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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血色青春 (共四部) 作者:王山-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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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俊光无言以对,沮丧地转过脸去看着远处。不远的前方,是钓鱼台国宾馆,那里,住着中央首长。这些问题。是不是应该由他们来回答呢? 
  他的额角上渗出了巨大的汗珠。 
  “胡俊光,你动手吧,砍下自己的手指。” 
  “干漂亮点儿,像条汉子,以平众怒!”边亚军冷冷地说。 
  “你不动手,我立即就离开这里。我走了以后,我身后的这帮人会动手的。他们,不仅会砍掉你的手,而且会滥伤无辜。” 
  “边亚军,你要有种,就别走,看着你爷爷动手!”胡俊光狂吼着,倏地蹲下身子,把左手平放在地上,右手用力一挥,砍下了第一刀。 
  这一刀落空了,刀刃切进手指前半寸远的泥土里,引起了流氓们的一阵哄笑。 
  边亚军没有笑。他默默地注视着胡俊光,忽然对这个小伙子产生了几分同情和怜悯。是的,公愤与众怒,一个集团对另一个集团产生嫉恨,一个阶层对另一个阶层施行压制与报复,这一切,能够让一个普通的年轻人负责吗? 
  他转过身,分开人群走了。 
  在他身后,传来胡俊光凄厉、怨愤的叫喊声:“姓边的,你别走,老予还你四个手指头!” 
  随后,是一阵惊呼,惊呼过后是一片死寂,连喘气声都听不到了。在这死寂的上方,飘荡起胡俊光带着哭音的笑声。 
  胡俊光,在几十双眼睛的包围中,果断准确地砍下了第三刀…… 
  再以后,边亚军听到了清晰的哭泣声,那是两个年轻的姑娘在哭泣。 
  她们为什么要哭呢?恐怖、愤怒,当然还有深深的仇恨。当她们目睹了这血淋淋的一幕以后,她们将终生怀着这种仇恨去生活。我们这个社会,能和解吗?边亚军想。 
  茫然无知,头脑中一片空白。 
(第一章第13节) 
                 13 
  画舫斋血案之后的第二天,义愤填膺的老红卫兵闯进南城天桥地区,搜寻贺二根。他们很快就在当地居民的指引下找到了贺家。 
  贺氏兄弟已畏罪隐匿,家中只剩下一个姐姐和一个半瘫的老父亲。贺父曾是老天桥一带有名的恶霸,一生都是在打架拼命玩刀子中活过来的,什么阵仗都见过。 
  红卫兵来的时候,他把浑身衣裤脱得精光,提着一把菜刀,丁里当啷、连咳带喘地冲了出来:“要人没有,要鸡巴,有一条。谁想要,你们上来!” 
  “老王八蛋,滚开!”红卫兵们没费力就把菜刀夺了下来,又在屁股上给了几脚,把老流氓踹在地上。紧接着,十几条汉子持刀舞棒地闯进去。一通海砸,锅碗瓢盆、箱橱柜案,全被砸得稀烂。 
  屋里的红卫兵刚一撤出来,屋外守候的几十个男女红卫兵立即刮风般地把砖头石块砸向门窗和院里摆放的坛坛罐罐。 
  几分钟以后,贺家除了一个空房框子还立在那里以外,里里外外都被砸得粉碎。 
  老红卫兵们撤走时,贺家的大女儿,一个青年女工曾追到大街上撒泼大骂。她使用的是家传天桥骂大街的套词,恶秽毒淫秽、淋漓尽致而又朗朗上口。 
