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化-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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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审视着我的房间,看着受到我的影响而变得枯燥乏味的怪异的家具,忽然想起了什么。我走进厨房,在存放废品的抽屉里找到一张洛杉矶交通图。我翻开地图,找到了洛杉矶地方艺术博物馆。
在我公寓前的街道上停着一辆白色的道奇车。开始我并没有想到什么,可是当它跟着我驶出车道,随后紧跟着我上了学院路,之后是帝国大道,直至我的汽车上了高速公路,它还在我后面紧紧地咬住不放时,我这才感到有些心慌意乱。我想,也许什么事也没有,只怪自己电影看得太多了,独居的环境也使我得了妄想狂。但那辆车确实还跟在我身后,我拐弯它也拐弯,我加速它也加速,我减速它也紧急减速。我想不出任何理由被人跟踪……尽管这个念头十分可笑,它却使我感到不安,甚至还有些害怕。
我从后视镜里看到一辆黑色的四门微型汽车急驶而来,恰好插入了我和那辆道奇车之间。我看准时机,在立交桥分岔路口猛踩油门,从距离最近的一个路口窜出了高速路,在桥下的红绿灯处停车等待。绿灯亮了,我仍然在留在原地不动,继续等待着那位不速之客的光临。那辆车却再也没有出现。
它已经被我甩掉了。
我重新返回高速公路,向络杉矶方向驶去。
艺术博物馆附近拥挤不堪,几乎找不到停车的地方。我最后不得不穿过布雷亚塔市场,花5块钱找了一个黑车位。我走出停车场,经过一个狰狞可怕的动物木乃伊市场。来到了博物馆入口处,花5块钱买了一张门票。
博物馆里凄冷、黑暗启温。屈指可数的游人在这座气势宏伟的建筑物里显得稀稀落落,甚至平日活跃的人在这种肃穆而压抑的环境下也会变得沉默寡言。
我不停地从一个房间走到另一个房间,从一个侧厅来到另一个侧厅,从一层楼爬到又一层楼。看过了英国的家具、法国的银器和印度的雕塑,又去画廊参观了一些油画,在里面仔细寻找一幅表现了人类强烈痛苦的名画。最后它终于被我找到了,那是一幅法国印象派画家雷诺阿的作品。
在这个画廊乃至整个侧厅里,除了一名穿制服的保安默默地站在入口处走廊上以外,没有其他参观者。我站在画廊中央。
我知道,这便是登峰造极的经典之作,这是我们的所谓文化,这是艺术的精华。
我注视着这幅油画,感到浑身发冷。我想感受一下神奇的艺术感染力,领略一下令人畏惧和惊奇的感觉,那种当人们面对伟大的艺术品时所产生的超越感。可是我只感觉到了些许快乐。我倒览着其他陈列品,它们都是稀世珍宝,是人类历史上的财富,而它却无法引起我更多的兴趣。我的感觉被我的本性所抑制,自己是个平庸的人的事实抵消了我的其他感觉。
我又一次欣赏着雷诺阿的作品,这一次离得更近了一些,以便更仔细地欣赏和观察,迫使自己感受画中所包含的一切,不管它是什么;渴望理解别人从这幅油画中所感悟到的那种东西。
但我终于力不从心,因此打算放弃了。我转身准备走时,忽然看到有个人站在画廊的入口处凝视着我。
他是我在林荫大道上遇到的那个目光冷峻的高个儿男人。
一股冷气向我袭来,渗透了我的全身。
