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塔1-7-第45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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蛊雀小�
莫俊德再次在空中划出一个问号。
最后一丝笑容从沃特脸上退尽了。“我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你问的是这个吗?”
莫俊德点头说是。
“根本不是黑暗塔,如果你想听我说实话,那就听好了,是一直占据着我的头脑和内心的罗兰。我想让他死。”沃特用毫无起伏的冰冷语调说完这句话。“因为他追我追出了个漫长而肮脏的联盟;因为他给我带来了那么多麻烦;也为了血王——真正的国王,你知道;因为罗兰死都不肯放弃使命,不管路上有多少障碍;而最重要的原因是他母亲的死,我曾经爱过她。”这时,他压低了声音说道:“或者说,至少我渴望得到她。再说了,就是他亲手杀了她。且不管我和库斯的蕤在那件事中扮演了什么角色,总归是那男孩结束了她的生命,用他那把该死的枪、木鱼脑子,还有太快的手脚。
“至于宇宙的终结……要我说,就随它去好了,终结在冰里、火里,或是黑暗里。宇宙到底对我做过什么好事以至于我要替它的福利担忧?我所知道的一切就是:蓟犁的罗兰已经活得太久了,所以我想让这个狗娘养的小子死在地狱里。还有他牵扯来的同伴们,都一样去死吧。”
莫俊德第三次、也是最后一次在半空里划了个问号。
“从这里到底凹,只有一道门还能使用,我的少主人。那就是狼群使用的一道……或者说一条通道;我认为他们走了之后不会再回来了,我也不会回来了。罗兰和他的朋友们已经通过了那扇门,但是,没关系,他们出了门还有一大堆事儿要处理呢——他们大概会觉得那里的欢迎仪式热情得过头了!也许我们可以等他们照料完了断破者们和幸存的罗德里克之子们,还有真正的看守人之后,再出手收拾他们。你觉得怎么样?”
婴孩毫不犹豫地点点头。接着他把手指伸进嘴巴里,吮了起来。
“是啊。”沃特说着,又咧嘴笑了。“饿了,你当然饿了。可是我保证我们可以有比老鼠和半大的貉獭更好的东西当晚饭。你说呢?”
莫俊德再次点了点头。他对此也很确定。
“我可以扮演爸爸抱着你吗?”沃特问,“这样你就不用变回蜘蛛了。呃!我必须得说,那样子可不惹人爱,连让人喜欢都谈不上。”
莫俊德已经抬起了胳膊。
“你不会在我身上拉屎吧,嗯?”沃特随便问了一句,直起身子跪立在地板上。他的手探入了衣袋里,莫俊德立刻产生了一丝警觉,意识到这个狡猾的混蛋一直在藏着什么没让他知道,还是老样子:他知道所谓的“思想帽”根本没用。现在,他终于打算用上手枪了。
3
事实上,莫俊德有点过分信任沃特·奥·迪姆了,但是,这难道不是年轻人的特点吗?甚或是一个幸存的求生技巧?对一个瞪着天真的大眼睛的小孩来说,世界上最笨手笨脚的魔术师所玩弄的最拙劣的戏法都像是奇迹。在这场游戏尚未进入最终章时,沃特没有真的弄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他是个老谋深算的资深亡命徒,跟你这么说吧,当他明白时,那就是彻头彻尾地明白了。
有这样一句俗语:起居室里的大象,用来形容和沉溺于毒瘾、酗酒和暴力的人一起生活的情形。有时候,旁观者会这样发问,“你怎么会眼看着这种事情持续这么多年呢?你难道看不到起居室里的大象吗?”任何一个生活得相对正常一点的人都很难理解当局者的回答,而事实上这种回答几乎迫近了真相:“我很抱歉,但是我搬进来的时候事情就是这样的。我压根不知道那东西是头大象!我以为那也是家具!”这时候,当他们突然辨认出了两者的区别——有些人就会发出“啊哈”一声——那就是幸运者。沃特也会有发出“啊哈”一声的时刻。可惜太晚了,但也并非晚到不可救药。