  余怒未息的红卫兵们立即返转回来。几个女红卫兵扑了过去,三下两下就扯掉了贺女的裤子,把她光着屁股按倒在地上,拼命撕扯她的嘴。 
  她的嘴角被裂开一道很长的豁口,像母狼似的,龇出两排洁白的牙齿。但是,她仍痛骂号叫不止。两条光腿疯了般地在半空中蹬踢,一个女红卫兵被她当胸踹了一脚,仰面摔出去好远。 
  让我来!一个剃了光头的大个子男红卫兵把女伴们拉开,抡起粗大的垒球棒,重重地砸向青年女工的下部,咯崩一声脆响,耻骨被击碎。 
  女工躺在地上,再也不动了。 
(第一章第14节) 
                 14 
  在同一天的傍晚,又连连发生了两起强奸伤害案。这两起案件极其相似,受害者都是无辜的女学生,而作案者,却是一些十五六岁的男孩子。 
  傍晚,在鼓楼大街的闹市上,两名女学生被五名歹徒劫持。劫持的原因极其荒谬:这两名女学生都穿着黄色的旧军服,梳着短刷小辫,从装束举止看,像是高干子弟。劫持者年纪很轻,最大的不足十六岁。 
  女学生被强行带至安定门外的一片荒芜的苗圃里。在进行强奸时,由于女学生惊恐的尖叫,引来了正在附近耙干树叶的几位农村妇女。她们大喊了几声,把小流氓吓跑了。 
  事有凑巧,半个小时以后,两个女学生擦干眼泪回家时,在鼓楼大街又遇到了这伙流氓。 
  女学生想跑,但来不及了,被恼羞成怒的小流氓用砖头砸得头破血流。 
  事后查明,这两名女学生都是普通工人的女儿;而作案的五名凶犯,其家长或抚养人全部是“专政对像”。为首的一个十五岁男孩,其父母是流放到东北农场的“右派分子”,抚养他的舅父母在文革中则双双被定为现行反革命。 
  这是一起典型的阶级报复案件。不过,实行报复和被报复的双方,已经是两个阶级的下一代人。 
  几乎在同一时间,发生了另一件极其类似的案件。 
  被劫持的两名女学生由于举止轻挑,装束比较“匪气”,被七八个干部子弟指认为女流氓。这些干部子弟也很年轻,都是没有毕业的初中学生。 
  女学生被带到积水潭游泳场的更衣室。先是审问和殴打,逼她们坦白交待自己的“流氓罪行”。问不出什么结果时,就逼她们脱衣服。 
  其中的一个女学生在刀子的威逼恐吓下,极力表示顺从。她脱下衣裤以后,仰躺在地上。那些激动不已而又毫无经验的大男孩们拥挤着凑过去。但很快就不知所措了。 
  他们发现现实的女人与想像的完全不同。结果,这个女学生硬是被指认患有“梅毒”。接着,她又遭到了令人发指的摧残和私刑。 
  夜深以后,歹徒们走了。两个女学生相抱痛哭了好久。 
  天快亮的时候,两人手拉手地跳进冰凉的湖水中。 
  其中的一个因为会游泳,在水中挣扎了好一阵子也没有死成,最后爬上了岸。另一个,很快就沉入水底去了。 
  她就是那个被诬患有“梅毒”的女孩,不满十六周岁,一个普通教师家庭的清清白白的女孩。 
  作案者的家长几乎全是文革中被打倒的各级当权派,是清一色的“黑帮子弟”。 
  但是,当时和以后,都没有人指控他们在进行“阶级报复”。 
(第一章第15节) 
                 15 
  “男人们寻仇斗狠,尽可能以命相搏,残酷惨烈,为什么敌对的双方都要向毫无防卫能力的弱女子下手? 
  为什么要以摧残女人作为攻击对方的手段?“ 
  二十年以后,笔者曾多次向边亚军提出过这个问题。 
  那天傍晚,我们坐在广州白天鹅宾馆歌舞厅的一个角落里,我又向他提出这个问题。 
  他目光阴沉地注视着舞池中翩翩起舞的各色男女,良久,才转来脸来对着我,认真地问道:“你,想弄个洋妞儿玩玩吗?当然,由我付账!” 
