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情五百年(风云+猫鼠)-晋江文学网-第10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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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玉堂执拗地转过一线灯光,把那双手抓得更紧,细细查看。
他就这样,将一身的重量都交在那困兽身上,仿如拥抱,将“他”困得更牢。
手,仍然是热的,带着生命的温度,惟铁铐边沿露着斑斑点点的血痂……刺伤的痕迹看去新旧不一,腕骨周遭略略有些肿胀,大约是铁铐勒得太紧,血脉不和的缘故。
这双手,把过打铁的大锤,握过绝世的神锋,也掌过京畿案卷提刑司的大印。这双手,曾经会三山斗四海,翻覆半壁江湖的风雨;曾经洗沉冤破黑幕,擒拿亡命天涯的凶徒;曾经寒赠衣雪送炭,拉拔求告无门的困苦;也曾经雨撑伞夜擎灯,待天明拂衣独去……
谁不敬慕英雄?谁不望自己遭难之际,有个侠客跳出来拔刀相助?
只是世人谁知,那撑伞的头顶常常淋水,擎灯的眼前往往摸黑?
显赫之时,“他”也曾笑说:“人间好汉多有。”
——人间好汉多有,惟,难见善终。
谁肯为撑伞的人撑伞?
谁又会为擎灯的人,点燃一星半盏的温暖火光?
“这不是一般的弦子机关,乃是以铁齿咬合而成……”白玉堂握住那双满是伤痕的腕子翻来翻去,一团心神似乎都凝在了“镇魂锁”上,于旁的毫不在意。
指腹轻轻滑过锁铐的边沿,无意间触到一片肿胀的肌肤。
那指尖冰凉,似乎比雨水还要凉,陡然滴落在红肿发烫的伤处。两具身躯都是一顿。
“……这铁齿……铁齿咬合是呆力,这镯子又小,按说埋不了多少消息……唉呀死猫,你家师父真是厉害,居然能将两极之铁的互斥之力克制,硬是锁在这方寸之间,推动暗藏的刀刃……你说这刀刃,当是从哪个方向、从何处弹出?若能知晓,也许可以觑着空子将此物拆解开来……”
白玉堂的声线依然带着似笑非笑的音尾,他的手却愈发地冰冷,在灯光下异乎寻常的白,像是在雨水中浸了很久很久,连血色也退尽了。
套着锁铐的双手忽然发力,硬生生从那双苍白的手中挣出,扯离他的掌控。
害怕扯动锁链会再次令“他”受伤,他没有强留。
“他”挣出了双手,却只是取过白玉堂掌中的灯盏。
光线一转——
跃动的火光早被水晶滤得清澈如水。清澈的灯光下,那青年的脸依旧白皙,只是白得毫无血色……嵌在那脸上的一双眸子,眼眶已是通红。
只有血丝,没有眼泪,也看不出多少悲喜。
“他”却说:“你……在哭?”
嘶哑低沉的一问,问话的人似已与黑暗融为一体,独那手中,却提着这不辨边际的黑暗中唯一的明灯。
白玉堂没有回答,他又笑了。他笑得愈发满不在乎,他那样笑的时候,眼眶便愈发地红,手也愈发冰冷。
——其实视线早已模糊,但又何须“他”发觉……
整个世界除了漫漫无边的黑,就只剩下一片干涸的红,红得仿佛随时都要滴下鲜血……却——
终究够倔,终究够强,绝不会滴下任何的东西,无论是血……
还是泪。
光线又一转……黑暗中那人,忽然将那一线明光照向自己的脸上!
