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波罗的眼睛-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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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波罗的眼睛①
作者:G。K。切斯特顿
译者:林光奕、雷雪莉
注: ①最初发表在《星期六晚邮报》 (1911年2月25日) 和《卡斯尔杂志》
(1911年3月)上。
……一种突如其来的、慑人心魂的恐惧感,伴随着什么消息在整整半条街上弥
漫。这是一切坏消息中最坏的一个,因为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在这场突发的
混乱中只有两个人一动未动:阿波罗教的英俊神父站在高高的阳台上,而丑陋的天
主教神父……
太阳升到威斯敏斯特的上空时,泰晤士河上那团神秘的、孤零零的、如轻烟般
的亮点显得有点混乱,但是它又无比地清晰。渐渐的,亮点挣脱了灰色的笼罩,变
得更加灿烂。两个男人穿过了威斯敏斯特大桥,是一个高个子和一个矮个子。他们
甚至可以被奇妙地比拟为傲慢无礼的国会钟楼和伦敦西敏寺勾肩缩背的贱民,因为
矮个子身着神父服饰。高个子的官方注册名字是莫·赫尔克里·弗兰博,是一位私
家侦探。此刻他正去他的新办公室,办公室是在面对西敏寺入口的一排新公寓内。
矮个子的正式用名是杰·布朗神父,述职于坎伯韦尔①的圣·弗朗西斯科·泽维尔
教堂。他刚从坎伯韦尔的死人床前离开,去看他朋友的新办公室。
注:①坎伯韦尔:伦敦南部一贫穷郊区。
高耸入云的大楼颇具美国味,尚未擦掉机油的电话、电梯等精密机械设备更是
美国味十足。但大楼才刚刚竣工,还没有什么住户,只有三家房客搬了进来。弗兰
博头顶和脚底下的办公室都被占用了,而上面的两层和下面的三层也都被占用了。
第一眼望望新公寓大楼的顶部,就会发现更加吸引人的东酉。除了一些脚手架的残
余痕迹外,在弗兰博的办公室外面,靠上方立着一个耀眼的东西,那是一个巨大的
人眼镀金雕像,四周环绕着金光,占据了两个办公室窗户那么大的空间。
“哪究竟是什么?”布朗神父呆住了,问道。
“哦,那是一个新宗教,”弗兰博笑着说,“一个通过说你从来没有做过什么
的方法来原谅你的过错的新宗教,很有点像基督教科学派②,我有理由这样认为。
事实上一个自称卡隆③的人(我不知道他到底叫什么名字,但我知道那绝不是他的
真名)要了我顶上的房间,我下面是两个女打字员,上面住的就是那个狂热信仰新
宗教的老骗子,他崇拜太阳,自封为阿波罗新神父。”
注:②基督教科学派:由玛丽·贝克·埃迪于1866年在美国创立的新宗教。切
斯特顿撰写了许多文章对它进行了否定性的评论,如在《多样化的应用》(1920)
和《所有的机遇》(1931)两本书里的文章。本篇故事中“波琳直视太阳”的描写
可能就暗指这个宗教。参见奥尔索斯·赫斯克利在《看的艺术》中所描述的“对眼
科医生贝茨的(错误)辩护。”
注:③卡隆:古希腊形容词Kalon的中性形式,意思是“美丽的”。
“让他小心点,”布朗神父说,“太阳是诸神中最残忍的,但那可怕的眼睛是
什么意思?”
