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的感觉-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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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实。信息爆炸时代，在信息的枪林弹雨中，想要不成为牺牲者，学会选择是第一
步。这也许是不那么美妙的画面：在都市边缘的垃圾山，拾垃圾者正在选择废品中
的“宝贝”——我们也几乎有相同的困境，只是我们面对的许多垃圾还没有发出呛
人的气味罢了。

关于机会的实话实说
　　　　机会这个词，在这两年已成了在报刊上出现最频繁和谈论最多的词了。出现多，
也就引人注目。议论多，也就容易产生不同看法。本文不想对“机会”再做什么新
的阐述，只是把各家的机会找到一起，在这里给你开一个实话实说的小型笔谈会，
你可以旁听，也可以参加讨论，谢谢。
　　　　“机会就是牌桌上的重新洗牌。上一盘你输了，拿了一手臭牌，这没有关系。
打牌，总是会拿臭牌的，但重要的是在拿臭牌时，不要臭了心情，而是等待出完这
手牌，然后洗牌。洗牌就是机会，四个人重新抓，就看谁抓住它了。”说这话的看
来是个赌客，他对机会的理解，你认为如何？对了，你说他的那个“机会”等于赌
客们的“运气”，也叫手气，如果机会就是这样的，那么这个世界上最能抓住机会
的人就是牌桌上的人了。
　　　　“机会是一只在山林乱窜的精灵，人们像猎人一样，在山林里寻找它，但多数
人只看到过它的足迹，望到过它的影子，永远是与它失之交臂。只有一个猎人，他
跑累了，靠着大树闷了一觉，一醒来，发现机会这小精灵一头撞昏在这棵大树上了。”
这是个老故事，但很多人说这就是机会的“正式版本”。也许你和我一样，也曾收
藏过这个版本，当我们钻进被窝时，对自己说，明天有个好运气，当我们一觉醒来，
心里说今天会有好事等着我吧……
　　　　“机会是在竞选中你可以听到的各种许诺。你可以为你的希望投下一票，但得
你一票的人会不会实现你的希望——这个难题的名字就叫机会。”我和你都知道这
是一个误读，　但我和你都认为：机会=不负责任的决策者无需兑现的许诺。这个定
义虽是错误的，然而也的确是常见的事实。
　　　　“机会是在上帝见我们之前，艰难人生旅途中，和我们日夜相陪的牧师。”说
这话的人是一个虔诚的教徒。我不是一个宗教徒，但它对“机会”安排的职务我认
为非常合适。
　　　　“机会是开给无能者的一张药方，这药方不能让他们变得能干，但会让他们活
得快乐而且充满信心。”说这话的不是医生，但我觉得他好像也给我开过这么一张
处方？
　　　　“机会是一个穷光蛋突然得到的一笔遗产！”我听这话后，认定我是算穷光蛋，
不过我坚信没有哪位好心的亲戚会为我准备好那东西，所以我决定不考虑这个定义。
　　　　“机会是一份早已写好的聘书，只是你总是忘了去领取。”我知道在领取时，
不光需要我的身分证，还要我的学位证书。职称证书、论文、获奖证书……所以我
不知道这份聘书是“机会”还是“陷阱”？
　　　　“机会是自以为天才的人，没有收到的汇单。他把已失去的时间，折成金钱，
又把金钱，换算成社会对他的欠款，而偿还欠款的汇款人，名字就是机会。”这话
说得绕口，但真有这样的人，你见过，我也见过，这种人言必称“天生我才必有用”，
四周的人对其评价，一般是两字：有病。
