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情五百年(风云+猫鼠)-晋江文学网-第1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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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这一刀,并未能把律南天劈为两段!
刀锋劈到肩骨,亦只到了肩骨!
就在这一瞬间——律南天的肩骨突然发出一阵“咯咯”的咬合声,这诡谲的声音发自一个活人的身体内,足教人不寒而栗!
而律南天,他竟以内力将自己的肩骨强行闭合,在一瞬间将刀锁住!
——原来他情知躲不了,早已想定了以身锁刀!
以身锁刀!血肉之躯做出此举,实在需要忍受难以想象的剧痛和恐惧,还要将时机和力道拿捏得分毫不差!
——只要差之毫厘,他就会变成一具一刀两段的尸体!
这实在是唯有疯子才能做到的事情!
此刻白玉堂脸上甚至来不及闪现惊愕!他的人与刀在这一刻直如一体,刀锋被锁,他的人也瞬间无法应变!
天涯乃是宝刃,挟带的气劲又如此强绝,律南天以骨锁刀,也不过挣得不足刹那的一线间隙!
然而绝世高手杀掌夺命,又何须一刹那这么久?
就在这短到无法计算的间隙中,律南天豁尽功力的一掌,已重重地拍在了白玉堂的身上!
这一掌挟带了他全部的余力,笼罩他一身的暗黑雾气亦随着这一掌拍出,悉数没入白玉堂的身体!
白玉堂遭此重掌,仍旧握刀站定不动,甚至他的面上也仍旧是一派的宁静。
而律南天也保持着出掌的姿势,在崖边站定不动。
两人默立了约摸有数个弹指的工夫,律南天衣衫的前襟突然渗出一道横贯的鲜红,倏忽晕开。
原来,海角那无法觉察的刀气还是伤到了他!
这一刻,白玉堂才滑落了下去。他的眼睛安静地闭上,犹如落入沉睡一般,身体也缓缓地落下……
手,慢慢松开。手的主人慢慢地扑倒在一地尘埃中,呼吸衰弱,渐不可闻。
白玉堂倒下去了,律南天还站着。
这就是这一战的结局。
江水,终又流动如初。
晕暗的月光下,涛声中,律南天虚弱地弯下了腰。
天涯刀还嵌在他的肩上,那种白炽的莫测的光芒,甚至还未彻底消散。
他一寸一寸地弯下腰,突然支撑不住,双膝一软跪地。他长喘了几口气,右手抓住天涯刀柄,狠狠一拔!
“啊——!”伴随这声痛彻心肺的惨嚎而出的,还有大蓬飞溅的鲜血。
血,溅了他一身,也溅了扑倒在尘埃中的白玉堂一身。
律南天急急封了自己左半身的穴道,低下头粗粗地喘息。
暗淡的月光照在白玉堂的身上,把那碧蓝的轮廓描画得更加朦胧。
纵然遍体满染血腥,他身上依旧透着一种无可取代的纯净。
律南天从喉咙深处,呼出一声嘶喘。他用几乎残废的左手勉力将奄奄一息的白玉堂翻转过来,揪住他的发髻,将他的头颅提起。
月光映着他的脸,这张脸还是如此的安静和美好,似乎人世间有再多的污秽和无常,都不能在上面刻下痕迹。
“嘿……”律南天忽然笑了。
“嘿……嘿嘿嘿……嘿嘿!”他抓着白玉堂的头颅,发出一连串比鬼哭更凄厉的惨笑声。
接着,他高高抬起了尚自完好的右掌,掌中又有浓黑的气息凝聚!
——白玉堂!到了该了结的时候了!
“嘭!”又是一声巨响!
巨响声过,是否一切可以就此了结?
答案是——不!
因为这一声巨响,并非是律南天轰碎白玉堂头颅的声音,而是一个人以重腿将律南天踢得飞了出去!
一条小小的赭红色身影抱起白玉堂,便欲向林中奔去。
律南天在倒飞开去的瞬间,已经认出出腿救下白玉堂的人:“小飞?!”
