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情五百年(风云+猫鼠)-晋江文学网-第42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薛安虽未思及这一层,但听秦岚声气有异,不由也跟着心中一紧,问道:“怎么?”
答他的却并非秦岚,而是街心传来的一个朗朗的声音:“各位同道慢行,在下有个小小疑问百思不解,还要请众位帮忙参详参详,不知大家可否看在下一点薄面,多耽上一刻?”
这个声音来得不早不迟,说话不疾不徐,话音内渗着满满的自信。只因这声音的主人手中正握着一张足以将此地形势再翻覆一遭的暗牌,就是要择机而出。
这句话一出,所有还未退出大道的人全都生生止步,回头向说话的人看去。
这个声音,确已将云怒堂前那看不见的弓弦再度拉紧。这一回挽弓搭箭之人,便是——丐帮长老简伯青!
简伯青闯荡蜀中三十余年,声名仅次于云怒堂故主云垂野。他一开口,众人焉有不瞩目的道理?
这正是秦岚最担心的事,他的面色已然应声一惨!
简伯青立于场中,目光炯炯。他不惜任由来人散去大半,显是刻意等到白玉堂远去才发难。律南天闻听他开了口,当即停步转身,静候下文。
简伯青见留下的人越来越多,脸上露出一丝浅笑,待众人稍稍安静,便开口道:“多谢各位捧场——各位都知我简老鬼不过一把乞饭讨食的老骨头,也知道咱吃的百家饭,对谁家有几分家底儿,须得摸出准头,这手伸出去才能不空回。咱蜀中多大地界儿,谁人武功第一,我不好说,但哪个最有钱,睡枕金山银锅底,那名头都少不了装在老鬼我这心窝里啦。”
他这番话出口,即有相熟的门派首领带头起哄:“哈哈哈哈死老鬼,钱眼子才多大,你掉进去老子怎抠你出来?快讲快讲!”
“究竟哪个最有钱,你倒是讲来!”
“老鬼哟,莫摆弄老子胃口嗦!”
简伯青道:“咱蜀中号子最多,铺子最实,顶顶有钱的一家,当数悦来客栈。”
话音未落就引起了一片哄笑,有人笑得连半尺的胡子也吹了起来:“开客店的,能有好多银钱!”
简伯青笑道:“可不要小瞧了开店的,你看这大城小镇,几十里没得人烟的荒山,哪里没开他个一二家分号儿?咱眉州也有,成都府有两家,天天客满,想住都没得。这行脚走道儿的每人每天都要吃喝用度,又是多大的进项?所以是他最有钱。”
众人听了纷纷咋舌道:“我的妈,你不说还真不晓得,可不是哪颗儿都见得到么!这悦来客栈的大掌柜是哪个,得有几多的身家嘛?”
“没得点量,咋能打理出这大的生意!”
简伯青清了清嗓子,笑道:“不错,那悦来客栈的大掌柜,说起来也是当年中原武林风口上的金人儿——‘不死狂龙’尹玉门,各位可曾听过?”
场中立即响起一连串的抽气声——这“不死狂龙”乃是上代江湖中北武林的顶尖高手,传说他最后一次出手是七年前召集七大高手力平北武林一霸昊天门,大破天下第一机关武神楼,事后便功成身退销声匿迹。简老鬼此话出口,顿时掀起了好一阵风浪,众人交头接耳,一个个脸上溢满钦羡之色。
唯独律南天面色铁青,冷笑发问道:“这尹玉门尹大侠据说早已出脱化外不问红尘,怎的还要与小可之辈争夺方寸?”
