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只道是寻常+柴丝言-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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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一眼我就自顾自地低下头去继续抖肩膀。
我为此气愤难当,气呼呼地鼓着嘴问他:“不漂亮吗?”
他抬起头来再看了我一眼,扭头继续吃早餐之前施施然地扔下了一句:
“漂亮。”
胸针是由大老板在半年前的一场慈善晚宴上投得的,用它可以在北京城最贵的豪宅区里另置一套产业。我把它取下来放进原来的小盒子里,脱下小套装换上平时常穿的T恤衫和牛仔裤,背着包包蹦蹦跳跳地跑下楼,顾修宸站在楼梯旁边叫住我:
“你要去哪儿,菲菲?”
我在心里稍稍地盘算了一小下,我已经有大半个月都没有见过袁睿了,理所当然是要出去约会。
我大大咧咧地甩下脚上的拖鞋说:“出去逛逛,顺便再找朋友叙叙旧。”
他慢腾腾地朝我走过来:“外面到处都在隔离,人人都是能不出去就尽量待在家里,你没事儿往外面瞎跑什么呀?”
“你还不是一样整天都往外面跑?”我穿好鞋子站起来,用力地跺了两下脚说,“‘非典’要防,日子要过,街也得照逛不误,也不能老待在家里长蘑菇呀!”
他笑了一下,转身在客厅的茶几上抽了根烟含在嘴里,点燃了以后先吸一口才慢悠悠地问我说:
“想男朋友啦?”
我被他问得脸上有些发热,想了一下还是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
他看着我,隔着缭绕的烟圈看不清表情,只是说:“那他想你吗?”
我迟疑了一秒又点了一下头:“那是自然的啊!”
他笑起来:“既然是这样,为什么这么久他都不来找你呢?
你生病了,这么久,他有来看过你吗?
……
他好像并不关心你呀……”
我的心里有一丝小小的酸痛的情绪被他的问题给慢慢地勾了起来,这也是我这半个月来每天都在纠结的问题,为什么袁睿他都不来看我呢?为什么每天都是我在打电话找他?为什么他这半个月来从来都没有主动关心过我一回?
从我对面的落地窗里几乎可以看到整个小区的风景,一大片蔚蓝的湖水和开阔的绿色草皮简直可以媲美度假村,这里是全北京最有名的富人区,别说现在北京正在闹“非典”了,就算是平时,普通人轻易也进不来。我看着顾修宸的眼睛很认真很认真地说:
“他现在暂时还进不来。”
顾修宸笑了一下,眼睛里却没有什么温度,说:“那他以后可以进来吗?”
这里的业主全部都是北京城里赫赫有名的商贾名流,凭袁睿,这个几乎可以说是一穷二白的穷小子,他能够进得来吗?
我咬着嘴唇认认真真地想了想,我说:“有点儿困难。不过也不是完全不可能,事在人为!”
他笑起来,站起来吩咐管家给我备车,自己也转身上楼换衣服准备回公司。我看着院子里那几辆金光闪闪的车子说:
“不用了宸哥哥,我自己坐车就行。”
他上楼的脚步突然间就停了下来,慢腾腾地转过身看着我的眼睛说:
“菲菲,为什么非要你去迁就他?为什么他就不能来追赶你?想要爬到别人够不到的位置上来,他首先要学的就是怎么放低姿态!要不今天你就给我乖乖地待在家里,要不你就安心地接受我的安排,我给你选择了菲菲!”
我心里其实非常不能接受别人批评袁睿。因为贫穷从来都不是他的过错,他不像顾修宸和顾修捷那样含着金钥匙出生,一落地就注定会高人一等。这两者之间的差距就好像《射雕英雄传》里的郭靖和杨康,郭靖一直到四岁时都还笨得像个闷嘴葫芦,杨康却已生得天真烂漫;郭靖在遇到江南七怪之前整天都在大草原上扛揍,杨康却已经跟着丘处机把剑法给学得有模有样,先天的条件决定他们后天一定会有所差距,可是最后郭靖还不是一样凭借自身的努力变成一代大侠了吗?