　　　　讨论还在继续，但我不得不退场了，因为我知道上述机会对我而言，已经够多
的了，下面的机会还是让给别人吧……

梦与苹果
　　　　儿子自上小学一年级后，这半个月一直处于兴奋状态。小学给他的感觉，毕竟
和幼儿园不一样。看得出，这种不一样，有快乐也有苦恼。前几天他就对妈妈说，
他上课举手老师总不理他。我们就开导他，同学很多，刚开学，老师会让你发言的。
前天晚上，孩子如往常一样睡下了，不一会儿听见有动静，我们到儿子小屋一看，
儿子在梦中坐起来，曲臂举起左手，就像在课堂上等待发言。这让我们久久难以平
静下来。好多天我们都在有意装做无意地讲，老师没让发言不是一个重要问题，重
要的是，举手是表明你自己知道了这个知识。说归说，心里总希望这个“举手事件”
早日了结。今天下午，儿子一回到家里，兴高采烈地报告，老师让我回答问题了。
　　　　儿子到了有梦的年龄了。而我也到了不在意梦的年纪了。
　　　　我是一个多梦的人。不是修辞意义上的多梦，而确实是一睡觉就会做梦。多年
如此，活一辈子，一半在梦中，不算是夸张的说法。做梦多，多是那种做了也记不
住的梦，也就不觉得做梦算个什么事，睡觉就等于做梦。
　　　　大概因为梦在一生中占有非常重要的位置，所以，对梦的态度也影响到做人的
态度。做人最当紧处，是自己对自己有一个标准，这个标准，决定一个人的处世方
法。比方说，现实社会给人们提出许多做人的标准，市民有市民公约，学生有学生
守则，就是当官也有各种对领导干部的要求，如果再加上其他各种场合中对人们提
出的各种行为规范，一个人要遵守的行为标准数也数不清。我不是说太多也就没用，
有规定总比没规定好。不准大吃大喝的规定多一些，总比大吃大喝的人多一些好。
但人活一辈子，最能管住自己的，还是自己给自己提出的要求。我对自己也有要求。
努力做得更好一些的话就不说了，只说最低标准。在某些诱惑面前，比方说，荣誉、
金钱、职务之类给人提供了机会，只是要想取得的方式，不那么光明磊落。天不知，
地不知，只有自己知道怎么回事，这种情形下又怎么办？我不是圣贤，有时我也会
动心。但我从自己的经验中得到一个标准，那就是如果做了这事，不会失眠，不会
做噩梦，那么才去做。有人说你这标准也太低了。我也这么看，是低了一点。我之
所以还觉得这个标准行之有效，一是对自己有个认识——自己是个努力做得更好一
点同时也是有着许多弱点的人；二是对这个社会有个认识——这是一个正在努力更
进步一点同时也有许多罪恶诱惑的现实。所以不做让自己做噩梦的事。这只是个自
律标准，不是人生动力，动力是激活人生的奋斗目标；但它确实是人生不可缺少的
制动阀。人生如高速运行的汽车，没有刹车阀后果会如何？这两年，“自律”这个
词出现得多起来。自律就是自己给自己的人生，安上一个制动阀。老百姓说得透彻：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鬼叫门就是做噩梦！
　　　　自己不做会做噩梦的事，并不等于没有噩梦。对于刚进小学的儿子来讲，半夜
梦里也在举手，这梦境对于一个六岁半的孩子，也真是过于沉重了。我有过类似的
体验，我从上学读书开始，就常常做两个相似的梦：一个是考试，总是看不清黑板
或卷子上的试题；二是毕业分配，总是分到一个陌生的地方。我在学校不是一个坏
学生，但这种让人心怵的梦，竟然在我年过四十以后还常出现，可见人的青年时代
并不都是轻松的流行曲。这两个梦境，如此印痕深刻，它告诉我，青春的深层恐惧，
是被人支配和无法自主的。
　　　　如果人生与噩梦相伴，这是人生的悲哀。梦想，是人与生俱来的权利，人一生
