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情五百年(风云+猫鼠)-晋江文学网-第7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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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白色,白得纯粹,白得夺目!——白得如雪,而又非雪!
雪花纵有这样的白,亦无如此的热度!
那白色仿佛随时便要燃尽一样,如火般热烈,就这样乍然坠在红尘,与半天涌动的密云,与席地呼啸的急风,与这阴暗的林丛,以及这诡变迭生的山庄,尽皆格格不入!
那白色是一个着白衣的年轻人,远远地躺在一根松枝上,腰际垂下一排同样白色的流苏,每一根的末梢都缀着枚小金珠儿,瞧去是细细一缕的金光,闪烁生辉。
那年轻人泛滥着一脸毫不掩饰的笑容,笑得直教一个风流可爱。
锁豁孙震惊地瞪大了眼睛:“啊!白玉堂!啊!!白玉堂!!——啊呀!你!——你怎么进来的!?”
那年轻人在树枝上舒舒服服翻了一个身转向他们,左手撑着面颊,右手一指天空,眨眨眼睛笑道:“撑梨之下,哪有松昆罗飞不到的地方?”
穆尔达用兽性的眼死死瞪着那团白色,目光凶得似能噬人。他咬牙道:“小东西,今日是你自己送上门来……”
那白得耀人眼目的年轻人直视着草原第一猛士,不闪不惧。他笑得暖意洋洋,犹如春风萦绕:“不错!穆大狗熊,今次我就是自个儿送上门来的……”
“我上门来要你的命!”
他的声音本是一派的悠然,吐到这句却陡然一狠!这狠辣的声音,恰似一把无形之刀,划开急啸的烈风,劈向穆尔达……
不——无形之刀,又怎会有如此灿烂的光芒?
那光芒浑然无际,灿烂至极、锐烈至极——刹那便将一切遮挡之物撕为寸碎,爆散空中!
光芒破空,映照在穆尔达和锁豁孙惨白的脸上。
那正是一道刀光!是“天涯”特有的刀光!
天涯已出鞘。
狂刀无回,这带着白玉堂满腔愤恨的一式狂刀——已向着穆尔达迎头劈落!
他,誓要将这仇人劈为两段!
而曾经身为草原第一猛士的穆尔达,究竟能抵挡这意在必杀的一刀?还是……
在劫难逃?
【注】:“青” 即长生天“撑梨”的另种音译。
三、堕天(1)
惊情五百年
作者:风云水龙吟
监修:花非花、清水比奈
友情支持:开胃狼
、问谁领风骚
三、堕天(1)
命运是什么?
——不能知。
一个人能明了的,也仅是自己永远不能确知自己的下一个刹那。
很多人相信,人生所以各不相同,只因命中注定了不同。
于是悲者悲,喜者喜,各顺各运,各归各命。
然而总有狂心不死者,不甘注定的人生,誓与天争,不惧世事霜寒,不惜一路浴血,只要将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
他们要——“逆天改命”!
人生百年,白云苍狗,岁月中不断有这样的人,高举双手,向天一呼……
而无垠长天始终沉默,始终未答。
它沉默了无数的岁月,将来的岁月,它亦将沉默到底。
或许,人的愚蠢和痴狂,早已脱出它的意料,使它无法作答。
——全然不能探知之事,又将如何逆转,如何更改?
※ ※ ※
这一刹那,穆尔达已知自己下一刹的命运。
他很清楚,自己——
在劫难逃!
天涯刀光临面,白玉堂这恨极的一劈快得不可思议!
然而最可怕的不是刀锋,而是他如狂澜扑下的锐烈刀气!
锋芒未至,其意先行!
“在劫难逃”这一式刀法,原就是以“必杀”为目的。刀锋虽是唯一,刀气却如网制敌。锐风百折千回,犹似百千无形之刃,气随意动,不输于宝刀锋芒,亦使着刃者皮开肉绽!
刀气激荡,平静的溪水再难平静,惊响如沸!惨遭池鱼之殃的锁豁孙长老亦发出了痛苦的嘶嚎!