我这样想着,可是心里却仍然有点儿生顾修宸的气,同时更加地心疼袁睿。贫穷不是他的错,他幼年丧父,他很小就要操持家务,他孝顺母亲疼惜妹妹,他聪明努力,他勤奋好学,他凭借自己的努力一步步地向上爬,他这样做究竟有什么不对?!
第十六章
我在袁家并没有见到袁睿。
和他住在一个院子里的邻居告诉我,袁睿的母亲前两天生火做饭时突然昏厥过去,袁睿和袁蕾已经把她送到医院去了。
原本十分常见的糖尿病演变成了致命的尿毒症,如果不能及时治疗,很快就会面临更大的危险。
然而袁睿根本没有跟我提过。
我掏出兜里的手机给他打电话,中国移动那个惹人厌的女声又在耳边冷冷冰冰地重复: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您稍后再拨……”
顾家的司机站在小胡同口的老槐树下等我,我走过去试着向他打听:
“你知道XX医院怎么走吗?我现在就要去那里。”
然而我去的那家医院里从头都尾都没有收治过一个叫做“许英”的女病人,袁睿和袁蕾的名字也没有在那里登记过。
我自己坐在医院大厅的长椅子上给袁睿打电话,不出所料还是关机。
这个男孩儿一向都不是那么没谱的人,关键时候无法联络,只能证明情况比我想象的还要糟糕。
我打电话找了所有可能知情的朋友,就连他最好的哥们儿都说袁睿这阵子压根儿就没有找过他。
五月份,北京的天气其实并不热,可是我从医院里走出来的时候仍然觉得胸口堵得难受,后背上汗涔涔的,额头和手心里的汗也跟着出来了。
街边的悬铃木下有个小卖店,我自己走过去买了一瓶矿泉水来喝,然后又爬上车子回到京郊的那颗老槐树下。
袁睿他总得回家的是不是?
我坐在通往他家的小胡同口等他,原来心里还只是担心,为他着急,可是随着等待的时间一点一滴地变长,心里却慢慢升腾起越来越多的委屈——他什么事儿都不让我知道。
天快黑的时候司机走回来叫我,给我看看他手表上的时间,顾老板交代他晚饭之前必须把我送回家。
我哪里还有心情吃饭呀?
自己一个人跑到院子后面的篮球架下打球,筋疲力竭,然后我一屁股就瘫倒在草地上,累得连手指头都不愿再动一下。
顾修宸从院子前面绕过来,白衬衫,牛仔裤,186公分的身材看上去非常的挺拔帅气,那样子让我不由自主地就想起了袁睿,那个男孩子有一张更加秀气无害的脸,身材略显单薄,腰杆子也远不像我眼前的这个人,永远挺得那么理直气壮而又蛮不讲理!
我今天没找到袁睿心情正不爽,他早上指责袁睿的那些话我都还记得,所以我把头一扭不想理他。
他抻着腿在我身边坐下来,我一赌气,抓起手边的篮球就向球篮里投去,谁知道一击不中、篮球撞到篮板上,“嗖”的一声雄赳赳气昂昂地又飞回来,我下意识就想伸手抱住脑袋,边儿上顾修宸把长臂一伸,一抬手就把球给截住了,然后他再一抬手,那篮球就像长了眼似地“嗖”一下又飞进了球篮里。
我也不着急佩服他了。
这个人是个无所不能的大老板。
我只是担心袁睿,我的袁睿既贫穷又没有什么可利用的社会关系,关键时刻还不知道状况怎么样,现在在哪里,可以找些什么人帮忙。
顾修宸伸手过来摸摸我的脑袋,见我不说话,轻轻笑了一声说:
“瞧瞧你这样子,怎么还跟小娃娃时一模一样?”
