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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最小说·第三辑-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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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看着地图上距离,有种欲哭无泪的冲动。
  据说夏生被父母严厉地苛责了一番,怨他本可以留在省内却非要独自远在家门外。
  “身为男儿,不乘现在年轻有时间到处闯闯看看,多可惜。”看着我不服气的表情,夏生笑笑,走过去拍着江宇的肩膀,“这叫好男儿志在四方。对吧,小宇?”
  江宇只是淡淡一笑,什么都没有说。
  他总是这样,仿若与世无争的恬淡安然。
  “拿去吧。”看了看我,他从随身的衣兜里掏出一个信封递了过来,“路上小心。”
  “你会不会来送我?”我乐呵呵地数着里面红色的钞票,心里开始盘算要给他带什么做回礼。
  “不会。”江宇把玻璃的杯子使劲地放在后面的柜架上,决然地转过身去。
  “从成都飞往大连的XXXX号航班因雾延迟,现在请旅客们去往登机口登机。”
  广播里吐字清晰的女声一遍一遍地重复,我恍然地挎起背包,匆匆赶过去。
  再看一眼后面。
  江宇真的没有来。
  原本可以在晚餐之前抵达,那样的话还可以顺便以旅途辛劳为借口敲诈他一顿大餐。
  然而动机不纯的报应就是班机直到晚上十点才起飞,到了大连都已经半夜了。
  我坐在飞机上,同靠窗晕机的阿姨换了个位置,呆呆地盯着外面越来越小的指示灯。临走前我有打电话告诉夏生,这下惨了,他得从下午一直等到半夜。
  尚可分辨的灯光,渐渐地成了夜幕里狩猎动物的双瞳,随着飞机高度的抬升,最终变成微不可见的细光薄源。
  像是夏天的萤火虫,星星点点。
  夏生常说,他的名字起错了。降生在冬天的他,被安了个这名字,实在冤枉得很。
  可我总觉得,夏生比七月生辰的江宇,更加符合夏天热情欢快的气氛。
  随便哪那种场合下,外向豪爽的夏生都是人群的焦点,聚起所有倾慕的目光。
  他的第一任女朋友说,夏生像是七月的骄阳,可以让别人感染光和热,却忘了控制温度,过分的燥热反倒令身边的人难以忍耐。
  “说得那么文艺干什么!”夏生听过我们的转述之后嗤道,“坦白说来就是她无法忍受我对她的专注不够。”
  “知道就好。”江宇不冷不热地说。
  “若是喜欢两个字,成了一种束缚彼此行为的根源,那就失去了它原本的意义。”我说。
  夏生大笑,揽过我的肩连连称好。
  “生我者父母,知我者尹慕林也。”
  是,如果不是持这种乐观自主的观点,我又怎会眼睁睁看着你,将身边的如云美女走马灯似的换来换去,而固执地相信,你终究会回到我们身边。
  “请问,你是尹慕林尹小姐吗?”
  柔柔的女声打断我的思维,我环顾四周,稀疏的机场大厅里人已不多。接到的已经欢天喜地地驱车离了去,留下的不是在拼命打电话,便是在查询相关住宿。
  ◇欢◇迎访◇问◇HQDOOR◇
  :漫漫(2)
  只有我一个茫然矗立在出口处,看着空空的前方不知所措。
  “请问。。你是尹小姐吗?”声音不确定地再次响起,我急忙回神。
  “是,是。”转过头看着这位身材高挑气质舒畅的航空服务小姐,她对了对手上的照片,露出了一记招牌式的甜美笑容。
  “夏生等了你一下午,晚上临时有事去了北京。他已经安排好了你的住所,大概明天中午他就会赶回来。”略带大连口音的普通话流畅地向我介绍,“啊,对了,我差点忘了。我叫潘艳玲,是夏生的朋友。”
  她半侧过脸,微施粉黛的清秀面庞显得越发美丽。
  “你今天好好休息,明天等夏生回来,让他带你好好逛逛。”潘艳玲带着我走到机场外不远的一处招待所,掏出钥匙开门,“我可以叫你慕林吗?夏生说,他都是这么叫你的。”
  “那我是不是叫你艳玲姐?”我把背包甩在软软的床上,反手捏了捏酸涩的肩,“谢谢你。”
  “姐字就省了吧。”她把钥匙递给我,嫣然一笑。
  砰——
  门合上,将初来乍到的我,关在这完全陌生城市的陌生房间里。
  “你呀,来得这么突然,想杀我个措手不及结果却害苦了自己。”夏生站在门口,很是无奈地叹叹气,接过我的背包,刮了下我的鼻子,“怎么没跟小宇一起来?”
