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塔1-7-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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磕他几下,死拉硬拽也能把他弄过去。但瞧见埃蒂曾为他冒过生命危险;瞧见这饱
受噩梦折磨的人,尽管吸毒成瘾,却表现得像是个天生的枪侠,而且还不能不想到
他是全身赤裸如同初生婴儿似的在作战,所以他想还是让埃蒂自己拿主意。
“追寻,冒险,塔,需要战胜的世界,”埃蒂说着,懒洋洋地一笑。
又是一个催泪弹扔进屋里,在地板上嗞嗞作响,这时他俩都没有转过身去。第
一阵辛辣的瓦斯烟雾已在巴拉扎的办公室弥漫开来。“听起来好像比我们小的时候,
亨利曾经给我读过的埃德加·赖斯·伯勒斯(美国小说家,其作
品多以火星和从林为背景,著有《人猿泰山》等)的火星故事还更有趣些,不
过你倒漏了一件事。“
“什么?”
“漂亮的露奶子的姑娘。”
枪侠笑了。“在去黑暗塔的路上,”他说,“什么事情都有可能。”
又是一阵颤抖袭过埃蒂的身体。他捧起亨利的头颅,亲吻一下他冰冷而泛灰的
脸颊,然后把那具被戕害的遗体的这一部分轻轻放下。他站立起来。
“好啦,”他说。“不管怎么说,今晚我没别的事儿了。”
“拿上这个,”罗兰说,把衣服甩给他。“即使什么都不穿也得穿上鞋。你的
脚都割破了。”
外面人行道上,身着凯尔瓦防弹背心的两个条子砸破了斜塔前门,他们戴着普
列克斯玻璃面罩和防护外套。洗手间里,埃蒂(他已穿上了内衣裤和阿迪达斯运动
鞋,剩下的衣服还没来得及穿)把一袋袋凯福莱克斯递给罗兰,罗兰把它们塞进埃
蒂的牛仔裤口袋里。所有的东西都收拾好了,罗兰再一次伸出右手搂住埃蒂的脖子,
埃蒂也又一次抓住罗兰的左手。门突然出现了,就在面前,一个黑洞洞的矩形通道。
埃蒂感到从另一个世界里吹来的风把他额前汗漉漉的头发向后掠去。他听见翻卷的
海浪在冲刷着岩石丛生的海滩。他闻到了酸腐的海盐气息。虽说心里还难过,身上
还痛着,虽说发生了那么多事,但突然间他很想去看看罗兰说的那个黑暗塔。非常
想。既然亨利死了,这个世界对他来说还有什么呢?他们的父母早已亡故,自从三
年前他染上毒瘾,也没有什么固定交往的姑娘了——来来往往的只是一些下等妓女、
毒针瘾者、鼻吸瘾者。那堆人里没有一个是诚实的。不过是一帮操蛋的玩意儿。
他们一起通过那道门,埃蒂还稍稍占先。
跨入另一个世界,他身七突然又出现一阵可怕的颤抖,随之便是极度痛苦的肌
肉痉挛——这是严重的海洛因消退的症状。遇到这种症状,他通常先是一阵惊厥,
然后才反应过来。
“等等!”他叫道。“我得再回去一趟!他的写字台!他的写字台,或是其他
办公室!海洛凶!如果他们给亨利来过一针,那儿肯定还藏有这玩意儿!海洛囚!
我不能没有它!我不能没有它!”
他恳切地看着罗兰,但枪侠的脸像石头一样不动声色。
“你生命的那一部分已经结束了,埃蒂,”他说。他伸出了左手。
“不!”埃蒂尖叫起来,双手舞动着朝他乱抓。“不,你不懂的,你这家伙,
我要它!我要它!”
