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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横生斜长集-第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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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然,作家、艺术家(包括历史家)也可在写真人真事的同时,力图使 
之有文采,有形象,做到既真实,又生动。此类写法,古人称为“踵事增华”, 
今人称为“调动艺术手段”,但是,不论是古人的所谓“踵事增华”,或今 
人所谓的“调动艺术手段”,都不意味着写“纪实作品”可以虚构。人们都 
知道,有一种介于新闻与文学之间的体裁——报告文学,那也是不允许虚构 
的。 
     纪实之与虚构,如水火之不相容,如冰炭之不能共处。纪实,就不应虚 
构;一有虚构,就不应称为“纪实”。一切严肃的作者不应在“纪实”或“纪 
实文学”的盾牌之后任意编造、想像,制造混淆驴马的作品。 
     让我们都来保卫“纪实作品”的纯洁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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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努力追求真实 
                           与生动相结合的境界 
                              ——读胡绳等人的几篇文章 

     历史著作要真实。不真实的历史自古以来即为人们所鄙视,被称为伪史、 
秽史。 
     历史著作也要生动。不生动的历史不能吸引读者,读来易于困倦,甚至 
生厌。古人所谓“言而无文,行之不远”者是。 
     既真实,又生动;既是历史著作,又是美文。这一境界很难达到。因此, 
我们也就和这类作品久违了。最近,笔者读到几篇文章。突然眼睛一亮,这 
不就是我们期待已久的真实与生动相结合的“美文”吗? 
     胡绳的《忆韩练成将军》记一次不寻常的旅行。1948年,作者自香港出 
发,中经大连渡海到山东时,同船五人,四位是文人,只有一位是武人。这 
位武人名叫“老张”,中等个儿,黝黑的皮肤,陕西口音,穿着一套解放军 
的冬装,外披一件羊皮军大衣。胡绳先写这位武人晕船程度一点也不比几位 
文人低。次从他一上岸就积极找村长、村支书,或者找妇联主任谈话,估计 
他是山东解放区派到外面去办事的干部。到济南了,“老张”说:“在北方, 
济南的澡堂要算最好的,它天一亮就开张,所以我们可以到那里去洗澡睡 
觉。”果然,胡绳在澡堂里睡了几个月来不曾有过的好觉。这使胡绳有点奇 
怪,这位解放区出去的干部怎么这样熟悉济南和北方澡堂子的情况呢!此后 
在济南逗留的几天内,胡绳全凭“老张”领路。他想怎么走就怎么走,从大 
街进入小巷,甚至进入很深的院子。一天,在一条深巷中,“老张”领胡绳 
在一家座中空空的小酒铺中坐下来,面对巷子对面的高墙张望,悄悄对胡绳 
说:“我前年就住在这里面。”这使胡绳愕然了。“前年,前年这座城市还 
在国民党统治下呢!” 
     至此,我想所有的读者都会和笔者一样,产生了一个悬念:这位神秘的 
 “老张”是什么人?这以后,胡绳才一步步揭开,原来“老张”并不是什么 
老张,而是当过济南卫戍司令的国民党第四十六军军长韩练成。他在莱芜战 
役中和解放军秘密配合,因而导致蒋军全部被歼,战役结束后又自动回到南 
京,在蒋介石身边发挥“特殊的作用”。这次是因为受到怀疑,跑到解放区 
来了。文章波澜起伏,引人入胜,像剥笋似的,一层一层地逐渐展现出“老 
张”的庐山真面目。 
     生活中的人物大都有鲜明的个性,因而,历史著作也必须捕捉并表现人 
物的性格。资中筠的《忆海伦·斯诺》写30年代访问过延安等地的著名记者 
埃德加·斯诺的妻子海伦,文革期间重访中国。她年轻时美丽出众,晚年时 
仍然身材高大,腰杆笔挺,给人以硕人颀颀之感。她一到中国,不顾当时的 
环境,就向奉命接待她的作者宣布:她是要涂口红的。当年在延安也如此。 
这一细节先声夺人,一下子就将海伦的性格凸现了出来。接着,作者向我们 
叙述,她虽是中国方面邀请的贵宾,但坚持来回机票自付,理由之一是:自 
付旅费可以对中国保持独立,说话也硬一点。外面对中国传说很多,她要自 
己亲自看,独立思考。再接着,作者向我们介绍了海伦没遮拦地议论江青, 
在韶山留宿时,宁愿睡为毛泽东准备的硬板床,也不去睡江青的软床等细节。 
这样,海伦的率真诚实的性格就逐渐丰满、鲜明起来。 
     李慎之的笔下的胡乔木也很有特色。在《记胡乔木请钱钟书改诗种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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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文中,李慎之写胡乔木请钱钟书为自己改诗,对所改之处不甚满意,但又 
不好意思不接受,幸有李慎之出面办“外交”,重加斟酌,结果,皆大欢喜。 
文章通过这一典型事件将胡乔木的心理刻划得很细致。此外,该文写胡乔木 
一个人躺在草地上,自称“我有能源危机,要接点地气”,看似闲笔,而对 
全面表现胡乔木的性格,显然大有裨益。人物性格是丰富、复杂的,不应作 
简单化、粗线条的处理。 
     人物性格常常表现在人物语言风格上。因此,写历史人物的性格,除了 
 “记行”外,还必须用心“记言”。 
     毛泽东的语言风格是多姿多彩的。或说古道今,博大精深;或议论纵横, 
天马行空;或幽默诙谐,谈笑风生。尤为突出的是文语、土语、俚语、俗语、 
方言等各种语言成分,一到了他口中,无不运用自如,浑然一体。例如,熊 
向晖的《毛泽东没有想到的胜利》记联合国恢复中国席位后,毛泽东接见外 
交部有关人员时写道: 

          到了中南海主席住处,已是晚上9点多。主席坐在沙发上,满面笑容。他指指在美国出生 

      的唐闻生说:“小唐呀,密斯南希·唐,你的国家失败了呀,看你怎么办哪?” 