  我想起江宇转过身的冷然背影,忽然有点说不出的酸涩。
  “吵架了?”夏生俯下颀长的身子,像对孩子一般摸摸我乱糟糟的短发,旋即轻松地笑笑,“没事,现在既然来了,就先不管他。想去哪玩?”
  我哪里知道大连有什么好的风景名胜,天远地远地赶来,只不过是为了看你,只是因为想你。
  “随便吧。”我抬首笑得自觉诡异,“反正你做主,你做东。”
  “往左边一点,对。笑一个。”夏生拿着照相机左右比画,俨然一专家,“渴么?我去
  买点饮料。”
  “我看你好像不怎么感兴趣的样子,不好玩吗?”潘艳玲将额前的刘海拨了拨,看向夏生远去的背影,“他呀,从来眼里都只有自己,你要是有什么想去的想玩的,告诉我吧。”
  “不会啊,我觉得挺有意思的。”我正摆弄着海洋世界的赠品钥匙扣,闻言坐直了背,“再说,夏生很会为别人着想的。”
  她偏着头,长而飘逸的头发顺着肩胛搭下来。
  “你跟夏生从小一起长大的吧?”
  对比还是套交情?我心里涌上一个问号。“嗯,我们就住一个院里。从小学到大学都是一个学校。”
  “真好,这种是不是通称的青梅竹马了?”潘艳玲笑了笑,“好羡慕啊,听说还有一个叫。。”
  “江宇。”对,算起来,我和江宇从小学到初中都是一个班,高中大学分了文理也是天天照面近在咫尺。“你们一定很了解夏生的一切,从习惯到喜好。”她啧啧地感叹,“真好,这种朋
  友,能持续一辈子,那就是最珍贵的情谊。”这是在暗暗提醒我划清与夏生的界限?我想点头,却又觉得不太适合。
  其实,我们不见得了解夏生。很多时候我怀疑,连夏生都不了解他自己。如果过多的热情叫做放浪,过多的理智叫做刻板,那么综合起来的人,该有怎样的特
  质?各式各样的矛盾造就了夏生多棱多角的奇特性格。
  小时候,大人都认为夏生淘气多动,入学定是重点关照对象,他却埋首扎进了书堆里,迷上了那些枯燥烦闷的公式,从此一跃成了老师培育的核心;中学时,我、江宇还有夏生青梅竹马的关系在校园里传了开来,江宇缄口不语,夏生却在一堆女生的唏嘘声中拍案而起,怒称绝不轻放造谣生事者;毕业前夕,原本可以直升的夏生因为同校外人员斗殴被取消了保研的资格,他却又以短短两个月的准备时间考取了更好的一所大学的研究生,虽然远在离家千里之外。夏生总是带来许多出人意料的惊奇。
  然而这样的夏生,却也不是我们这二十年来认识的全部。有时,夏生会在长长的回家路上,沉默垂首,一言不发地走。既不问终点也不顾周遭。只是一味地走。
  那时的夏生,我不懂,江宇也不懂。我想,很少有人会懂。
  “有一回约我出去,他就那样走啊走。。”潘艳玲说着说着停住了,看着拿着杯子走过来的英俊男孩,接过他手里的冰柠檬茶,“谢谢。”“你们在聊什么?看样子蛮投缘的嘛。”夏生一如既往地笑,那种明亮生动的笑靥,令人忍不住心动。“在打探你的糗事啊。”我咽下一口柠檬茶,咯咯地笑,“怎样?考虑出多少堵口费来避免你即将到来的心理创伤呢?”“小样,强了啊你。”夏生弹了弹我额头,“怎么,想敲诈我来还欠小宇的机票钱
  么?”“。。他告诉你了啊。”我悻悻低头。“你啊,还真以为瞒着你爸妈就能顺利跑来么?”夏生又摇头又叹气,“全靠小宇在
  那边帮你辛苦支撑啊。”江宇,我回去一定好好谢谢你。
