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魂旗-第7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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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更一过,“九毒书生”姬天缺一来因始终不见有任何埋伏,疑虑大灭;二来也委实忍耐不住,遂宛如—缕轻烟般地,飘下隐身峭壁!
转到墓碑正面,那“第三夺魂旗与第四夺魂旗之墓”十三个隶书大字,赫然入目!
“九毒书生”姬天缺起先预料虽中,却想不到居然一死两人!故而在乍看清墓碑字迹之下,颇觉一愕,但旋即低低哼了一声,自言自语说道:“他们各中了我一枚剧毒乌针,本来已足致死,再加上‘满天花雨巧相逢,手法失准,因而又互中‘夺魂金针’,哪得不命丧无常,魂归地府?后来谷口赶来的,纵是诸葛穷酸、天痴道长等人,身边也不一定带有能疗治我乌针所蕴剧毒的神奇药物,照样搓手嗟叹,返魂无术!”
“九毒书生”姬天缺自言自语到了得意之处,不由又复发出一阵他那种慑人心魂的“嘿嘿”阴笑!
阴笑过后,姬天缺便负手慢慢踱向“万梅谷”口,但未踱三步,倏然又复回身,眼望这座三尺新坟,狞声说道:“当初我在九华幽谷,看见‘洞中老人’坟头之时,曾经开坟验骨,尚且不知怎的会在‘天香坳’中,出现‘风磨铜夺魂宝旗’,搅得我提心吊胆,神思不定!如今面前又是一座新坟,虽然这次是亲手暗发剧毒乌针,并见他们互在金红光雨以下,两败俱伤的仆倒在地,但若不照样开坟,姬天缺似乎依然有点放心不下!”
说到此处,这位“九毒书生”姬天缺大概是因心头愧咎,竟从来未有的略整衣衫,向那三尺新坟,作了一个长揖,口中喃喃祝语说道:“撇开真真假假,善善恶恶不谈,我们三人总算略有因缘,同以‘夺魂旗’面目行世!你们是第三‘夺魂旗’,及第四‘夺魂旗’,我则可算是第二‘夺魂旗’,你们既中我毒手身亡,何妨彼此再结—次鬼缘?待我开坟瞻仰瞻仰你们的皮囊遗骨!”
说完,足下微退两步,功力潜聚,双掌齐扬,卷出一股强劲无比的阴冷狂飙,硬把好好一座坟头,几乎齐地揭去!
坟头一揭,其中果然葬有两具薄皮棺木,左边一具材头上写着“第三夺魂旗之柩”,右边一具材头上写着“第四夺魂旗之柩”字样!
“九毒书生”姬天缺此时犹自未肯全信,两掌分扬,又把左右棺盖,一齐劈得四散飞落!
棺中各躺着一具死尸,但黑色长衫覆体,人皮面具蒙头,依然是一副江湖中闻名丧胆的“夺魂旗”打扮!
姬天缺心头微一思忖,暗想第三“夺魂旗”“闪电神乞”诸明的本来面目,已在“天香坳”中见过,不如先看看这赶来送死的第四“夺魂旗”,到底是怎样一位江湖人物?
直到如今,姬天缺仍颇慎重,右手食指微伸,—缕劲风,袭向右边棺中尸体心窝,尸体却一动不动!
姬天缺始终存有戒心,虽已证明棺中确是死尸,仍恐有人乘自己察看尸体之时加以算计,暗用目光略—扫视四周,见无丝毫动静,遂猛以极迅疾的身法,自右边棺中,一把提出那具僵直尸体,横跃出三丈远近!
姬天缺提出第四“夺魂旗”尸体以后,潜聚耳音。静听四外,并未发现丝毫异状,这才略为放心,伸手把那僵直尸体脸上戴的人皮面具揭去!
人皮面具一去,姬天缺不由大觉恶心,原来面具以内,只有半边头,血肉模糊,脑浆狼藉,哪里还辨得出是何面目?
姬天缺看清死尸形象以后,心头忽然一惊,暗想自己虽见第四“夺魂旗”面门之中,曾中“夺魂金针”,但何至于连脑壳都裂去一半,死得如此之惨?
疑念一起,姬天缺自然而然地回头打量那坟中的两具棺木!
但不打量还好,一打量却使他越发深深大吃一惊,原来在两具棺木之间,不知何时竖起了一面高大铁脾,铁牌正中,写着四个大字:“拘魂夺魄”!
