这稀脏,明天又要烧水洗澡——谁愿意老干这样的活计!”

  那伙人自然凑趣:“这样的活计,叫小丫头们做也就是了。何必肮脏了姑娘
的尊贵身子?”

  貂蝉只是冷笑:“你们说得倒好!又不是不知道姑娘那脾性,跟多少人不相
能,单只我还算应付得来,种种事情,怎么推脱得开?”

  一伙人又对这样的主仆相契,连声称叹。貂蝉自伤自怜毕,为示嘉勉,不免
要一一询问众人名姓,以便将来录功在薄。那些庄客万没成想只是捉个猫儿,居
然也就能平步云霄,得此青眼,一时心潮澎湃,久久而不能平息。

  这边乱着,那边谢孤桐早趁势遁出,在夜色中奔了个把时辰,赶到前面市镇。
镇上客栈晚间都不关门,在黝暗的街道上一路寻至高挂迎客灯笼的江南栈,就见
一个伙计半坐半睡在门口,听得脚步声,眼睛还是惺松的,就灯光打量这个装束
奇特的旅客,还没开口询问,那边厢谢孤桐到了地头,已经按捺不住十分气盛,
骈着两指直点过来:“虎翼镖局那伙人,住在哪里?”

  小二方才被这架势警醒:“你说虎翼镖局?他们要赶路程,不住这里。”

  谢孤桐哪里肯信。见小二牢牢堵在门口,上前去劈胸一揪,提溜在一边,大
踏步走进去。那江南栈是个前后四进的大宅院,夜深时每一进都关门上闩,这当
口自然三重门都遭了横灾,谢孤桐只怕走了单昆,一路破门而入,直到最后一进
院子,只见走廊上吊着盏供人起夜的孤灯,黯淡的灯光照着大院中各处行商堆放
的大匹货物、车马器具,种种物事甚多甚杂,却独独不见虎翼镖局的那十来辆独
轮车。

  这一闹,自然搅得客栈里一片沸腾。大小管事们穿上衣服,纷纷打着呵欠出
来看视。那守门的小二更是自始至终尽忠职守,春寒料峭中跟在谢孤桐屁股后头,
从第一个院子跟到最后一个,见她始终没找着什么,苦口解释道:“姑娘,他们
确实不在这里。下午倒是从这里经过来着,说是单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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