简伯青微笑道:“尹大侠当年乃是金盆洗手在先,方偕一众莫逆创下这番基业。如今悦来客栈不过寻常商铺、正当买卖,更不短官家赋税,与江湖再无干系。老鬼我不过拿他做个引头,我这儿要叨叨的第二位金主,便是律庄主您啦。”
律南天脸色依旧不大好看,却未再出质言,只用鼻子冷哼了一声,瞥着简伯青。
“律庄主虽然也是外乡远客,但自从年前入蜀,如今蜀中黑白水陆的买卖,各行各地都有您插的一手,可不是每日里满金满银,大家伙儿都望着您流油哪!”简伯青浑似看不懂律南天的脸色,兀自调笑道,“咱巴蜀第二有钱人的名头,您律庄主不顶,可就没得人敢应咯!您也是白道儿上赢了一个侠名的,老鬼我不成器的,私以为您这‘侠’字儿上还得盖上一个‘钱’字儿——当然罗,说您是‘钱侠’,可不是说您这侠义名声都是银子打点出来的哟,律大庄主大人大量,可莫与我老叫花一般计较呀。”
他言语夹枪带棒,周遭人等多是累代蜀中生长的,这若干年来凡做买卖,没有不曾受了万樱山庄压伏挤兑的,谁不暗骂中原武林盛产奸商?只是一文钱难倒英雄汉,谁也不想平白同他杠上。现在简伯青在场面上揶揄他两句,是以无人不乘机出气,作痴充癫笑骂上两句。就连身边的混江龙也忍不住跟着笑了一笑。
律南天见此情形非但不怒,连方才发青的面色也渐渐平复,代之以无懈可击的笑容,对着四下拱了拱手道:“哪里哪里,都是各位抬举。买卖到底凭的还是人面交通,来日方长,律某外埠之人,还要倚仗大家多多照应。一会子若散,各位可不要就回,在下早听说眉州瞻月楼自酿的美酒是蜀中一绝——萍水相逢,大家不妨聚上一聚,也容律某聊表心意,才是正理。”
“好个律南天!这一张面孔转得可真快!”秦岚在一旁看得真真切切,情不自禁出声。他想了一想,转头对云言道:“堂主,此人屡激不怒,不是寻常商客,我们须多防备。”
云沉默依旧,目光也仍定在街口的人群中,只是——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这边厢,简伯青全然不顾律南天的客套,自顾自又道:“律大庄主之外,再论排行第三的身家,可叹也不是咱蜀中土生土长,却又是位外来的行商人物。这一位在座也都认得,本地提到皮革药草,都有他的一份红利。”
他刚说到这里,就有人接茬大嚷道:“你说的这个老子晓得!是开皮行药行的穆尔达穆大爷!”
简伯青颔首道:“正是。只是这位穆大爷如今身在何处,可有谁知晓?”
方才接话那人又嚷道:“听讲他失踪都有七天了,不会是被哪个山头架去吃水酒了吧?”
大家便又笑作一堆,连律南天也以袖掩口跟着大笑——蜀中山多匪众,富户被绑票也算是寻常事,来人多是吃这行饭出头的,说起来倒觉得亲切。
“简老鬼,莫卖关子了!难不成你们丐帮不讨米,改作讨人过活?说罢,穆大爷哪颗儿去了?”
简伯青道:“今早我帮内的娃儿在城北陈家村行乞,恰恰儿捡着一个半死不活的人,翻过来一看,那人满身伤痕,惨不忍睹!可不就是这位穆尔达穆大爷!”
“什么!?”与穆尔达有生意往来的几人都瞪大了眼睛,忙忙问道,“他可有性命之忧?”
简伯青摆手道:“性命倒是无碍,我家娃儿已知会穆爷的从人来接。只是穆爷对谁人加害于他,总是默而不语,待听闻今日大家伙儿都在这里碰头,却硬撑着要到场,为的是请众位一起来做个见证。”
他的声音越来越大,两眼放着胜券在握的光,说到这里,便伸手向着人后一指:“众位朋友!穆爷就在那里,究竟是谁害的他,不妨听他自己说吧!”
众英雄的眼光,都顺着简伯青那根手指,齐刷刷向着正南一转!只见一条深巷中,一位身材魁梧须发花白的黑汗老者缓缓推出一架木车来,上面安了个椅子。坐在椅中的人面目青白,鬓发紊乱,双颊深深地陷了下去,两眼左近各有一大片瘀青,额头上深深浅浅都是伤痕。
这人形容凄惨之极,仅从五官轮廓上勉强能够认出,他正是那个不久之前还在潋滟晴澜日日笙歌挥金如土的黑汗豪商!