的奋斗，简而言之，可以说是为了实现自己的梦想，美梦成真也就是人生最大的快
乐了。我写了二十多年的诗，如果与梦联系起来，实际上，每一首诗都是我一个白
日梦。真正的梦无法言说，所以它让我进入，又不给我记忆。白日梦依赖语言，它
被称为诗，而一旦你进入其中时，你只能意会，而无法言说。如果你读我的诗有这
种体会，那么你就证明了我的创造，谢谢。
　　　　儿子在举手回答问题时，除了表现自己是个认真聪明的好孩子，还有很功利的
目标，多得小红花。得上三朵小红花，又可换一个苹果。这个苹果是纸剪的，但它
是儿子当上小学生后的第一个梦想……

自信
　　　　自信是两个字，也是踩在自己脚下的两块板，一块是加油的油门，一块是制动
的刹车。光有一块板，不行。
　　　　踩自己脚下的油门，就是自己给自己加油，自己给自己当拉拉队，自己给自己
发奖牌。不是自己做，当然通常都是别人做，比方说，评先进，评三好五好，评世
界小姐还是诺贝尔奖，无论是来自街道居委会还是瑞典皇家科学院，从本质上都一
样，都是别人说：“你真行！”于是就真觉得自己还行，觉得自己挺棒了，就会张
嘴说：“我不行，还差得远……”觉得自己行偏说不行，这叫谦逊。如果觉得自己
真不行就说自己不行，别人就要说：“你太没自信心了。”
　　　　真的自信要比别人说更强更好。别人看得起自己，不如自己看得起自己。别人
看得起自己，一般会有水分。交了好运，说你能干，这时就多几张嘴。倒了霉又没
地位，说你能干的嘴又去说另一位了。虽说是你还是你，没转世投胎，而那些嘴们
却认不得你了。
　　　　我的自信心是从小练出来的。记得初中时，因母亲下放，我跟着母亲到了大凉
山一所农村初中读书。也不知为什么得罪了学校的教导主任，考试得了个全校第一，
发奖状时，这位主任把那纸片抖一抖：“第一名这个同学，从来很骄傲自大，自大
是什么？是臭！”大概这是我人生第一次受辱，不过，我对自己说：“我要让他闭
上这臭嘴！”从此后，我在这个学校每次学期考试都要得第一名。他再也没有给我
发过奖状，也没有人在发奖状时再羞辱我了。自信心有时也是逼出来的，读高三时，
文革爆发，同学们都在上北京见毛主席，我是“狗崽子”、“可以教育好的子弟”，
没份儿！我约上三个同学，半夜背上行李，在学校墙上贴一张“我们步行上北京”
的宣言书，走了！从大凉山一走就走了四个半月。真苦，真没劲，比苦行僧还苦，
苦行僧云游中还串寺走庙歇口气，我们是天天走，少则六十里，多了上百里。怎么
办？自己给自己当拉拉队。我们总是凌晨四五点钟就上路，等到八九点钟的太阳真
升起来，一天的路已走了一半。真棒，真行，四个人互相吹捧，说：“到了五十岁
时，想到这一段路，肯定人们不信。”我昨天满五十了，回顾当年十八岁，觉得这
事干得真不错，七千六百里路，四个中学生，自己走过来了。到了北京，毛主席早
就不接见红卫兵了，他老人家忙别的事去了。我们在腊月天住进牛街糖坊胡同废品
收购站里，接待员把装废品的房子腾了几间出来，收容我们这些落伍的“革命小将”。
屋里火炉很暖，上面的茶壶嗞嗞地叫，像天堂。七千六百里不知咬了多少次牙，每
次都给自己上发条：“你行！别趴下！头前的路不能白走了……”每鼓一次劲，就
多一分自信；每表扬一次自己，就多看得起自己一分。回想一下，这半辈子干成了
的事，大多是自己给自己加油鼓劲的结果。比方说，十年前我决心戒烟，那时我已
有了二十年的烟龄，每天要抽一两包。我把烟往茶几上一放，对妻子说一声：“我
戒烟了。”头一天坐立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