他不怒反笑,右手五指一张一屈,掌心骤生浓稠的黑气——小飞便在这同时,蓦觉四肢都仿若被看不见的巨手牢牢握住,再难移动半分!
“你——竟敢背叛我?!”
律南天怒喝之间,右掌猛地挥下。
“喀嘞”一声——红衫少年左腿胫骨发出可怕的声响,当场断裂!
“呀!”剧痛袭来,小飞惨叫跌倒,怀抱就是一松!
白玉堂整个人落在地上,毫无反应,那身体在陡峭绝壁上向前翻滚了半尺,便从十余丈高的崖上掉落了下去!
“不——”小飞顾不得自身伤痛,匍匐着伸手去抓,可惜为时已晚!
回应他的,是一声重物落入浊流的惊响。
然后,即被漫漫的夜风吹远,瞬息淹没无踪……
小飞瞪大了双眼,呆愣地瞧着崖下汹涌的江水,然后惶然转过头去——
正对上律南天红到快要着火,却又阴冷得像冰的双眼!
“莽鹰崽子,竟敢背叛可汗,你真有胆!”远远地,传来黑汗语言的斥骂。
律南天却没有说话,他只是缓缓地,再度举起右掌。
骨爆之声伴着少年惨厉的呼号,再一次撕破了月夜……
※ ※ ※
追出不足五百步,律南天便找到了他想找的人。
他们果然跑不出多远——他一心要找的那个身影,正倚靠着一株大树,坐在离他不远的前面。
他静静地坐在那儿,坐在零星的血花与一地黄尘内,宛如十年前的初见。
他仍是一身伤痕,一身疲惫,宛如十年前的初见。
他也仍是用那双漆黑的眸子,静静地望向自己,宛如……
然而律南天一直走到近前,也不见那双黑眸有任何的转动,任何的神情变化。
他心下大骇,连随上前探他鼻息,发觉尚有三寸气在,原来只是晕厥过去,人事不省。
他愣了一愣,默默伸出手去,替尚且活着的“他”合上双眼。
他又执起那人的手腕,试图替他把脉。
然而“他”浑身的筋肉皆僵硬紧绷,双拳握得死死,怎样也不肯松开。
他叹了口气,然后弯下腰,试图将他抱起来。
但他左肩已受重伤,甫一用力便已血流如注,胸前的伤口亦同时绽裂迸血。律南天闷哼一声,眼前一黑,险些昏过去。
“可汗!可汗,您没事吧?”穆尔达急忙上前扶持,一手抵住他的背门,真气急送。
约摸半盏茶的功夫,律南天这才缓过神来,却回手狠狠掴了他一个耳光,用黑汗话骂道:“临阵脱逃!真是耻辱!你算什么第一勇士!”
穆尔达被打得讪讪然,只得回头,唤过两名手下抬起展昭。
周遭皆是从草原一直跟随穆尔达前来的黑汗勇士,听见这话,脸上都微露不忿神色,暗道以方才情形,硬拼必死无疑,可汗此举实在不通情理。
律南天长长呼出一口气,环视这一片如遭天劫的山林,吩咐道:“留下五十人,仔细搜索,方圆三里之内,不留活口。”
“寻获白玉堂者,立即带返神宫,生死有赏。”
四、焚情(5)
惊情五百年
作者:风云水龙吟
监修:花非花、清水比奈
友情支持:开胃狼
、此情须问天
四、焚情(5)
又是这样一片黑暗。
“黑暗”,是一切的初始,也是一切的终结。
正如“孤独”,是每个生命必经的开始,也是每个生命无可逃避的结局。
黑暗有一双眼睛。
黑暗的眼睛惯了沉默。
“他”已看过太多浮沉,见过太多生死,纵然历尽不同寻常的欢喜悲忧,然而那些欢喜和悲忧只是封锁在长久的沉默中。
向来乏人问津,亦绝少对人倾诉。
——“他”认为,最深的情,最浓烈的喜悲,本不必倾诉!“他”觉得,在浩瀚莫测的人心面前,有多少言语都显苍白。
——“他”也坚信,只要给“他”足够的时间,“他”将用依旧沉默的余生,用每一个眼神,每一丝微笑,每一次拥抱来倾诉……
诉说“他”的欢喜,倾吐“他”的哀愁。
可惜,当“他”终于决定要从沉默中走出,当“他”终将开始倾诉的一刻……真正彻底的黑暗却在同一刹那降临。
“他”的一切秘密、一切深情,已然无人可诉!