穆尔达错过了最佳的闪避时机,已彻底受制于百劫刀网,自然无法妄动,唯有等死……
——死!死!死!
死亡还没有真正降临,那猛汉却已感觉到它森寒漆黑的触手,正随着那灿烂无匹的刀光抚上自己的脸颊……呼吸也急促起来,心脏被恐惧的大手扼住,几乎要挤出咽喉。
——难道这样便死?
心中泛起难以名状的苦涩……只觉视线也被那光芒耀得模糊,脑中忽黑忽白,只余一个声音,随着骤然冰寒的风,从记忆中遥远的草原吹来,悠悠地回响——
“青史皆是人写就……”
※ ※ ※
八月,北方草原的风已开始寒冷,挟着冰雪将至的讯息,回旋在旷阔的大地。
“青史皆是人写就,故所谓成王英明,败寇暴戾,不过教化之需,都非当日真实。”那人一袭青袍,静静站在冷风和稀薄的阳光下。银色的腰带反射出炫目的光晕,将他周身笼在其中,若离若即。
他牵着两匹马,远远跟在那人身后。他不敢靠近,不是惧怕那人的力量,而是不由自主地觉得自己粗鄙狂暴,难与那神光般的灿烂相容。他自惭形秽,就像一头顿悟撑梨威严的恶兽,忽然温驯犹如羔羊,安静地伏首。
“自古君王霸者,无不爱这大好江山。江山能带来权力,可是我并不喜欢。”那人唇角有一抹笑,笑容优雅却冰寒莫测,像冬日铅色的天空。
“可汗已是王者,这草原之上,哪里不是您的疆土?”他谦恭地说。
“草原?呵,穆尔达啊,你确实是草原的第一猛士……可是你知道么,草原只是神州微不足道的一角,而天下并非只有这一片神州!”那人冷冷地笑道。
他从出生起,就不曾走出过这片草原。他真的以为世界只有草原这么大,他于是愈加的惭愧和惶恐:“可汗说的是。”
那人伸出一只手,向着目所能及的大地划了个圈:“神州之上,有多少人比你更勇猛,又有多少人比我拥有更广阔的疆土?若我只求疆土,一生一世都会有打不完的仗——故天下霸者,无一不被江山束缚!”
“而我不要江山,我只要权力——世人浅薄,只懂争夺那些眼睛看得到的名位、财富、土地……却不知只需有权力,便大可凌驾江山社稷之上,做个无冕而无名的王!”
他望着光晕中的那人,听着这些自己此时仍然无法完全理解的话,只觉得胸中突然涌起一股从未有过的狂热!他只觉得那人勾起的唇形完美无比,他从不知世上还有这样俊美这样博知的人,竟是和自己一同活在苍天之下……
他听见自己的回答,是魂不守舍的痴迷和狂热:“可汗,您是青之可汗!您是我的可汗……”
“青之可汗?——呵!不错,我出生便注定继承遥辇氏的夷离堇【注1】,若我要做大契丹的王,亦非全无可能……但那又怎样?契丹也不过是大千世界渺小的一角,而我的‘疆土’可以比这大得多!”
“这‘疆土’不必有形,不必有国界,甚至不必为人知晓……因为若无人真正知觉,便没有人真正地——”
“与我为敌!”
说完这些话,那人微微一笑。一瞬间,那阳光下的笑容暖如草原的春风。
那人微微一笑道:“这,才是真正的‘天下无敌’!”
那人笑着便回过头来,兰陵美酒似的眸子透射着骄阳般逼人的自信。他说:“穆尔达——草原的猛士,你可愿助我完成这个宏愿?”