眨眼间他便不见了。他是从大门左侧消失的。我迅速追到了入口处。但是当我赶到那里时,他已经没有了踪影。一对身穿黑色情侣高领衫的夫妇从大厅侧面向门口缓缓走来。
我想知道门卫是否看见了那个人,但立即意识到这不可能,因为他正背对着大门,距离那个人的位置很远,他一定什么也没有看到。
博物馆突然变得比以前更加黑暗、阴冷、空旷了。当我独自穿过寂静无声的侧厅和大厅,向艺术博物馆正门走去时,我意识到自己正屏息呼吸。
我真的感到了害怕。
我加快了步伐,想跑却又不敢。当我安全地走出博物馆,置身于喧闹的人群中,回到灿烂的阳光下时,才感到自己的呼吸又恢复了正常。
第17章 如影相随
戴维星期一走了。没有人告诉我他为什么要走,我什么也没有问。他的桌子被撤走了,身后的书架也空了。无需多问我也知道,他不再到自动化界面公司上班了。我不知道他是辞职还是被解雇了。我想他一定是被解雇的,否则他会告诉我。
也许不是。
通常人们心里想的和实际做的是完全不同的两码事。
我发现我在回忆他对我说过的一些话。当我告诉他,自从简弃我而去以后我再也没有尝试过跟她联系时,他曾经对我说过一些关于女人的话,它们一直困扰着我,在我思想深处不断地提醒我。它使我感觉到,尽管简没有回到我身边不能完全归咎于我,但至少我是有责任的。我想了想,毅然关上了办公室的房门,拿起了话筒。虽然她离开我已经很久了,我却仍然清楚地记得日托中心的电话号码,我的手指几乎是本能地按下了那七位数字。
“请问简在吗?”我问接电话的女士。
“简。雷诺兹吗?”
“对。”
“她4个月前就辞职了,早就不在这里工作了。”
我似乎感到有人在我的腹部狠狠地踹了一脚。
尽管我们分手以后我还从来没有看见过、谈到过或联系过简,但我认为她就在附近,她还在继续过着她的生活,尽管我已经不是其中的一部分了。这种想法一直在安慰着我。虽然不能和她在一起,但是只要知道她还在那里,我就放心了。可是我现在才发现,她在抛弃我的同时就已经把过去的生活全部抛弃掉了。
她现在究竟在哪里?她到底在干什么?
我想象她正骑着那只该死的天使在全世界巡游。
不对。我驱除了这种想法。那不是简。即使是她,也与我毫无关系。我们已经不在一起了。我没有必要让她的新生活影响我的情绪。
“喂!”老太太在电话里喊着,“你还在听吗?你是谁呀?”
我放下了电话。
那天晚上,我在我的公寓外面看到了那个目光冷峻的男人。
他站在一棵树的阴影下,身体的左侧被街区的路灯照亮了一部分。我站在窗口准备拉上窗帘的时候看到了他,刹时我吓得尿了裤子。我努力不去想他,这样我也用不着竭力搜寻他跟踪我的理由。但是看到他在黑暗中注视着我的公寓,观察着我的一举一动,这足以令我恐惧万分了。事实很清楚,他正在监视我,并且始终在跟踪我。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我还是冲到门口,打开房门,勇敢地站在门廊上。可是当我向那棵树望去时,他已不在了。那儿一个人也没有。
我关上房门,浑身直哆嗦。我脑子里闪过了一个念头,这一定不是个活生生的人。也许是电视节目中经常播出的那种用搭便车的办法纠缠女人的家伙;也许是个幽灵;也许是守护天使;或许是个被我的祖宗冤屈、现在注定要跟我寸步不离的鬼魂。
我觉得自己简直愚蠢透了。
果真是这样吗?既然我能接受自已被冷落的事实,为什么我就不能接受他是一个鬼魂或者其他超自然存在物的可能性呢?
