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事-第16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得在偃师客栈,扔灯盏的时候,自己确实也怀疑过,似乎用了些家传身法……
场面这便冷落下来。半晌,顾少康执笛起立,修长身姿嵌入西沉月影,衣袂
飘飞宛若御风欲去,道:“公公不远千里追踪而来,不知有何见教?”
“公公?”
“那么不是公公,是位姑娘?”顾少康微笑道:“久闻东厂云公公别建一支
花容笑,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我也不是……东厂……”
“那么是锦衣卫了,对我都一样。”
谢孤桐眨巴眨巴眼睛,要待解释,忽又笑了:“公子,你到底都干了些什么,
就这样做贼心虚,为什么我就一定是东厂、锦衣卫?”
顾少康依旧淡定:“你或者不是官府,但总为那件东西而来。”
谢孤桐嘿嘿一笑:“什么东西?”
“你在偃师,是为着什么烧我屋子来?”
这样说,他到底还是知道,那一次其实就是纵火。当然不是为了春雷,而是
……这个理由却无论如何说不得,只好又是一笑:“那天晚上,要是你早早吹笛
子,或者我就不会那么愤怒,倒要请教,为什么你笛子吹得这样好,琴技却那么
差?”
“因为教琴的老师生得美么,”顾少康倒无端怅然了,举头望月,似乎这九
月十五的圆美月影里便有那美貌的先生在,半晌,叹道:“良辰美景奈何天,如
此良夜,你约了我来,就是这样消遣我的么?”短笛一挥,月白的笛穗子划破夜
风,轻悠悠从侧面兜来。
谢孤桐一惊,那笛穗子弧线流转,已到面门。急往后退,面前短笛也如影附
形欺近来,穗子荡过去,又是一管笛尖戳出袖口,朝眉心疾点。这时节便该侧身
避让,但迎面那身姿逆风奔袭,衬着圆满鹅黄的一个大月亮,巾带飘扬,宛如霜
夜里神仙出世,看着只是眩晕,哪里还能招架,等到眉心受逼,已经立足不住,
连滚带爬,扑通落入院中。
那神仙跟着飞渡,单手在她背后一抄,已经拿住大穴,笛尖一长,就便点上
眉心,忽而冷笑一声:“你埋伏我。”
谢孤桐顷刻受制,亮晶晶睁眼看去,满目只是这仙人执笛斜立的一派曼妙,
哪里却有什么埋伏?看久了,才觉得顾少康后背微缩,确实是一副防范的模样。
这才想起先前廊柱边似乎还呆着一人,他俩这往下一落,倒把后背卖给人家了。
当然埋伏谈不上埋伏,大半是碰了巧。看这人深更半夜巴巴地缩在这里,就知道
是貂蝉不放心,给她准备的使唤庄客,辩解道:“那不是我安排的。你要起疑,
我让他走。”
顾少康只是冷笑:“现在才去找救兵么,可是迟了。”
谢孤桐不理,自管越过他肩头说话,其实也看不见那人,道:“你退开,这
是顾二公子,大家一场误会,没什么事。”
那人犹豫一下,拖在地上的影子一动,略微收了势子,却也没有就此退开。
他不退,顾少康脸上的冷笑便难得收,谢孤桐等一会,倒急切起来,恼道:“我
叫你退开,你没听见么?”
影子又动一动,着实太忠心了,见她身处险境,只往后挪了一根手指尖的地
方,倒惹得顾少康不屑:“便埋伏了又如何?”笛尖一翘,递将过来。
谢孤桐这一回早有准备,身子动不了,脸上的表情便很丰富,霎时间推出一
堆婉转而浓腻的笑:“二哥哥——”
笛子不免一顿:“你……”
赶忙抓紧机会寻找默契,匆忙唱道:“趁着这月色微明,趁着这月色微明,”
唱了两句,看看笛尖已经牢实打住,那神仙臂弯里薰衣草一派清香,萦在鼻端,
怦怦然引人心跳,脸上一红,身上一软,不期然十分气短了:“曲弯弯绕遍荒芜
径,又只见门庭冷落——”
“你这个也是杀鸡,”顾少康还是本色的一点面子不给。
谢孤桐不答,也不唱了,那种羞缩,要待低头垂目,又舍不得这神仙般风姿
洒落,水汪汪看了一会,终于听见一声叹息:“我好象解开你穴道很久了——”
这才一惊,欲要挺腰,忽而娇嗔又发,索性再落回臂弯,笑道:“我便不起来,
你又怎么样?”