“按照我的理解,他们的教义中有这样一条,”弗兰博回答道,“一个人只要
意志坚定,就能忍受一切。太阳和圆睁的双眼就是他们的两大象征,因为他们说,
一个人如果真正健康,就能直视太阳。”
“如果一个人真正健康,”布朗神父说,“他无法忍受直视太阳。”
“嗯,那就是我所能告诉你的有关新教的一切。”弗兰博无动于衷地继续说,
“当然,这门新教也宣称能医治所有的疾病。”
“它能医治精神疾病吗?”一本正经的布朗神父好奇地问。
“什么精神疾病?”弗兰博笑着问。
“哦,能够思想就不错了。”他的朋友说。
弗兰博对他下面的办公室比对上面灿烂的圣殿更感兴趣。他是一个神智清明的
南方人,除了天主教徒和无神论者之外,他不能把自己想成别的;一种明亮病态的
新宗教并不太使他感兴趣,但他总是对人类感兴趣,特别是相貌好看的人类。而且,
楼下的两位女士都各行其是。那间办公室由一对姐妹拥有,她们都身材苗条、肤色
黝黑。其中一个又高又引人注目,像鹰一样行色匆匆。这种女人,人们总从大致描
述之中,想象到一些像武器一样简明轻快的边角轮廓,她似乎是在生活中劈出一道
裂缝而奋勇前进。她的眼睛惊人的明亮,但那是钢一样锋利的光芒,而不是宝石一
样的熠熠发光;她那挺直苗条的体形太过僵直,反而遮盖了它的优美。她的妹妹就
像她的影子,只是更加黯淡一些,苍白一些,更不被人注意。她们都训练有素地穿
着小男式黑衣,有袖口和领子,在伦敦的办公室里有成百上千这样唐突而精力充沛
的女士,但她们的兴趣在于她们的真正的而不是表面的职位。
因为实际上姐姐波琳·斯泰西本人就是一大笔财产,一个家族饰章和半个郡的
女继承人。一阵无情的仇恨(特别是现代妇女的)促使她去取得她认为的更艰难更
高贵的存在价值,而在那之前,她只是一个古城堡和花园中长大的千金小姐。事实
上,她没有抛弃她的钱,因为她的浪漫或修道士般的放弃,在本质上是和她那专横
的功利主义紧密相连的。她拥有财富,她可以说是为了把这些钱用于社会实际事务,
而她也已经把一部分钱投放在了她的事业之中,这个事业是以打字市场为核心的;
她还把一部分钱捐给了不同的团体,以促进女性工作发展的事业。然而,她的妹妹
与伙伴简,却分享了她的这种有点无聊的、没人可以确定的理想主义。但简的那种
紧随主人的狗一样的忠诚,某种程度上比姐姐更加坚定不移的崇高精神——带着近
似悲剧的色彩——却更加感人肺腑,因为波琳可以与悲剧无关,可以理性地否认悲
剧的存在。
当弗兰博第一次进入这幢大楼时,波琳那一丝不苟、动作麻利和冷冰冰的不耐
烦的神色,就使他暗自发笑。他徘徊在电梯外的人口大厅,等候那个把陌生人送人
不同楼层的开电梯的小子。但这个双眼像猎鹰般明亮的姑娘,公然拒绝忍受这种冠
冕堂皇的耽搁。她尖刻地说她知道电梯的一切,她不会依赖小子们——也不会依赖
男人们。尽管她的房间只在三楼上,她也要在上升的短促几秒内,试图以一种唐突
的方式告诉弗兰博许多她的基本观点,大意是说她是一个现代工作妇女,也喜欢现
代工作设备,当有人指责机械科学,要求回到浪漫氛围中去时,她明亮的黑眼珠就
会燃烧着抽象空洞的愤怒。每个人,她说,应该能操纵机器,就像她能操纵电梯一
样。她似乎对弗兰博给她开电梯门这件事有点憎恶,而绅士风度的弗兰博对她的这
种急性子的自立,难免不会产生某种复杂的感触。他哈哈大笑着走向自己的办公室。
当然,波琳还有一副活泼而实际的脾气,她的瘦小而优美的手所做出的姿势,
无不显出断然与指示的气质。一次,弗兰博为了一些打字工作走进她的办公室,发
现她正将她妹妹的眼镜摔到地板中央,用力地踩下去。她口若悬河地发表着关于道
德的长篇演说,谴责“令人厌恶的医学概念”和现代医学器具所暗示的对可怕的人