那天晚上,我辗转反侧,难以入睡。
我梦见了那个目光冷峻的男人。
我开始旷工,不再去上班。只要每个星期五填写一下出勤表,其他日子去不去都没有任何区别。
我一点也不想回家,便开始在各条马路上闲荡起来。我走遍了哥斯塔梅萨的海岸市场、圣安纳的中心大厦、奥兰治的奥兰治大街以及布雷亚的布雷亚街。但我很快就厌倦了这一切。后来我发现自己就像被火光吸引的飞蛾一样,在欧文市区里转来转去。
我总是将车子停在某个地方,然后穿过欧文市的购物区,在十分相似的商店里寻求安慰,那种协调和一致使我感到轻松。
我的生活逐渐摸式化,每天在同一个汉堡王连锁店里吃午饭,在同一家音乐店、书店或服装店里创览。随着时间的推移,我逐渐熟悉了那些跟我一样在大街上闲逛的人,尽管他们的打扮很像上班族,但显然他们并没有上班,他们也不是在寻找工作。有一次我还看到有人在便利店里偷东西。当时我站在路边准备过马路时,突然看到一个穿着讲究的高个儿男人走进一家71连锁店,从窗前的货架上顺手拿了两瓶库尔啤酒就往外走。他显然没有付钱。那个人在便利店门前的人行道上跟我擦肩而过。
我在想,那人是否留下了指纹?他有没有触摸过啤酒以外的其他东西?他必然要推门,假如我告诉了那个店员,警察会不会从门上获取那个人的指纹,从而将他逮捕呢?
我伸出右手,举到眼前仔细观察着。世界上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独特的指纹吗?当我审视着自己食指上微微突起的纹路时,我怀疑它的真实性。我暗暗地怀疑我的指纹并不是独一无二的,并不真正是我独自拥有的。如果我身上的其他的东西都不是独特的、举世无双的,为什么推独指纹会与众不同呢?我曾在杂志和报纸上看到过一些指纹照片,其中的差别细微得几乎难以察觉。假如指纹的图案只有极其有限的几种,那么在整个人类历史上,难道真的找不出两个完全一致的指纹吗?这个世界上一定存在着同样的指纹。
毫无疑问,我的指纹肯定是最普通的那种。
这个问题实在可笑透顶。假如事情果真如此的话,决不会没有人注意到。警察迟早会发现机率极低的同类型指纹,自然这会使得利用指纹进行刑事侦察和法庭证据变得毫无价值。
也许警察已经发现并非所有的指纹都是独一无二的,只是他们不愿意道破天机而已。人们总是喜欢维持现状。指纹在绝大多数案件中都发挥了重要作用,假如有一小部分人漏网了,也只能认为是为了维护这个有序的社会而付出的必要代价。
我突然感到有一股冷气向我袭来。整个安全系统刹那间变得如此狰狞可怖,我的脑海中仿佛看到一个无辜的人,因为其指纹恰好与凶手相同而被判刑,受到终身监禁,甚至被执行了死刑。我甚至看到电脑列出了那些与凶手指纹相同者的名单,而警察则用抓阔的方法找出一个替罪羊交差了事。
一切西方文明都有着这样的理论,即人是截然不同的、完全区别于他人的、独一无二的个体。这是我们的哲学观念、政治结构乃至宗教存在的基础。
但我认为这种假设是不真实的。它是虚构的。
我告诉自己别再胡思乱想了,不要以自己的心态去设想整个世界。我应该好好事受自己的假日。
我转身离开了便利店,走进一家音乐店,中午在汉堡王快餐店吃了午餐。
第18章 独自过节
圣诞节来临了,接着是新年。
我独自度过了两个假期,一直呆在家里看电视。
第19章 起了杀心
工作一天天地积压起来。我清楚地知道,即使我旷工不被发现,堆积了那么多的工作迟早也会被人发现,至少斯图尔特会知道。所以我决定在办公室里呆一个星期,处理一下工作。
大概在周三前后的某一天,我到休息室去买一听可乐。我刚要进门,就听到斯图尔特在说:“你们知道吗?他是个同性恋者。”
“我想是的,”斯泰西说,“他从来都不主动搭理我。”
我走进休息室,斯图尔特朝我咧嘴笑了笑。斯泰西、比尔和保罗都转过头去看着别处,表情有点儿尴尬,随后便迅速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