那还是他熟悉的眉眼,熟悉的鼻梁与唇角,只是脸颊明显陷了下去,颔下也窜出稀疏的须根。那脸色很差,脸上还有灰黑的污迹,看来十分憔悴……然而那双深黑的眼睛,依旧暗涌着猜不透的情愫,在灯光下幽幽直视着他。
是的,这是“他”的眼睛,这是“他”的脸,这是他所认识的,展昭的脸。
但——
从这张脸往上,在“他”的额上……贲张隆起的血脉如蛛网虬结,当中筋肉绽裂,血丝牵连中,现出一团红气迷蒙,更在不停地翻滚蠕动,恍如一只突兀怪异的“眼睛”。
自展昭入魔以来,还不曾有人这样接近地看过这只“魔眼”,故亦无人清楚,它的模样原来如此邪恶丑陋……它就像是寄生在他头顶的一只可怕怪物,那如地狱一般的红色,仿佛随时会张开森森獠牙,将看着它的人一口吞噬……
“你——”面色苍白的他浑身一震,身体明显地向后倾了一倾。
“不错,我已如此……”
不似人形的“他”缓缓开口,吐出一句听来何其淡漠的人言——
“你——不怕我吗?”
二、血线(2)
惊情五百年
作者:风云水龙吟
监修:花非花、清水比奈
友情支持:开胃狼
、此情须问天
二、血线(2)
夜依旧黑。
雨一滴一滴坠地,嘈杂而匆忙,像是催促着时光流逝,又像是将黑夜打破成许多细小的碎片,每一片都更黑、更长、更难熬!
夜很难熬——“他”,早已体会了这一点。
“他”曾独对过无数个夜晚,也曾等待过无数个天明。对于夜的黑,夜的寂寞和漫长,“他”早已熟悉,早已习惯。
“他”也以为自己早已无谓,不会因这黑、这孤寂,这光阴的漫长而恐惧……
然而现在,他的心中正晃动着不安。
“你——不怕我吗?”
淡漠的声音,淡漠得好像不是在说自己。
但那一线灯光却在微微地晃动,从这一句飘散在空中的刹那开始,几不可察地晃动。
因为持灯的手不再镇定如昔。
手的主人沉默着,凝视对面一脸苍白的那人。
他沉默,眉目间也未有半分动容……深黑的仍是深黑,血红的仍是血红。
黑不动,红也不动……可是心呢?
——心动不动?
深夜,他的手里有一盏灯,他的对面有最眷念的人。
他沉默着,等着那人的一个答案。
——一句话,或是深渊,或是晨曦。
可是夜这样黑,光阴有如凝冻,未冻结的惟余那楼外的雨。只是电光火石般的一触,感觉已有前世今生那样茫茫,令人无措。
沉默在蔓延。
沉默好像浓黑的毒草,霎时蔓延,漫过铁铸的心墙,覆盖了心房的每一个角落。
沉默中,手指缓缓探出,越过灯光的界限,探向对面的黑暗。
雨的沁凉,仿佛就附着在那白皙的肌肤上,向四周扩散,未曾触碰,便有清晰的感觉。
手指更近,缓缓挨上了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啊,白玉堂他——
他竟要以指尖,去抚摸那道令人不寒而栗的血渊!
短暂的震惊过后,他的脸上又浮起一丝满不在乎的笑。这笑便是他的回答,这触摸的企图更是他的回答!
——他,不怕!
白玉堂在笑。
他的手指快将碰到那一渊血红,他的笑容亦愈发地灿烂起来,甚至笑得唇角都露出了两颗尖尖的虎牙。
他笑着,就那么一指头戳了过去。
他的手眼看得逞,突然被套着锁铐的手一把抓住。
在他的笑容对面,展昭的眉头深锁:“你做什么?”
“嘿……”白玉堂摇摇头笑道,“不就是三只眼吗——有本事你再多长个两只出来看看!”