你不会在我身上拉屎吧,嗯?——这是他问的话,但是就在说出“我身上”和“拉屎”之间,他幡然醒悟道:他的房子里有一个侵入者……而且一直都在里面待着。不是婴孩。而是个身形瘦长、歪着头的成年人,麻点皮肤,迟钝的双眼里瞪出好奇来。这番模样可能是沃特根据存在于此时此地的莫俊德·德鄯所描绘出的最好、最贴近真实的未来幻象:一个年方十几的闯入者,也许正热衷于某个喷雾清洁器。
况且他一直都在那里!上帝啊,他怎么可能毫无察觉呢?这个私闯民宅的小子甚至都没打算偷偷摸摸地藏起自己!他就那么大大咧咧地靠墙站着,一副目瞪口呆的傻样,却把一切都看在了眼里。
他原本的计划是带上莫俊德——借他之手结果罗兰的性命(前提是底凹的守卫兵们无法干掉他),接着就杀了这个小王八蛋,取下珍贵的左脚。就在刚才这一瞬间,这计划全盘崩溃了。可是,紧接着他又萌生了第二方案,这次更加简明扼要。坚决不能让他看出来我已经知道了。就一枪,我只能冒一枪的险,只是因为我必须冒这个险。接着我就跑。要是他死了,很好。要是没死,也许他就得饿死,至少在那之前——
这时,沃特意识到自己的手凝滞了。四只手指在衣袋里凑近了枪柄,但此刻却凝滞了。一只手指非常靠近扳机,却动不了。就好像被封在水泥中似的。现在沃特第一次清楚万分地看到了闪光的金索。它从坐在椅子里的婴孩那尚未长牙、只见粉嫩牙床的嘴里蔓延出来,穿过整个房间,在灯光下荧荧发亮,接着,沿胸际围住他,将他的双臂紧紧捆绑在身体两侧。他明白那条金属线并非真的存在……但同时,它又确实是真的。
他无法动弹。
4
莫俊德没有看到那条索,也许因为他从来没看过《兔子的新家》①『注:著名的动画电影,根据理查德·亚当的小说改编。讲述五只兔子逃离养兔场的故事。首映于一九七八年。』。他曾有机会检索一遍苏珊娜的意识,所以,现在所见到的场景就很像苏珊娜的道根。只不过这里没有一些类似“小家伙”和“临时情感”的控制键,他看到的只有控制沃特移动能力(他飞快地摁下去:关闭)、思考能力和机动能力的开关。显然,和年幼无知的貉獭的脑子相比——在那儿他只找到了个别简单的节点,就像老奶奶绑的结——这儿的设置复杂多了,但操作起来并不算困难。
惟一的困难就是:他只是个婴孩。
坐在椅子里的该死的宝宝。
要是他真的想把这个活动的熟食店改变成冷冻切肉,他就必须得手脚快点。
5
沃特·奥·迪姆还不算老朽到能被轻易骗倒,他现在彻底明白了——他刚才低估了这个小魔鬼,太轻信他的外表而又无法运用他自己的经验去充分判断它到底是什么——还好,在完全落入年轻人的圈套之前,他还没大乱阵脚。
如果他不想只是坐在椅子里、瞧着我,而想做任何别的动作,那他就必须得变形。一旦他变形了,控制力就有漏洞。那么,我的机会就来了。不算万无一失的好时机,但留给我的机会只有这么一次了。
就在他思忖的当口,他看到一道明亮耀眼的红光从婴孩的头顶向下蔓延到脚趾头。在红光苏醒的同时,圆滚滚的粉红色婴孩肌肤开始变黑变暗、并膨胀起来,蜘蛛腿从体侧伸出。与此同时,婴孩嘴里滋生出的金光闪闪的细索消失了,先前将他捆绑困顿在原地的感觉也随之消散。
没时间冒险了,哪怕只是开一枪,现在不是时候。跑。从他身边逃跑……从它身边。你只能这么干了。你一开始就不该来这里。你太憎恨枪侠了,这蒙蔽了你的眼,但还不算太迟——
他转身想往地板上的暗门跑去,这念头和动作几乎同时爆发,而就在他迈出第一步的瞬间,闪光索骤然变幻了形态,这一次不再是绕着他的双臂和胸背,而是紧紧收拢在他的脖子上,仿佛施行绞刑一般。
憋气、咳嗽、呛得唾沫四溅,沃特的眼球都快从眼窝里迸出来了,手足无措地在原地挣扎。脖子上的索似乎放松了一丝。同时,他又感到有只无形之手撩上他的眉骨,轻轻推下了遮在前额的帽檐。只要条件允许,他总是这样穿戴的;在南方的某些省、甚至是在伽兰,人们称呼他为沃特·黑衣,这个姓氏无疑是黑衣黑帽的意思。但是,这带着特别意味的兜帽(从威斯康星州法属地小镇上的一栋废弃小屋里借来的)对他来说根本没用,难道不是吗?