“不怎么样,”顾少康道:“就是压得我手疼。”
谢孤桐难免不依:“我有那么沉么?”
顾少康道:“杭城三霸天,那还不沉么?”
谢孤桐这才一笑起身,鬓发已经乱了,伸手一掠,发现院子里空荡荡的早没
了人。廊柱边那家人倒是知趣,见他俩卿卿我我,不知什么时候走得没了影子,
只在地上留下一个方方正正的木头盒子,不晓得都装了些什么。这时节肚子倒有
点饿了,笑道:“难道是夜宵?”伸手抄起来看,推开盒盖,突然间目瞪口呆。
“什么夜宵?”顾少康也探头过来,那盒子里却是嵌在红丝绒衬里上的一只
玉杯,拿起来对着月光细看,温润的羊脂玉杯身雕镂精致,镌了好一圈折技梅花,
道:“原来是夜宵的先头部队,后面酒什么时候来?”
谢孤桐呆若木鸡,拿着盒子怔了半天,要待出去找人,两条腿先软了半截,
好容易挪到客栈外面,三更后的寒气逼人起栗,秋风冷落中长街寂寞,却哪里还
有半个人影?重新摸回客栈,失魂落魄中,只有微弱地呼唤:“小二,小二!”
值夜的小二自两人在屋顶打架时便提高了警惕,闻声霎时飘至:“三姑娘,
有什么吩咐?”
“刚才那人……”
“怎么限了?”
“他几时来的,怎么半夜三更……”
前一个问题倒是好答,不过今儿才到。至于后面的,则很费了些思索,小二
字斟句酌道:“这个,可能是调了房间,不大习惯……”
“调……房间?”
“就是天字云号呵,”小二力表忠心:“既然三姑娘要这间房,小店当然第
一满足三姑娘的要求!怎么也得把他……”
“……”
第 10 章一入秋季,江湖上武会的气氛,便一日浓似一日了。一晃四年,上
届洛阳武会的盛况已在记忆中逐渐淡去,也是时候再来一场热闹,好让新旧各派
势力重新洗牌,看江山代有才人出,如今又是谁将领风骚。
每到盛时不能免俗,还在年初,江湖上已经谣诼纷传。纵观其时天下大势,
少林抱残,武当守缺;中原世家承平日久,尽出些顾二谢三之流货色;其他如昆
仑峨嵋丐帮等等,都在新旧交替之中,有些派别已露新锐苗头,更多的还在百年
残梦之中,总体看来,消长气数未定;再数到这些百年老派之外的新势力,河北
霸拳门西江神刀门声势都颇不弱,在西疆,马帮的风头依旧强劲,似乎西北霹雳
一声吆喝,传到万里以外的中原上空,不减炸雷之威。
便有人说,这次武会的几大宗,拳、刀、剑,分明已有人认领了。拳者霸拳,
刀者神刀,至于十八般兵器中最有帝王之姿的君子剑,当然就要数到马帮。谁不
知孔霹雳这几年悉心调教弟子,还特地从北方冰河中掘出晶铁,煅成名剑,剑名
黑蛇,据说集百炼钢与绕指柔于一体,指前而可以打后,声东而足以击西?