  夏生很忙,成天学校单位两头跑,还有无数从天而降的邀请会。
  “你是谁?”“你又是谁?”我把手机拿离耳朵,隔离着那边传来几乎是歇斯底里的一连串问题,然后按下关机
  键。
  §虹§桥书§吧§
  :漫漫(3)
  第五个。
  夏生假期里要忙着联系工作单位,图方便直接将旧的手机暂时给了我用,重新配了一
  部手机。三天内,已经有五个女人打来这电话,个个口气骄横语意猜忌连珠发问。皆被临时起意虔诚拜佛的我无情地双手合十给挂了断。胸口一波又一波的复杂情感是什么。夏生,有没有人,能够将你的喜欢,同束缚二字,联系,却不绑在一起?
  潘艳玲在第四天下午时约了我出去散步。
  “记得那天我跟你说,同他出去约会,一直走么?”星海公园的海风将她的长发拂起,露出苍白无奈的侧脸来,“他不问我有没有哪里想去,也不说到哪里是终结,就那样一直走。我起先不敢开口,可后来脚上磨出了水泡鞋跟都走松了,他仍没有停的意思。我就跟他吵了起来。”
  难怪,我苦笑笑以回应她的表情,心里嘀咕。
  估计没有几个女孩子能配合这样的情形,虽然我想辩解这其实只是夏生从小到大的习惯,大约只是在想一些烦心的事情。
  “可那不叫吵架,你知道吗?不会有吵架是一个人在表演怒骂的单口相声。”她眼圈湿湿的,“他说都是他不好,他背着我走回公寓,帮我买了药抹上,隔天又送了我一双新鞋。”
  “他没有不好,不好的是我,”潘艳玲接过我递上的面巾纸,道了声谢,“我跟不上,跟不上他的步伐。我完全不了解他心里的想法,以为自己只要凭着满腔热诚就能赢回同样回报的感情。”
  “我宁可和他做一辈子的朋友。”她说,“在夏生的眼里,一堆人的热闹,永远比两个人的浪漫来得重要;一个朋友的信任度,永远比情人来得要高;他明明看得到别人所有真挚的感情,却宁可视而不见,逃避到底。”
  他没有在逃避。脑子里忽然浮现出他同江宇说的那句“好男儿志在四方”。我想,夏生,这个满心满脑子里写满自由二字的人,尚且没有停止闯荡流浪的梦想。
  “以前喜欢上夏生,就像一场笑闹皆非的戏。当融合满腔真情燃起熊熊的青春之火,企图点亮彼此的情谊时,却发现,投重注的对象,竟是一汪止水。燃得再旺的火,扔进了里头,也只是一缕青烟。”
  潘艳玲最后抛开所有怅然的表情,展开胳膊笑了。
  “以后,只要维持一定距离,舀上些许深水,让它沸腾半份,便已足够。”
  我见过的,最洒脱,也是最执著的女子。
  那么我呢。
  从小到大看着,或是被夏生看着长大,熟悉到大家都以为彼此之间已经全然无秘密可言。
  却不知道,最大的秘密,是潜藏在心里那么些年的心意。
  喜欢与否,迷恋与否,那又如何。
  他依旧是我的夏生。会揉我头,会刮我鼻子,会宠溺地对着我,毫不吝啬地绽放最明朗笑颜的夏生。
  夜深人静时,我望着陌生的天花板。有泪从眼角处缓慢地流了下来,痒痒地朝耳朵后面去了。原来我也高估了自己。独自酝酿,储存发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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