已有十数人一拥而上,你一言我一语地叫嚷起来。
“穆爷!”
“啊!穆兄你这是……”
“哪个干的?!老子拆了他!”
简伯青分开众人走近木车,恰与穆尔达那双褐黄的眸子相对。
——好可怕的眼神!
这草原来的汉子显然经历了非人的折磨,一双眼白已然熬得赤红,他的眼神也行将涣散,但仍然——
如狼似虎!
他就像一头受了伤的厉兽,爪牙虽折,其威尚存!他此刻虽然连站立都困难,却时刻戒备着,准备向仇敌猛扑过去!
简伯青被这凶悍的眼神慑得一怔,随即低头一揖,避开那目光,道:“穆爷,大家都在等着您说话。”
听到这句话,穆尔达原本毫无表情的脸孔骤然扭曲,面颊上隆起的青筋突突直跳。众目睽睽之下,他突然暴喝出声,嘶哑的声音凄厉异常:
“姓云的!你是莽古思!莽古思!!魔鬼——”
在场众人无不一颤。他一边怒喝,一边竟按着扶手意图站起,可惜他连日虚耗,这一喝更将他所剩无几的气力用尽。他堪堪站起身便即两眼反白,整个人颓然跌坐在椅上,呼哧呼哧喘了一阵粗气,到底还是晕厥了过去。
推车的老者慌忙上前扶住,用黑汗语呼喊着。人群中穿出几名黑汗少年,七手八脚将穆尔达从车上抬起。简伯青以目示意,丐帮帮众遂分出一条道来,让他们先行离去。
如今这场好戏堪称奇变迭生,尚未离去的人们无不铆定双脚,等看云怒堂怎生措手不及。
薛安一早听见简伯青推出穆尔达来,就知道准是冲着自家来的了,本也指望一句一句给他驳回去,不料对方喝得一声便晕了过去,实在比罄竹书罪更要铁板钉钉,辩无可辩。待看清楚丐帮保护那黑汗人离开,他终于忍无可忍怒跳而起,骂道:“简伯青你这老扎皮!你分明是嫁祸……”
简伯青不慌不忙笑道:“红口白牙,‘嫁祸’二字谁不会讲?花子打狗,狗急了还要跳南墙哩!”这话倒颇得人支持,大家又是一顿哄笑。
薛安气急,才要发作,又被秦岚伸手拉住。
秦岚上前一步挡在薛安身前,客客气气地拱手道:“简世伯,大家都是混河入海,做事难免这一点往来恩怨。如今诸位既已至此,晚辈斗胆,求教世伯一个全策——今日到底要我们如何,你们方肯行个方便,让出大道来给百姓们交通行走?还望世伯看在故老堂主的面子上,不吝赐教。”
简伯青轻笑一声,道:“小秦啊,你也是老叫花我眼瞅着长大,我若是那云老儿,才不舍得拉你来趟绿林这一滩浑水。今日非是我丐帮有意为难你们,实在是你们家门犯了众怒。这样,老鬼我自卖给你个小面子——不管今儿这事情闹得多大,我们丐帮一准不动手,如何?”
秦岚明知他是存心抛出个引子,搭就高台给众人唱戏,难免恨得牙根都发痒,表面上还是一派和气,拱手道:“世伯如此高义,晚辈自然心领,就只怕我们堂主……”
他的话只到这里。
他的话犹未说完,简伯青犹未答言,各路好汉更是犹未行动……
一切就在这时,被一声惊雷强行打断!
青天白日,何来惊雷?
那不是苍天降怒,而是一记重掌,径直向着几乎已为众人忽略的阿娜儿的棺木——劈下!
漆黑的棺木应声爆碎,四分五裂!
在如雨纷落的木碎中,突兀地立着两条人影。
一个活人,一个死人。
死的那个,红裙似血,生前曾经那般地妩媚动人。
活的这个,黑衣如墨,却比死的那个更像是死人。
云,在所有人皆意想不到的时候出手,赫然却是一掌劈碎棺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