作者所记的虽然只是毛泽东和唐闻生的几句玩笑话,但却既表现了毛当时的 
兴奋心情,也显示出毛和工作人员之间的一种亲密、融洽关系,是有助于刻 
划人物性格的必要之笔。 
     接着,作者记述了毛泽东的大段谈话:先是自嘲“对美国的那根指挥棒” 
还有那末多的“迷信”,接着,回忆1950年“花果山时代”伍修权去联合国 
控诉美国武装侵略台湾的情景,指示此次去联合国,“要算帐”,要点美国 
和日本的名。谈着谈着,毛泽东的思想忽然像不羁之马似的奔驰起来。从做 
文章要像西晋“三军总司令”杜预所说的那样“势如破竹”,谈到三国时的 
曹、刘战事,由此叉到谭鑫培、谭富英演出的京剧《定军山》,又突然转辔 
回到曹营,赞扬曹操的思想:“为将当有怯弱时,不可但恃勇也。”至此, 
毛泽东才回到本题,指示说: 

          你们去联合国,困难很多,要“以勇为本”,更要注意“为将当有怯弱时”。代表团团长 

      就是“将”,不要胜利冲昏头脑。 

这是一段典型的毛泽东的谈话,古往今来,绝无第二人。 
     李锐《“大跃进”期间我给毛泽东的二次上书》一文记毛泽东1958年上 
海会议中的一次谈话也很精彩。毛说: 

          我要找几位通讯员,名曰秘书,从三委、二部找,一部一人,人由我自己找,找那些有一 

      点马列主义的,脑筋灵活一点的人,借此同你们唱对台戏。然后再逐步增加,找几个部的。前 

      面乌龟爬上路,后面乌龟照路爬。你们可以找通讯员,为什么我不可以找?你们反对得了呀? 

      我找了个李锐。在长江水利上和林一山是唱反调的。他写了三封信给我。我看这个人算是好人, 

      有点头脑,就是胆小。给我的信先给李富春看,怕你的顶头上司,不怕我;我这里不是正统, 

      是插野鸡毛的。 

这里的语言也典型地体现出毛泽东的风格,既高屋建瓴,势如破竹,又生动、 
风趣,高度口语化。“前面乌龟爬上路”,“插野鸡毛的”云云,将民间俗 
语运用得极为圆熟、自然,不禁令人叫绝。事实上,也只有毛泽东,才能这 
样运用。几十年之后读了,仍然有如见其人,如闻其声之感。 
     有两种生动。一种是历史学的生动。它依赖于历史自身所具有的生动成 
分,例如人物的性格、行为及其方式、音容笑貌、语言、对话、环境、细节 
等。历史家只是选取并忠实地记述一切。它不能背离、损害历史的真实,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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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不能虚构一个细节。另一种是艺术的生动。它以生活为基础,在此基础上 
可以运用典型化的手法,充分调动一切艺术手段,展开文学家想像的广阔翅 
膀。显然,上引各文、各例都是一种“历史学的生动”。它们没有任何虚构 
的成分,一丝一毫都不损害历史科学所要求的真实性,但是,却形象鲜明、 
性格丰满,叙事有致,人物语言高度个性化,完全符合文学的要求。 
     近来,学术界正在讨论“纪实作品”,我以为,如果要寻找比较理想的 
范例,上述各文可以入选。 
     文学要求美文,历史学同样要求美文。愿继胡绳等文之后,历史家有更 
多的美文问世;愿历史学家或历史当事人在命笔或敲键为文之际,能多想一 
想,如何使文章生动一点,“美”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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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序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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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民国掌故》序 

     我常想,散文有小品,戏剧有小品,史学为什么不可以有小品?散文小 
品,例如鲁迅的杂文,可以进入最辉煌的艺术殿堂,史学小品就一定只能排 
斥于科学之宫的门外? 
     大有大的好处,小有小的作用。崇楼杰阁,固然巍峨壮丽;一亭一台, 
亦复自有其风流。史学需要万字、数万字、数十万字以至数百万字的宏篇巨 
制,但是,如果有一种体裁,能够在不长的篇幅内提出并解决一个问题,说 
明一个观点,提供一点有益的知识或启示,而读者读起来又有点兴味,不也 
有其存在的价值吗?中国诗歌能在几十个字之内创造出探之愈深,引之弥永 
的意境;中国绘画能在尺幅之内见万里之遥;史学小品也完全可以小中见大, 
写出论证严谨、思想深刻而又清新可读的篇章来。 
     我曾经谈到过:中国古代的史论都不长。贾谊的《过秦论》总结秦王朝 
的历史经验,上、中、下三篇加起来不过二千二百余字。苏洵的《六国论》 
分析齐、楚、韩、魏等国的外交失策,为宋王朝处理对外关系提供殷鉴,全 
文五百四十余字。王安石的《读孟尝君传》是一篇翻案文章,它一反陈说, 
对一向以“得士”著称的孟尝君提出了新看法,全文仅九十字。钱大昕的《答 
问》第十诠释《元史》中的“投下”二字,旁征博引,勾勒了契丹、蒙古时 
期一种特殊的社会组织形态,全文五百余字。王夫之的《读通鉴论》、《宋 
论》是有名的史论集,其中的篇章大都在一二千字以至三四千字之间。古人 
能做到的,何以今人就做不到?在知识爆炸的今天,恐怕写短文尤有其必要。 
     感谢《团结报》慨允开辟《民国史谈》专栏,为我们提供了一块试验园 
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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