这不是问询,这是命令,虽然并无严辞厉色,但从那人嘴里说出,便带了不容质疑的威慑……草原的猛兽浑身剧震,于是跪了下去。
这时节,万籁俱寂,只剩下原上碧草起伏如浪,发出规律的沙沙声。
那人仰首向着无垠长天,缓缓叹出一口气,用很轻的声音说道:“只希望……这一切,不会是我一人独享。”
他依然跪着,心突然揪痛起来。那声音虽轻,善于在草原逐猎的他却听得分明。那时他便明白,那人的笑……此时不是为了自己,将来也不会……
永远不会。
※ ※ ※
刀,近在咫尺。
咫尺之间刀光已蔽日。
穆尔达,这草原最凶猛的野兽,却似此刻才恍然惊醒,蓦地爆出一声嘶吼!只见他抬起双臂,左右各聚起一道阴寒拳劲,意图以此抵抗狂刀……
可是刀已在咫尺,拳劲鞭长莫及……他这样做,与螳臂挡车无异!
然而仍有变数!
沸腾喧嚣的溪水骤然寂静!山林间唯剩一声金铁相击的鸣响,以及穆尔达短促的惨叫!
一切声音,只在一霎——一霎过后,声便静止。
刀亦静止!
天涯静止于一道弧光之前。那弧光赫然是——
一面高逾一丈,厚逾三尺的冰墙!
暑热未散的天气,坚冰亦可刹那消融……怎会有人能够在瞬间将一溪涓流抽起,并以至阴至寒的内劲将其凝作坚硬冰墙,以挡狂刀?!
确有人可以!
坚冰如镜,映出一条湛青犹如苍穹的身影,然而未待人眼看得真切,那如镜的坚冰就已迸裂,碎落了一溪……
溪水之侧,站着一条天青色的人影。他正是律南天!
一袭合体的青袍,更衬得斯人分外英武。他披着一领同色大氅,周身青色的霞气犹未散尽。
此刻锁豁孙早骇得栽倒在地,穆尔达满目惊恐,仍旧保持着双拳对出的姿势。他僵立不动,竟连转头望一望救命恩人也不能够。
忽然,自他前额渗出一丝鲜红,沿着鼻梁一线往下,划过下颔,没入衣领……接着,他的外衫亦自身体正中寸寸开裂……
溪水凝冰,固可抵挡刀锋,但天涯刀气最烈的一线,到底还是自冰墙正中破入,划伤对手的皮肉。
律南天笑意盈然——瞬间凝冰当是极耗内力的动作,他居然还有足够的余力,可以笑得如此轻松。
隔着一条溪流,他笑着冲年少的刀神拱了拱手,客客气气地道:“五爷别来无恙——五爷这是怎的了?何以才到舍下便着了火星儿一般找人试刀?天气不美,律某特备下几片薄冰款待,还望五爷卖律某一个面子,消一消火气。有什么恩怨,大家坐下来对个清楚就好。别要动刀动枪的,伤了和气。”
白玉堂已后撤两丈立定,刀尖指地。
他的一双眼睛仍旧死死咬住穆尔达,却是看也不看律南天。待律南天说罢,他方冷冷一笑道:“好个绿南瓜,果然是你……”
笑未消、言未尽,他陡然再度跃起——出刀!
——还是一式“在劫难逃”!
这一刀却比方才的更劲,更尽!他的人与刀似融成一体,席卷着半山尘埃落叶,笔直攻来!
律南天反应亦是极快。他并未起身相抗,而是立时拽下肩头大氅一抖,将呆若木鸡的穆尔达、锁豁孙二人一同卷起,一手揪住一个,扭身径往湖面方向逸去。
料不到这三人竟不战而逃!白玉堂连忙撤了刀势,飞身追去。
※ ※ ※
秦岚已挽弓在手,三支钢箭闪着银光,箭尖直指容罱曷的面门。
容罱曷瞥他一眼,咧嘴笑道:“秦总管,你真的敢?”他混迹江湖廿多载,自谓深谙江湖之道,他认定以秦岚一贯愚忠,绝不敢真的对自己这“堂主的人”、“一堂弟兄”狠下杀手!
孰料话音未落,他便听见了清清楚楚的一声弦响!
容罱曷极度意外,大叫一声仰面欲避。哪知秦岚手法独特,那三支箭只得一支是笔直射来,其余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