姬天缺即知果然不出自己所料,有人暗中弄鬼,遂把心气一沉,胆量反壮,森然冷笑起处,甩却手中尸体,人如电掣云飘,凌空掠过铁牌!要想看看另一具棺中的尸体,还有什么花样?
哪知就这刹那之间,另一具尸体居然业已遁走,棺内空空,“九毒书生”姬天缺被捉弄得眉腾杀气,目射凶光地仔细看那铁牌,只见在“拘魂夺魄”四个大字之下,还有一些小字,写的是:“森罗阎君,在‘子午峪’山神庙内,提拘‘九毒书生’姬天缺,与屈死‘天香坳’内,碎骨粉身的‘八指飞魔’司空曜的冤魂对质!”
姬天缺这才知道,昨日“天香坳”内那声震天暴响,果有伤亡,但死的不是什么“西道东僧南笔北剑”,却是曾与自己结为死党的“玄阴教主”“八指飞魔”司空曜!
目前这种坟内有棺,棺内有尸,而一具确是真尸,另一具却会留那面“拘魂夺魄”铁牌相召,并能隐形飞遁等怪异情事,姬天缺虽然一看便知是江湖人物故意安排,但因“八指飞魔”司空曜粉身碎骨一节,确实内咎甚深,一经提到,依旧有点遍体生凉,汗毛直竖!
不过姬天缺是有名的绝代凶人,这种良知发现的心灵谴责,仅仅是刹那之间,等他恢复镇定,慑人阴笑,再度划破月夜深山的沉沉静寂以后,黑衣大袖立翻,一股劲疾狂飙,推得那面“拘魂夺魄”铁牌,飞出两丈有余,转身自暗香浮动,疏影横斜的梅花林中,飘出谷口。
姬天缺久据罗浮,知道“子午峪”与“万梅谷”之间,仅仅隔了一座峰头,而那山神庙却是规模既小,又复破旧不堪的三间殿宇!
以他这等轻灵身法,翻过峰头,到得“子午峪”口,天候尚自未交四鼓!
月光如水以下,那座山神庙门前的七八尺远之处,站着一对无常恶鬼,左边一个黑衣黑帽,手中又是高举一面“拘魂铁令”;右边一个,则全身上下纯白,鲜红的长舌,拖出厚唇,约有数寸!
姬天缺上过一次恶当,自然学乖,冷笑一声,双掌劈空齐下!
但掌风到处,“噗”的一声,黑白无常立时粉身碎骨,四散粉飞,原来只是竹壳纸糊,不过制作得栩栩传神,极其生动而已!
但黑白无常虽毁,却自胸腹之间,冒出一片极淡黄烟,在空中略现即灭,而山神庙内,也传出一种森冷无比的怪异语音说道:“启禀阎君,‘九毒书生’姬天缺恶性凶心,临死不悔,居然敢在庙门前,擅毁黑白拘魂塑像,论罪当入阿鼻地狱!”
另一个不带丝毫感情的语音,接口说道:“此人恶孽如山,你先宣他进庙再说!”
姬天缺听得正自暗暗好笑,寻思究竟是哪一路的江湖人物,在此捣鬼作死之际,山神庙内,突地发出三声凄厉鬼号,姬天缺遂觉心魂欲飞,全身都不自在。
他哪知“幽冥神君”阎元景,因深悉这位对手难斗,业已动召了当年“修罗尊者”在“九幽地阙”以内所遗“修罗三宝”之中的“修罗九寒沙”,及“修罗白骨吹”。姬天缺大吃一惊,赶紧以内家定力,镇摄心神,不敢再复小视庙内人物!
这时庙门口也闪出了一位魁梧高大,暴眼虬髯,周身火红的判官装束之人,用手中朱笔,向“九毒书生”姬天缺一指,声冷如刀地缓缓说道:“善恶到头终有报,只争来早与来迟!姬天缺,你一生为恶,两手血腥,且进庙来,在森罗阎君的‘孽镜台’前,好自忏悔!”
话完,当空突又弥漫一片黄烟,红衣判官的身形,遂在黄烟之中,渐渐消失!
“九毒书生”姬天缺此时业已深自警觉,这庙内弄鬼装神之人,决非江湖俗手!以自己威名盛望,当然不能示怯而退,但因对方似是谋定而动,必须特别小心,遂拿定主意,非看清究竟以后,决不轻易出手!