下一刹那,他的手被大力扯前。他对展昭全不设防,“啊呀”一声,撞上对面坚实的胸膛,冰冷的铁件猛磕过来,硌得胸骨生疼。
身体的热度,因着紧贴,瞬间晕染开来。
“你……!”白玉堂本能地一挣,几乎就要弹开身子。
“别动。”“他”的声音在耳畔响起,那祈求的语气,不似寻常,“让我……靠一下。”
——“他”是想要抱他!“他”其实是想要紧紧地拥抱……但手足被制的“他”,连这最简单的动作也无法做到。
白玉堂没再挣扎,难得地,把自己交给沉默。
就这样彼此倚靠着,一起聆听平静的雨声与不平静的呼吸。眼前仍旧是寂寂黑夜,有许多往事在慌乱的心思里抬头,还未去抓,便又倏忽睡去。
脸颊紧贴着脸颊,耳际的热气忽然一乱,他听见“他”的声音传来,低而且沉。
展昭低声道:“这玩意儿……真不方便。”
白玉堂倚在他的肩头,听见这话不由邪邪一笑,道:“你想么?我抱你不就好了。”
他说着便想拿开展昭贴在自己胸口的手,一摸那腕子,又是一手黏湿,显然为了这片时的亲近,旧伤之上又添了新伤。
“罢了,本来爷爷还道得给你师父留上三分老面子,如今实在看不过你这烂手烂脚的,还是先给你卸了这副金贵镯儿再说。”
白玉堂怔了一怔,又是一笑,伸手抢回灯盏,抓过展昭的手脚细看起来。
他一边翻看“镇魂锁”,一边笑道:“死猫,这玩意儿我只管拆可不管赔,价钱若贵,你就当一送一赔换个太平罢!”
展昭定定看着他的笑容,忽然唇角一勾:“师门秘宝,非同小可!若给你拆坏了,定是要赔的——有钱赔钱,无钱押货,若是连货都没有……”
说到这儿故意顿住,抬起一条腿,膝头在白玉堂的腿上一蹭,以蜀中俚语悄声道:“白毛耗儿,看你还有啥子可抵偿?”
以白玉堂的脾气,本该被这一句调戏得暴跳如雷,不料这一句抛出,就如石沉大海,半晌才得了一声回应。
却是一句文不对题的回应:“奇怪……”
展昭见他手摸着锁子一侧兀自出神,知他正在思忖,也即收了玩笑默坐不动,以免扰了他的心神。
“咦,按理说这等神工利器,放个百年也自如新的,哪有这样容易长锈?”白玉堂摸罢一只手铐,又用手指抹了抹其余的三个锁铐,见果是同一角落,各生着一小块暗色的污渍。
他摸罢,伸手从兜囊中抖出一块纱布,细细擦拭起来。
灯光下,那酷似锈迹的污渍渐渐褪开,露出别样文章——却似一些星斗的图案。
“奇怪,”展昭一见便道,“师父他从不喜欢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即使当年造‘武神楼’,也不曾见他在哪片瓦上雕花来着。他做活儿向来偷懒,怎么却在这镇魂锁上刻花?”
“果真如此?”白玉堂眼睛一亮,“只怕这花纹不简单。”
他站起身来,向那堆放食物的桌子走去,自成堆的碗碟里踅摸片刻,拎出一只酒壶。
展昭道:“那酒不能喝。”
“谁说我是拿来喝的?”白玉堂冷冷一笑道,“律大庄主端的好客,倒是怕你吃喝不香,没忘给你加上三分拘迷子(黑话:指蒙汗药等)调味。”
他嘴里说话,手上并不耽搁,一手倾出些酒汁将纱布沾湿,继续擦拭锈迹。
很快,掩盖在污渍下的花纹全都露了真容,却是四组七星图样,雕刻得横平竖直毫不美观,分别嵌在双手双脚的镇魂锁铁环之上。
展昭瞥了一眼,笑出声来:“师父雕功不佳,刻得真难看。”
白玉堂只是专注,脸上全无半丝笑容。他喃喃道:“铁齿咬合乃是呆力,两极之铁又天生互斥……难道这咬合之处,全是用销子连接?”
说着凑近一瞧,顿时大喜过望道:“这七星不是铁件,乃是紫铜!这必不是什么七星花纹,而是机关内的紫铜销子所在!”
“紫铜?”
“不错!这镇魂锁妙在以阴阳两极之铁的斥力推动机关,若再以铁件做销子,铁件中或多或少,总是包含一些阴阳之力,无法根除,这样每根销子承力都不一样,如何能将机关推动得恰到好处?是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