当然稳重的说法,还是看好树大根深的各名门世家。有道是瘦死的骆驼比马
大,诚然各派都已不比建派之初的锐气,这么些年积累下来,到底枝繁叶茂,难
不成就选不出一两个能给师门争气的人才?武当派的清恬不是好的么?至于昆仑
派的王辽,近年活动江湖,也是掌门陆文夫的得意弟子。
说么,是全江湖都在这么热热烈烈地传说,当然武会开场,真正能够前往亲
证这些说法的人,只是其中的极少数极少数而已。大部分的江湖人,比如虎翼镖
局的众镖师们,要养家糊口,尤其年底生意兴隆时候,更要走南闯北,恐怕是抽
不出什么闲功夫来,前往人间天堂的繁华杭州一览盛事,一泡月余。
不过今年又例外。总镖头杨北凡可是在春上就盘算好了,如今刚搭上谢家的
关系,热乎乎的一场交情,总不能让她就凉下去了罢?无论如何,这个热灶也要
去烧,这个场面呢,更一定要去捧!至于人家在乎不在乎一个三流镖局的捧场,
那是另一回事。千里送鹅毛,礼轻情义重么。
看看快到时候,为壮行色,便即登坛点将。不料刚刚才点一个单昆,计划已
经受挫,那人平板地道:“杭州武会,我是不去的。”
这个也是情有可原。一个只差三天的新郎官,被谢家那丫头平白一场折腾,
顿时鸡飞蛋打,如今只要回家,触目就是一片喜事残迹,新平的地,新置的用具,
最躲不过是一套新打的家具,一片红漆触目惊心,而洞房空空,佳人杳杳,真正
情何以堪!只怕提到“杭州”两个字,都要心有余悸。
自然杨北凡还是想动之以理:“老单,私事我们先放一边。这一回……”
“不去。”
不去,也就只能不去了。毕竟这拉交情不比走镖,心不甘情不愿的,黑着一
张老脸,算是给谁看呢?真正说服不了,也就换了葛鹊占跟毛十八,虽说份量差
点,一路西行,总也算那谢丫头的患难之交,到时候拉起家常,好歹也有话说。
这样安排毕,葛毛两人数年辛苦,难得一场热闹,当然单昆面前是不敢欢喜,
各自绷着脸出去了。便剩单昆一个人拉张板凳,坐在廊沿上看天,看了半天,两
行大雁呱呱叫着南去了,再看半天,又一行候鸟往南飞去了,又再半天,是午饭
时候了,当值的镖客纷纷散去,经过他身边,少不得提醒提醒,便也就家去,懒
懒踏进门,迎面是老家人单福一个毫无意义的赔笑——好象是自他日复一日地郁
闷下去,他的笑容也就日复一日地回不到从前。
“回来啦?”
单昆懒怠答理,要待就势踅进已经饭熟的厨房里去,却被单福很不识相地堵
在门口。抬头看他一眼,那人并没有就此让开的意思,极不自然的一副笑容中,
一只左手慢慢举起来,两指伸出,指向屋内。
这又是什么怪意思?
一边疑惑着,怎么突然就不敢问,突然有点喘不过气,突然也就好象不那么
郁闷了,最后连一双腿脚怎么都突然长了弹性,还没注意过来,已经拾阶登堂进
去,果然那被手指指着的卧室方向,隐约一抹红影子。
胸口霎时间一片混沌。混混沌沌中走进去,这些日子不见,那人又换了新奇
花样,头上珠花插得一片光怪陆离,身上是一套乔作怪的大红衣裙,连鞋子也是
红的,纤纤双脚低垂,只鞋尖上两朵红绒绣球微微晃动,绞着两手背对他在床沿
上坐着。
一时也想不出什么话说。把眼睛挪开,看看桌上茶窠子里热腾腾刚沏了壶茶,
走过去倒了一杯。举杯抿了两口,要等她开口,那人却打定主意并不抬头,只把
一双手搁在裙兜里,左手捏右指,一二三四五,右手捏左指,也是一二三四五,
捏过来捏过去,并没半个字吐出来。她既然磨不开脸面,便只好他这个做男人的
大度些,何况又是地主,只得又抿一口茶,含混地衔着杯沿,道:“几时来的?”
“今儿早上。”
这音色娇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