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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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
昨晚几乎一夜没睡着,脑子里出现各种各样的想法。考虑好了,又推翻;推翻了又再考虑。
他的存在,对我来说,在这个世界么是唯一的不安。只要不消除这个不安,我就放不下心来。我已经决定怎么对付他。总之,要保护自己。我决不瞻前顾后,要为实现雄心充分发挥自己的才干。
现在考虑的,并不是把他怎么办,而是用什么方法的问题。
我并非没有提心吊胆地考虑过要是失败了怎么办的问题。但如果失败,那么,一个叫做井野良吉的尚未出名的演员就该消失了。因为这是一场以生命为赌注的危险赌博。
××日
今天一整天都被这种念头纠缠着,伤透了脑筋。
××日
导演突然去京都的摄影所拍一部片子,因此我们这部电影的拍摄要比预定推迟两个月。
这对我来说,再好不过了。
晚上,从剧场排练回来的路上,顺便到书店买了本侦探小说看。没意思,没看完就放下了。心里浮现一个念头:还是把他“叫来”
××日
把以前考虑的想法逐条写下来。
(1) 地点毕竟是人少的地方好。如果可能的话,我想还是去山里。不过要让他毫不怀疑地跟我到那里去是很困难的。这要下相当的功夫,需要第三者合作。但这种方法有缺点,会种下祸根,因此要避免。
(3) 最好用氰化钾,趁不注意时随便放到什么饮料中让他喝下去似乎并不困难。这一点到时再随机应变。
(3) 怎样才能把他叫到那里去呢。绝对只能让他单独一个人来。但是首先必须要保证他肯定来。如果不按我的要求而来,那也是没有意义的。以上是绝对条件。
××日
考虑了很多地点。还是山上,或无边无际的森林里最合适,用不着担心被人看见。因为这种原因,所以不能在海岸或是平原上进行。在建筑物里也麻烦,出入时有被人看见的危险。
登山时即使被人看见,在那种地方,不会引起别人注意,中途不论遇见谁,也不可能产生怀疑。
××日
今天,在茶之水车站等电车,看到站台上有电车公司的旅游向导广告。
我有心无心地浏览着“开往高尾山”、“开往御岳”、“开往日光”等广告牌,似乎从中得到启发。在旅游地,即使被人看到,也不会引起注意,无论乘车,还是走路。对这个想法,我一直考虑很久。
××日
决定去旅游地。今早起床后又考角一番,认为这个方案最合适。
那么,就剩具体地点的问题了。
我选择了他住的九州八幡与东京之间的京都附近。
这似乎有些离奇。不过约他到较远的地方见面,肯定会使对方感到这件事的确实性。近处也许反而使人认为是胡闹而不会相信。
于是,我决定把火车票钱和住一夜旅馆的住宿费给他寄去。四千日元就够了吧。不知这些钱能使他增加多少信任感。要知道,瞎胡闹决不会这么做。这种场合,金钱在证明内容的可靠性也起作用。
他如果对那件事感兴趣,就肯定会来。
因为他是见过“杀人犯”的唯一的人。
我把地点选在比睿山。
这以前我去过两次,大致了解馈况。整个山全被杉、桧和榉树的密林复盖着。从坂本乘电缆车上山,直到大殿都是平坦的参拜路。在这条路上走,谁也不会怀疑。即使过后发现了尸体,恐怕也记不起凶手的相貌了。
除大殿外,如大讲堂、成坛院、净土院等等建筑物也星星点点地散布在密林中。我装作参观这些景物的样子,即使有人看见我们上山的背影,也不至盘问吧。因为那里既有通往四明岳的路,也有去西塔的路,密林把四周包围起来了。
先把地点决定下来了。
××日
乘夜班车来到京都。
因为计划必须周密细致,所以不得不这般辛苦。
坐电车到坂本。近午时分,乘上登比睿山的电缆车。来京都的目的。就是为了事先熟悉这个地方。此外,还有一个目的。
乘电缆车的游客不多。正是三月天气,离开花还早,到嫩叶发芽,更有一段时间。
天气晴朗,眺望琵琶湖,景色绮丽。我悠闲地走在通向大殿的路土,和乘电缆车的游客大致同行。从对面来的不同路的游客零零星星,为数极少。
从大讲堂稍向上走,就是戒坛院。我在这前面坐了下来,悠闲地抽了五支烟,实际上是在进行观察。
从戒坛院往上走,一条路通往西塔,另一条通往经四明岳去八濑口的电缆的方向。
我坐在这里,进行了近一小时的观察才摸清情况。原来旅游者,或是叫做朝拜客,总之,大部分人参观完大殿和大讲堂,就很快返回了。去西塔或是四明岳的人寥寥无几,屈指可数。
好,就这么办。我决定去西塔。
路是上坡,而且狭窄,不见一个人影。释迦堂、琉璃堂等小型建筑象废物一样静静地躲在早春阳光的阴影里。再往上走,就连这种殿堂式的建筑也不见了。覆盖着深深密林的山谷,在死一般的寂静中延伸。晚萤不时的啼叫。
我停住脚,点燃一支姻。烟还没吸完,就看见一个穿着一身黑衣的和尚象白天的影子一样从小路的那边走来。
当这个和尚走到我身旁时,我向他打听沿着这条路走,是否有什么建筑。那和尚只说了一句“黑谷青龙寺”,就又慢腾腾顺着这条路走下去了。