他还不如去抓一块石头呢。
枪侠拉过门,关上。
单调而沉闷的砰地一声,这是最后的关门声,门朝后退到沙滩上,门的边沿蹭
出厂一缕尘土。门后面所有的一切都消逝了,那上面现在也没有什么字母了。现在,
连接两个世界的这道特别的门永远地关闭了。
“不!”埃蒂尖叫道。海鸥也朝他尖叫,好像是在拿他开涮;海滩怪物向他发
出询问,抑或建议跟它们再靠近些,以便把它们的问题听得更明白些,埃蒂倒在地
上,哭喊着,由于痉挛而一惊一乍地抽搐着。
“你这种需求会过去的。”枪侠说着,从埃蒂牛仔裤口袋里那些药袋中费力地
掏出一包,像是从他自己口袋里掏东西似的。他又把包装上的字母看了一遍,那些
字儿还不能认全。Cheeflet(枪侠对凯福莱克药品名Keflex的误读),这个词好像
是这样的。
Cheeflet。
来自另一个世界的药物。
“死活由它了,”罗兰嘴里咕哝着,干咽了两颗胶囊。接着又咽下三颗阿斯丁,
随后在埃蒂身边躺下,像刚才那样用手臂搂住他,很难受地熬过一阵之后,两人都
睡着了。
洗牌
那天晚上以后的时间对于罗兰是一段空白,那是一段完全不存在的时间。他所
记得的只是一系列的形象、时刻、没有上下文的谈话;那些形象就像是飞速闪过的
独眼J 牌、三点牌、九点牌,“蜘蛛侠”中那个惯于作弊出千的血腥黑母狗皇后在
快速洗牌。
后来他问埃蒂这样持续了多长时间,但埃蒂也说不上来。时间对他俩来说已经
被毁灭了。地狱里是没有时间的,他们两个都在自己的地狱中:罗兰的地狱是高烧
和感染;埃蒂的地狱是戒毒之苦。
“这会儿可能还不到一个星期,”埃蒂说。“我可以肯定的只有这一点。”
“你怎么知道?”
“我给你的药够吃一个星期。吃了这药以后,你就只有两种结局。”
“要么治好,要么死掉。”
“没错。”
洗牌
天刚破晓时一声枪响划破黑暗,干涩的枪声从海浪冲刷的声音中挣脱而出,渐
渐消失在荒凉的海滩上。咔一砰!他闻到了一股火药味。麻烦了,枪侠虚弱地想,
伸手去摸那两支左轮枪,但枪不在。
噢,不,完了,这是……
但接下来什么事儿也没发生。好像开始闻到了
洗牌黑暗中飘来的什么好闻的气味,在这长长的黑暗而枯燥的时光里,似乎哪
儿在烹煮什么东西。不仅仅能嗅出什么,他还可以听到树枝折断的噼啪声响,还有
火中爆裂的声音。偶尔,当海上吹过一阵微风时,裹着香味的烟雾带来了让人馋涎
欲滴的气息。食物,他想。我的上帝。我是饿了吗?如果我感到饿了,那也许就是
好起来了。
埃蒂,他试图喊出声来,但是发不出声音。他的喉咙坏了,坏得很厉害。我们
本来还应该带上一些阿斯丁,他想,接着又想笑:所有的药物都是给他用的,没有
一颗是给埃蒂的。
埃蒂出现了。他端着一个平底盘子,枪侠正在想这是什么东西呢,东西来了,
原来这盘子就是从他自己的皮包里拿的。里面盛着几大块汤汤卤卤的肉,白乎乎的
带点儿粉红色。
什么玩意儿?他想问,但一点声音也发不出,只弄出一阵短促而轻微的吱吱声。
埃蒂明白他嘴唇嚅动的意思。“我不知道,”他接着自己的话说。“我只知道
这玩意儿没毒死我。吃下去吧,你这该死的。”
他见埃蒂脸色异常苍白,人在颤抖,他闻到埃蒂身上有股粪便味,要不就是杀
生的气息,他知道埃蒂这会儿感觉很不好受。他摸索着伸出手想要安慰他。埃蒂打
开了他的手。
“我来喂你吧,”他马上又转过话题。“他妈的,如果我知道就好了。我应该
干掉你的。要不是凶为你曾进入过我的世界,我想也许你还可以再来一次的话。”
埃蒂四处张望一下。
“真要是那样的话,我就落单了,要是不算它们。”
他回头瞥了罗兰一眼,突然全身一阵颤抖——抖动得那么厉害,盘子里的肉差
点都洒了出去。最后总算控制住了。
“吃呀,该死的。”
枪侠吃了。这肉味道不坏;这肉吃起来还挺新鲜的。他勉强吃下三块,接下来,
冥冥之中所有的一切都化入了新的
洗牌
竭力想说什么,却只能嘘着嗓子发出一点轻声。埃蒂一直把耳朵贴在他嘴唇上,
只是不时出现的一阵阵痉挛总在干扰这姿势。他一再说,“朝北。朝北面走……往
海滩北面走。”
“你怎么知道?”