类自身缺陷的承认。她暗示她妹妹再也不要把这种人为的、不健康的垃圾带到这儿。
她问她是否希望戴着假肢、假发和玻璃眼睛。她们说这些东西使眼睛像水晶一样可
怕地熠熠发光。
弗兰博对这种偏激的信念大惑不解,情不自禁地问波琳小姐(用直接的法国方
式),为什么眼镜会成为比电梯更具缺陷的病态的象征,而如果科学可以帮我们在
某一点上的努力,为什么又不能在别的一方面也帮助我们。
“那大不一样,”波琳小姐傲慢地说,“电池、发动机和其它事物都有人力的
痕迹——是的,弗兰博先生,也有女人的痕迹!我们女人也有机会轮到,去改进那
些吞掉距离的机器、那些和时间赛跑的机器,这才是崇高而辉煌的——才是真正的
科学。可是医生们推销的令人讨厌的器具和塑料——哦,那只是懦弱的标志。医生
们停留在腿和手臂上,似乎我们天生就是跛子,就是疾病的奴隶。但我是天生自由
的,弗兰博先生!人们认为他们需要这些东西,仅仅因为他们是在恐惧中训练而不
是在力量和勇气的训练中长大的,就像那些愚蠢的护士告诫小孩不要正视太阳,弄
得他们不眨眼就不敢直视。但是为什么在璀璨群星之中,会有一颗星是我不能正眼
观看的呢?太阳不是我的主人,不管什么时候我都将睁开双眼直视它。”
“你的眼睛,”弗兰博像向外国人那样鞠了一躬,说,“会使太阳黯然失色①。”
他乐意恭维这个奇特而僵直的美人,部分原因是这种恭维可使她略失稳重。但当他
拾级而上,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时,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嘘了一声,心想:“那么
她已落入楼上金眼睛魔术师的魔掌了。”因为尽管他对卡隆的新宗教知之甚少,也
不太关心,但他早已对他奇特的和太阳对视的理论有所耳闻。
注:①“使太阳都黯然失色”:出自约翰·多恩(1572—1631)做的诗《初升
的太阳》,诗中多恩对太阳讲到他的情妇,“如果她的眼睛不会令你黯然的话”。
他不久就发现,楼上楼下的精神联系很密切,而且在不断加强。自封为卡隆的
人是一个神奇的家伙,就体形上看他足以成为阿波罗主教。他和弗兰博一样有高高
的个子,但那圈金色的胡子和深蓝色的眼睛,还有像雄狮一样向后飘扬的长发使他
看起来英俊得多。在身体构造上他可以说是尼采理论②中的白肤金发的野兽,但天
赋的智力和灵性使这种动物般的美变得更高尚,更明亮,也更柔和。如果说他看起
来像一个伟大的撒克逊国王,这个国王必定是个圣徒。事实上他的办公室坐落在维
多利亚大道上一幢大的楼中层;他的职员(一样领口和袖口的年轻人)坐在他和阳
台之间的外间,他的名字被刻在一块黄铜板上,他所信奉的宗教的镀金象征物像眼
科大夫的广告牌一样悬挂在街道上空。不管他周围的环境,伦敦东区是多么的不和
谐,所有的粗鄙,都不能给这个自称卡隆的人造成灵魂上和肉体上的逼真的压力与
动力。当所有的一切都明了时,人们仍能在这些江湖骗子的表象中感到一个伟人的
存在,甚至当他在办公室里穿着松松垮垮的尼龙夹克时,他也是一个迷人的、令人
无法拒绝的人物;而当他每天身着长长的大法衣,头戴金光灿灿的圆环,向太阳顶
礼膜拜时,他实际上看起来是如此的完美,以至街上人群的嘲笑声有时会突然消失
在嘴边。这位新太阳教的教徒每天三次走到他的小阳台上,面对整个威斯敏斯特,
向光芒四射的上帝祈祷:清晨一次,黄昏一次,正午的震动③中一次。此刻,国会
和教堂塔楼的时钟刚刚敲打出正午时分,弗兰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