  “不,不!”我慌张地拒绝,“我不特别有这方面的欲望。” 
  “要爱国啦,先生。那么多中国女孩子被洋人玩了。我们干吗不玩几个洋妞,报复一下?”边亚军笑着说。他难得一笑,但他笑的样子很耐看,开心而又阴毒。 
  他向一个漂亮的白种女人送去一个飞吻,那女人远远地回了一个媚笑,但没有过来。 
  边亚军叹了一口气,伤感地对我说:“大多数中国人目前还没有这种欲望,因为国家大而开放程度小,他们还没有机会亲身感受到洋人的优越感与可恨。即便如此,他们同样对洋人有一种深深的自卑感。 
  “克服这种自卑感对女人来说比较容易;无非是比脸蛋儿,比屁股蛋儿,把人家的女人比下去了,也就出了气。于是,肥屁股塞进牛仔裤,短脖子套上狗链子。矮矮的个头,却偏要长发飘飘,肥裙着地;又黑又鼓的眼睛,硬要刷上宝兰和青紫。比的结果虽然使自己更加丑陋,但在心理上却得到了平衡。用微不足道的投资,就能飞速拉平发展上的差距。 
  “男人则不同。男人之间相互较量的是财富与智慧。 
  在这两方面,中国男人目前还没有实力和洋人一较高低。 
  差别形成自卑,自卑深化成愤怒,愤怒必须得到宣泄。性占有、性攻击、性暴虐,就是一种弱小者宣泄愤怒的手段。 
  “我自己常常如此。白天,我要讨好洋人,争取他的订单,仰人鼻息吃饭;到了夜晚,我就去勾引洋女人,逮住以后,发着狠地干!我愿意听她们痛苦的哀告、哭喊!” 
  “这是一种原始情绪,是褊狭的种族主义意识。”我说。 
  他又笑了。 
  “种族主义与爱国主义有多大的区别?日本人占了东三省,老百姓还认为抗战是蒋委员长和张少帅的事;日本兵强奸了中国姑娘,他立刻就会怒发冲冠,拍案而起;沈崇事件,弄得美国人在中国声名扫地。你说,抗议美军暴行的全国大游行,起作用的有没有种族意识?” 
  我目瞪口呆,无言以对。 
  “性,与社会的各种矛盾和斗争本无直接联系,但是性却是诱发各种社会意识的最直接手段。黄世仁把喜儿的肚皮搞大了,愤怒的战士向戏台上开枪,要崩了那个演员;江青不忍让无产阶级最优秀的女性惨遭奸淫,抽去了这个情节,结果是观众们悠然自得地看戏,戏散后还争着一睹黄世仁的风采……” 
  “边老板,”我打断他说,直率地问,“你在当时,对女红卫兵,也有过这种宣泄的欲望,或者,有过这种行为吗?” 
  “你觉得这种酒怎么样?”边亚军王顾左右而言他,“酒,我不喜欢洋的;女人,越洋越好!” 
(第一章第16节) 
                 16 
  据后来的许多人证实,褚金平和付芳早就相识。褚金平自己说,他是在三路无轨电车上认识她的,但是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更不知道她是阮晋生的女朋友。如果知道,我当时就会下手,哪能让她跑了? 
  当时,褚金平正带着两个佛爷在三路无轨电车上伺机出货。车上乘客稀稀拉拉的,不管是谁贴近谁,都会令人生疑,根本没有机会下手。 
  褚金平正感到索然无味时,付芳上了车。 
  最先引起他注意的是,这个姑娘长得绝顶的漂亮,是那种让人不敢正视、又想偷眼解馋的漂亮女人。特别是她的肤色,极白极细,脸颊和脖颈白得就像薄胎细瓷的器皿,晶莹剔透,几无瑕疵。 
  他朝她笑了笑。姑娘也大方地回报以微笑。他又笑,人家不再搭理他,别转过脸去,看着窗外。 
  他无论如何也管不住自己的眼睛了,毫不遮掩地盯着姑娘看,看那张好看的、精巧秀丽薄胎细瓷的脸。姑娘偶一回头,发现了他的目光,不再闪避,也认真地回看他。 
  看着看着,两个人又都笑了。 
  付芳的笑很好看。鼻子、嘴和眼睛都大笑,一双黑黑的眸子闪着明亮的水光,纯真无邪而又极富贵族气。 
  车到沙滩站时,一个佛爷终于捅出了一份大货。佛爷紧张地贴近褚金平,把一个厚鼓鼓的钱夹递给了他。这使得他再也不敢看姑娘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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