树欲静而风不止。
朋欲叙而友已去。
爱欲恒而人不再……
万物毕竟有限,生命毕竟脆弱——就算有再多热情,也难保在漫长的孤独岁月中,不会渐渐淡漠、冷却……
惊天劫火,惟余残灰。而凡尘余烬也总有被沧桑吹尽的一日,爱恨情仇,最终要回归这一片孤独黑暗。
——那时候的“他”,还能挽留什么?还能追寻什么?
黑暗的眼睛在永恒的暗夜里四顾茫然。
仍有什么在燃烧,只是世间已再无另一双眼睛,能够看见……
※ ※ ※
此刻四周并无黑暗,只有光明。
温暖的房间,辉煌的灯火。
舒适的床铺,温柔的归人。
他又回来了,带着十年前那一个“他”。
不一样的此时伤,一般样的彼时人。
他是律南天。
而“他”是展昭。
床是梨木架,青帐顶。束帐用紫绦,帐钩是黄铜。
床上睡的人,满身外伤已经过仔细调理,包扎妥帖。若不是额顶的伤口总在不断渗血,需要反复清理,“他”连一身的伤处也酷似当年。
律南天就坐在床边的椅上,默默注视着床上安静沉睡的人,已经看了很久。
有许多人进来了又出去,却都小心翼翼,保持着最轻最静的动作。
“可汗,此人五内曾受重创,气门及经脉皆已损伤,本来必死无疑,却不知被什么神通吊住了性命;也亏得他这身子骨是罕有的强健,竟能挺得过来。此刻性命已然无碍,只是这样大伤之后,怕再难同人抡刀动剑的了。”
“你是说……他已然武功尽失?”
“唉,元气大伤,人没残废就是好的了,那运气使力的活计,总要个三年五载后,再看他能复元几分。”
“多谢大夫——来人,领大夫到账房支取诊金。”
“谢谢可汗,谢谢可汗!”
“大夫,我不管你用什么方子,用多贵的药,便是要龙肝凤髓,我也替你觅来,只需给我尽力医好他!”
“是……是,小人自当尽力。”
说这些话的时候,律南天依然只是望着展昭的脸。
他不必回头,就能分辨大夫离去的响动。按照他的吩咐,大夫退出的时候带上了屋门。
整个卧房只剩下了“他”和他。两人一睡一醒,呼吸皆轻不可闻,屋中灯光愈亮,便愈显得空寂。
律南天在光明的空寂中,微微怔愣。
处处都是光明,反倒衬托得睡梦中的那人一身都沉浸在晦暗不清的浓黑里。那暗色或许只是光线的缘故,又仿佛是什么深重的阴霾早已隔在他俩之间,无论开阖多少次眼帘,无论如何调整视线,也挥之不去……
——你的一身本领……真的再也回不来了么?
——若你本无这一身本领……会否从那年那日那一刻起别无选择,于是就……一直留在了我的身边?
青衫的可汗凝望着那人,忽然轻叹,拂衣起身,向屋角的一盏灯走去。
这是一个陈设简单而洁净的房间。屋内每一件东西,都合不上繁华城镇当今最立潮头的标准,但若放在十年前,却都是极具贵气的。
没错,十年前。
十年前,律南天自黄尘古道上救起那个伤疲交加的少年,经过数日辗转逃亡,终将“他”带至自己当时的目的地昊天门。在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