黑谷青龙寺。听到这个名字,觉得连寺的模样都能想象出来。在这寂静山路的尽头,有这样一个寺庙,我感到满意。
然后,我又在这里站了一会儿,徘徊了一阵。把选择地点所需要的条件充分地印在脑子里。
但是,这时候具体的计划还丝毫没有着落。实际上,直到再乘电缆车下山,在日吉神社旁边看到新建的公寓时。计划才浮现出来。
我看到那公寓的窗台上晒着毛毯、被子、或白布之类,象是告诉人们房子主人的生活情况。这时心里忽然冒出一个想法。归途,在去京都的电车上,对这个计划进行了反复考虑。
晚上在旅馆里,我用很长时间写了一封信。
石冈贞三郎先生:
突然给您写这封信,实在对不起。我是山田宫子的亲戚。宫子曾在八情初花酒店工作,九年前,有人把她带到岛根县农村,将她杀害了。这件事,想必您很清楚。我是名古屋食具制造厂的推销员,一年中多半时间巡回于全国的大药店,大饭馆。最近,我在京都的某个食品店,注意到一个人。他似乎就是杀害宫子的犯人。
此人九年前曾在九州八幡住过,是岛根人。此外,还有很多细节可以确认他的罪行。详细情况想与您见面后再奉告。因为听说您在离宫子被害处不远的山阴线列车上。偶然见过和宫子在一起的犯人,所以想请您务必见见我怀疑的那个人。您会马上判断出来的。如果的确是当时您见过的那人,我打算立即报告警察。总之,单凭我的怀疑,是不能解决问题的。因此,我想根据您的当面验证来确认犯人。百忙中打搅,实在对不起。为您于四日后的四月二日午后两点半,在京都车站的候车室等侯。我戴浅茶色便帽,并戴眼镜。看到这一标志,请您打招呼。
请原谅我未经您同意就指定时间。因为我于那天晚上就要去北陆、东北方面长期出差,所以想务必在那天和您见面。请原谅,随信寄去支票作为您的旅费。
我认为自己怀疑的那个人肯定是犯人,但在您见到他之前,还不能下结论。因为考虑到万一搞错的情况,从尊重人权的角度出发,不便公开那人的姓名。出于同样理由,请不必与贵地警察联系,万一有情况,这里的警察也完全来得及。
我想抓住杀害宫子的万恶的刽子手。希望您能理解我这种心情,能答应这个非分的要求。
梅谷利一
于京都、旅馆
我把这封信反复读了好几退,才放下心。时间上的没有余地、以及把住处写成象是旅行目的地“京都、旅馆”,这都是计策,好使对方无法写回信询问。信封上如果没盖上东京的邮戳,就会露出马脚。我来京都的一个目的就是从京都发信。
把见面的场所选在京都车站侯车室,是因为在其他地方或许会引起对方的警惕。戴便帽和眼镜,自然是为了借做记号而隐瞒其面目。在这种场合,我打算更巧妙的将模样改装得使人认不出来。
我在京都车站前邮局的窗口把这封附有四千日元支票的信用挂号寄出。与此同时,我意识到一场以终生为赌注的赌博,就在这一瞬间开始了。
石冈贞三郎果然能按这封信的要求到这里来吗?在我看来几乎不成问题,他必定来!我相信这点就像相信既成事实一样。
××日
乘昨晚的火车回了一次东京。身体被火车摇晃着,而心里就像一场戏公演前彩排一样,反复考虑着:我的计划难道没有漏洞吗?干起来不会出问题吧。
首先,那天下午两点半,我将来到京都车站候车室。于是一个等侯在那里的人看见我的便帽就站起来。然后,大概就会出现下面的情况。
(喂,是梅谷先生吧!)
他问道。浓眉、大眼,就是石冈贞三郎。他会老老实实的这样说,坐昨晚火车从九州来,今早到的。我戴着帽子和眼睛,而且在脸上还做了点手脚,所以他认不出我就是“当时的那个人”
(您辛苦了,从老远来,实在感谢。)
化了装的我向他道谢。
(那么。我们就去看那人吧。可是,刚才我打听了一下情况,听说他今天休息。不过请放心。我已打听到他的地址。稍远一些,您能去吗?)我接着问,怎么样?在坂本。从这里坐电车,用不了一小时。石冈贞郎回答说:那么,我们一起去吧。于是乘上去大津的电车。
在浜大津换车。电车在湖滨奔驰。
(到琵琶湖了。)
(啊,真漂亮。)
这个九州人把头伸到窗口,感叹道。
到坂本了。下了车走上通往日吉神社的上坡路时,看得见右面那座白色公寓。
(就是那儿,那人就住在那所公寓里。)我手指公寓锐。那时,石冈贞三郎的浓眉会微微搐动,紧张起来吧。
(请在这里等一下,我进公寓找到他的房间,然后巧妙地引他到这儿来。请你仔细看看他的脸。不论是不是他。请你都不要露声色。他和我站着说完话就会回公寓的。如果他是你记得的那人,我们就立即去报告警察。
我这么一说,他也会同意。
他留在原地。我走进公寓,并没敲任何一扇门,就走了出来。石冈贞三郎一定还站在原地,显出几分不安的紧张神情。
(不巧,他不在家。)
我说道。
(听他妻子说是出去了。因为身体不太舒服。看病去了。他请假也是这个缘故。去京都看病,两个小时就能回来。我们等着吧。)九州的来客一定同意我这番话。我又说道:怎么样?在这种地方呆两个小时,太无聊了。去登比睿山吧。那里还有电缆车呢。你去过延历寺吗?他大概会说:没有。即使去过一、两次,也不会拒绝吧。
于是俩人乘上电缆车。琵琶湖很快地落在脚下。视野广阔起来。湖对面消失在雾霭中。
(好看吧。)
(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