“我就是知道。”他嘶嘶作声地说。
埃蒂看着他。“你是发疯了,”他说。
枪侠挤出一丝微笑几乎又要昏厥过去,埃蒂打了他一下,下手很重。罗兰的眼
睛猛然睁大了,霎那间他眼里神气活现而充满激情,埃蒂瞧着心里真有些不安。他
拉开嘴唇微笑起来,但更像是在咆哮。
“好啊,你就这么嘀咕下去吧,”他说,“不管怎么说,你得先把药吃下去。
从这太阳光来看,我估摸是时候了。我可不是男童子军,我说不准是不是那回事儿。
不过我想这本该是政府来操心的。把嘴张大,罗兰。对着埃蒂医生——你他妈绑架
来的,嘴巴张大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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枪侠张开嘴,像一个等着吃奶的娃娃。埃蒂把两颗药丸塞进他嘴里,漫不经心
地把清亮的水倒进罗兰嘴里。罗兰猜想这水是从东面哪处山溪里打来的。这水没准
也有毒;埃蒂恐怕不知道怎样汲取安全洁净的水。不过,埃蒂看上去也没什么事,
再说这地方也没别的可选择的。有选择吗?没有。
他吞服下去,马上咳嗽起来,呛得就像要窒息了,埃蒂淡淡地看着他。
罗兰伸手去揽他。
埃蒂想要闪开。
枪侠严厉的眼神制住了他。
罗兰把他揽得很紧,身子贴着身子都闻到了埃蒂身上的恶臭,而埃蒂也嗅出他
身上的腐尸般的气味;两股刺鼻的气味混合在一起。
“现在只有两个选择,”罗兰气息低微地说。“不知道你的世界是什么状况,
在这里,只有两个选择。站起来,可能会活下去;要不就跪在地上,垂下脑袋闻着
胳肢窝下的臭气死去。我一点也不……”他急促不停地咳了一阵。“我一点也不在
乎。”
“你是谁?”埃蒂朝他尖叫起来。
“你的命运,埃蒂。”枪侠哑着嗓子说。
“你干嘛不去吃屎,干脆去死呢?”埃蒂诘问。枪侠想说什么,可是还没开口
人就像飘了起来,这些纸牌
洗牌
命运之神啊!
罗兰张开眼睛,成千上万颗星星在暗夜里忽悠悠地旋转,他又闭上眼睛。
他不知道接下来会怎样,但觉得一切都还不错。那副纸牌还在
洗牌
吃下不少蛮有滋味的肉块,他感觉好多了。埃蒂看上去也好起来了。不过他还
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儿。
“它们愈来愈挨近这儿了,”他说,“也许它们是一群丑八怪,可它们一点也
不蠢。它们知道我做的事儿。不知怎么回事它们就是知道,可是也不来深究。每天
晚上它们都会靠我们更近一些。你要是能行的话,天亮时我们最好挪挪窝。要不这
没准就是我们看见的最后一个拂晓了。”
“什么?”这已经不是嘶嘶啦啦的气声,而是沙哑的话音——介于正常说话和
嘶嘶作响之间的嗓音了。
“它们呀,”埃蒂说着指指海滩。“达得一啊一切克,达姆一啊一嚼嚼,就是
那些狗屎呗。我想它们会喜欢我们的,罗兰——它们会把我们都给吞了,不会嫌我
们个头太大的。”
突然一阵恐惧袭上心头,罗兰明白了埃蒂喂他吃的那些白里透红的肉食是什么
玩意儿。他愣了;他震惊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不过埃蒂从他脸上看出了他要说什
么。
“你在想我忙乎什么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