我想我的命数到头了,他想道,看着蜘蛛支起七条腿朝自己大摇大摆地走来,这生物突浮在半空傲慢之极(比宝宝活泼几分,却丑陋了四百倍),背上还顶着一只畸形的人头,眼神从硬生生的毛发间滑过背部的弧线盯住他。在它的肚腹上,沃特可以看到原本长在婴孩脚踝处的红色胎记。现在的形状酷似沙漏,和黑寡妇身上的那个标记一样,而他十分明白:那是他曾渴望得到的印记;曾打算杀了婴孩、切下小脚而得到的东西,现在看来,这决不会给他带来任何好处。似乎,他已经一路从头错到底了。
蜘蛛用四条后肢升腾起来。前面的三条腿则抓着沃特的牛仔裤,发出嘶哑而吓人的摩擦声。这东西的双眼鼓凸而起,盯准他看,眼里充满他早已想象得过分逼真的茫然闯入者眼中的好奇。
哦是的,恐怕这就是你生命之路的尽头了。这声音轰然震响在他的头脑里。如同用扩音器喊出来一般。你打算也让我就地终结,是不是?
不!至少不是马上——
可是你就是这样想的!就好像苏珊娜会说的那样:“别去骗骗子”所以现在我打算帮他一个小忙——就是你说的我的白色父亲。你应该就是他长期以来的头号敌人,沃特·帕蒂克(你出道时就是用这个名字的吧,在很久很久以前),但是我确信,你也是他最老的老对头了。现在,我来帮他清除障碍。
沃特自己都不曾意识到他仍然心怀一丝隐晦的逃生希望,即便眼看着这个令人惊恐憎恶的东西就在他身前升腾而起,眼神贪婪,嘴角流涎。然而,当他听到那个名字时——一千多年来第一次听见这个名字——当他还住在德兰农场、还是个小男孩时应答如流的名字:沃特·帕蒂克,蓟犁领地的山姆·米勒之子,他知道一切都完了。十三岁那年他离家出走了,虽然一年后被另一个漂泊客肛交强暴,但也并没有因此打道回府,相反,他继续前行,走向自己的命运。
沃特·帕蒂克。
一听此言,有时自称马藤、理查德·范内,鲁丁·费拉罗以及兰德尔·弗莱格(此外还有很多很多别名)的男人,放弃了所有希望,只盼能死得好些。
我饿,莫俊德饿,沃特头脑里又响彻了无情的言语,那声音沿着由小国王意念发出的闪光索抵达他的意识深处。可我要吃得好一点,要有开胃冷盘。你的两只眼睛,我想,比较好。把眼睛给我。
沃特微微挣扎了一下,不过只得逞了一瞬间。闪光索的力量太强大了。他分明看到自己的双手慢慢举起来,游弋在脸孔前。他还看见手指痉挛般扭曲起来,像两只钩子。这双手撩起了眼帘,就好像拨起一扇遮阳窗,随后,将两只眼球从上往下地刨了出来。他能听到撕扯筋腱的声响,此刻的视觉神经依然传送着惊人的画面。汁液挤压的低微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