心意既定,姬天缺遂右掌凝足“七煞寒灵阴功”,当胸护身,左掌握了一把三棱淬毒的“夺魂金针”,藏在黑衣大袖以内,缓步从容地,向那鬼气森森的山神庙中走去!
才进庙门,姬天缺更觉遍体生寒,周身一颤!
原来庙内所有神像,均已撤去,数丈方圆的大殿以上,只在正中陈设着一张香案,案后坐着一位面容清癯,目光如刀,头戴冕旒,身穿袍服的王者装束之人。王者左侧身后,站着适才在庙门向自己发话的红衣判官,右侧身后,则站着那位业已被自已劈空掌力,击得碎骨粉身的黑色无常,拘魂恶鬼!香案左侧,有一位绿袍秀士,手捧一面双龙合抱的黄铜圆镜,肃然而立!
镜上横书“孽镜台尸三个大字,旁边并有一副小小的对联,写的是:“欲知来世,且看今生!”
香案右侧,则熬着一大锅香油,有一名头大如斗,满面生麻的鬼卒打扮之人,正往油锅以下,不住添柴,烧得火焰熊熊,沸油滚滚!
殿柱以上,也悬有一副用素纸所书的对联,横额是“赏善罚恶”,联语则为:
“作多了亏心事,莫来见我,
积少许功德果,好去为人!”
姬天缺辣手狠心,杀人无算,适才遍体生寒,周身发颤之故,倒不是被这殿内诸人的幽灵装束,及阴森景色所惊,只是看了“孽镜台”与殿柱上两副联语以后,自心灵深处,略兴愧疚!
红衣判官见姬天缺一进庙门,便即止步凝立,打量四周,遂恭身向那中座王者装束之人说道:“启禀阎君,‘九毒书生’姬天缺已到,是否先在‘孽镜台’中,查清他的今生孽累?”
姬天缺暗自打量这位被称阎君的王者装束之人,觉得似乎在陌生以内,略带熟悉,但一时怎样也想不出来曾在何处见过?听红衣判官说完,遂拿稳主意,且静等对方把这些捣鬼手段使完,再作定夺,倒看看如何能在那面称“孽镜台”的黄铜圆镜之内,查出自己的所为恶迹!
中座王者装束之人,微一点头,红衣判官遂走到绿袍秀士所捧的黄铜圆镜跟前广大声喝道:“‘孽镜台’中,请现‘九毒书生,姬天缺的今生孽累!”
说也奇怪,随着红衣判官话声,那面黄铜圆镜,居然立即飙轮电转,并有一缕寒光,照射在卓立殿门的“九毒书生”姬天缺身上!
绿袍秀士等镜停以后,向镜中看了一眼,回头对红衣判官声冷如冰地说道:“姬天缺早年以‘九毒书生’名号,为恶江湖,杀人无算……”
绿袍秀士一面报导,红衣判官一面挥笔纪录,姬天缺却在心兵暗笑,对这种鬼技,未免太也无聊,江湖中山泽群雄,谁不知道“九毒书生”的当年往事?
红衣判官朱笔一停,黄铜圆镜又复电传,绿袍秀士又在略为观看之后报道:“……经西昆仑绝顶,小琅环仙境的‘逍遥老人’钟离哲度化,但姬天缺恶心不改,竟把钟离哲诱至皖南,谋夺一部武学真经,禁闭九华山腹近二十年,负义忘恩,此罪难恕……”
这几句话,却把这个凶残狠毒无比的“九毒书生”姬天缺听得通身冷汗如雨!
因为他暗忖九华幽谷,负义忘恩的这段往事,除了天知,地知,仅有当事双方,真“夺魂旗”“逍遥老人”钟离哲,及自己知哓。怎的这绿袍秀士,往所谓“孽镜台”中,看了一眼,便随口说出这桩极端秘密的当年往事?
姬天缺背脊之间冷汗一流,居然连周身皮肉,都有点颤抖起来,仿佛自骨髓中往外大冒寒气!
但他以为这是自己因心中愧恧歉疚,所生感应,并未十分在意!只见黄铜孽镜再转,绿袍秀士微一注目,又复报道:“……姬天缺恶性甚大,劣迹无穷,离开九华幽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