我扭头看着他。
“你六岁的时候跟你妈妈发脾气,一个人偷偷地跑出去玩耍,我把你从大街上提溜回来的时候你当时就是这么瞪着我的。”
我一听连忙收回眼神,讪讪地垂下头去挠了挠脑袋。
顾修宸一见就笑起来,伸出手来轻轻地拍了一下我的后背:
“回屋吧,再晚饭菜就该凉了,你逛了一整天肚子难道都不觉得饿?”说完就要伸手拉我起来,我拽着他的胳膊刚一起身,忽然间觉得有些不对,“扑通”一声又坐回去了。
他一脸奇怪地看着我问:“怎么了?”
我没说话,只觉得两颊发烫,耳朵后头跟着了火一样,讪讪地小声说:
“你先走吧,我一个人想再坐一会儿。”
顾修宸站在原地看着我,单手叉腰,样子似乎有些上火,语气硬梆梆地叫我的名字:
“菲菲……”
我的脸蛋热得简直快要烧起来,头埋在胸口,闷闷地扯了扯他的衣角说:“你先走吧走吧走吧,我马上就跟着回去。”
他看着我先是没说话,愣了两秒,突然间咳了一声,一边转身往回走一边迭声说:
“好好好,我先走我先走,你也快一点儿。”
我偷偷摸摸地钻回房间,一路上就连半个人影都没遇到。悄悄溜进卫生间里脱下裙子这么一瞧,心里不由自主地就想叹气:屁股后面果然红了一块!
顾修宸那么精明的人物,会不会猜到发生了什么事儿?
我闭了闭眼睛正在懊恼,佣人在外头轻轻地敲了敲门,等我打开门这么一瞧,赫然发现此女手里拿着的正是一包该死的“弹力苏菲”!
顾修宸不愧是顾修宸啊,连这他都能想得到!
我的“好朋友”来了,腹部凉飕飕的、又胀又痛,搅得我连仅剩的一点儿胃口都没有了,一个人抱着小腹蒙在被子里睡觉,心里酸酸涩涩,满脑子想的都是袁睿,情绪又凄凉又低落,只差没有念起《声声慢》来。
一只大手慢慢地贴着被子抚上我的小腹,热热的,非常舒服,我伸手一摸才发现肚子上多了个暖宝宝,伸出手去拉下头上的被子,一睁眼就看见顾修宸正坐在床边看着我。
他又伸手过来摸摸我的额头。我的长头发已经被削成那种很清新很自然的过肩直发,因为短所以发质显得有些硬,又毛躁又固执,顾修宸刚伸手把它给拨过去它又跑回来,刚拨回去它又跑回来……乐此不疲。
我原来挺郁闷的心情一下子就开朗起来,忍不住扑哧一笑。
他捏捏我的脸,又把一只绘着黄色小碎花的骨瓷杯子递给我,里头盛着的姜糖水颜色非常漂亮,我伸出手去敲敲杯子的边缘说:
“Wedgwood,真是奢侈!”
他未置可否,看着我把姜糖水给喝完,微笑着看着我的眼睛问:
“奢侈的东西,难道你不喜欢吗?”
我轻轻地啧了一下舌:
“不讨厌,不过也没有那么执着。最好的当然人人都想要,不过如果没有也不用太懊恼,毕竟东西跟人不一样,能起到它原来的作用就行。”
他笑起来,关灯离开之前突然俯下身亲亲我的额头,没等我说话,又用力地掖了掖我的被子说:
“晚安吻,不舒服就先睡一会儿。”
我压根儿就没往心里去。
睡了一觉,被聒噪的手机铃声给吵醒,跳起来一看是个从未见过的号码,我一接通袁蕾的哭声就传过来:
“于姐姐,你快来救救我妈妈吧!”
我的脑子都懵了,晕乎乎,跳下床去飞快地套上衣服,抓起包包奔下楼的时候客厅里已经亮起来了,管家睡眼惺忪地站在房门口:
“于小姐,您有什么事儿?”
我没顾上回答,三步两步地冲到玄关那儿换鞋,正着着急,顾修宸低沉的声音从楼上响起来:
“菲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