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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欧洲纪行-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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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士乃的橡胶林返回,看了Johore王宫的苏丹墓。印度素馨花的香气漂浮在门里边,是一种说不出来的浓香。王妃墓上,撒满了花香浓郁的鲜花。
  苏丹王妃墓,
  也开蔷蔽花
  穿过新加坡街市,在郊外的玉川园吃午饭。椰子地连接着退潮的海滩。各国人的服装里,中国女子的服装最漂亮。我现在才意识到,没有季节变化的东西,好比书面语言,是最经济的。
  骤风吹刮芒果树,
  云峰疾速过
  游客Penang行,
  花红映上口
  花名多得写不完。要在新加坡除去鲜花的话,那份劳累简直就是下地狱吧。从国内乘船来这里的人似乎只会对鲜花感到惊讶,觉得这里就是人生的乐园,但对长期居住在这里的人说来,鲜花却什么也换不来。据说,马来一词便是流滴地之意。
  在新加坡的日本人,是被父母中断了亲子关系的人呢?抑或是失恋后聚合在这里的?谁都知道,马来文化是以橡胶为中心发展起来的,但由此,土著人的痛苦却莫名其妙地增加了。土著人本来并无自然物资、衣食住行之忧,文化入侵后,鞋子、衣服、帽子等等都得靠购买,可近来橡胶价格下跌,文化当然不会随价格下跌而下跌,在生活能力膨胀之时,可供使用的东西却仍旧只有这么一些,土著人确实感到痛苦,而物质上的痛苦自然不会不对精神产生影响。这里土著人的最大理想,是去参拜麦加'注',尽快领取一份不再执着于物欲的证明书。
  对无需担忧衣食住行的未开发地区的土著人说来,取得无欲之证明,大致不是什么难事,只需攒下前去参拜麦加的费用。用攒下的钱去领取无欲的证明,回来后,以无欲作为终生的自豪而终其一生,其人生简单极矣。可是文化的入侵却始自鞋子、帽子,即便前去参拜麦加,他们也离不开鞋和帽。买一双英国出品的鞋子的钱,足够买一身日本出产的鞋。帽、衣。这便构成了这样一种现象,即,是日本在刺激起他们的物质欲望,支撑着文化。
  英国政府在革新通货制度时,似乎最初总是先在印度应用和实验。因为应用在未开发地区土著人那里,反应最为明显。当今英国最出色的经济学家,都是曾分别在印度任职过的。日本的实验地则是满洲。
  晚上俳句集会。出席者均为虚子氏的新加坡门生,有二十人,我也滥竿其间。我的俳句得十二分,名列第四。虚子氏从我的俳句中挑选出下面两句:
  水牛车归来,
  佛桑华
  鳄鱼震怒,
  上缀红花蔓须。
  得分最高者是上田楠窗轮机长。十一时终束。《日日新闻》特派员柳重德氏开着自己的车送我回船。柳氏有几分醉意,开车不安全,但因为是个让人产生好感的青年人,我有心把生命托付给他。月亮冲天升起,好不清凉爽快。车子疾驶在高大成行的椰树树干间。
  三月五日
  中午,船驶离新加坡,进入马六甲海峡。晚九时至十一时光景,佐藤次郎一事成了酒吧间的热门话题。因为佐藤正是这个时辰投的海。船长讲述了当时的惨然心情。听侍者说,当时在场的一位英国乘客现在也正在这条船上。
  据说是从后面驶来的一艘英国船发现了佐藤浮着的尸体。我虽未曾与佐藤次郎作过交谈,但在资生堂,在他身旁一张桌子上,和常常沉默无语的佐藤次郎一起坐过,见过面,那还是他动身前几天的事,身上绕着的两个小艇造型的金属佩件(重十贯'注')不见了,原因谁也不清楚。这一带明天所要经过的这段海峡,有魔海之称,据说蹈海者最多。海面平坦如镜。闷热。夜半,我独自伫立在佐藤次郎蹈海处,向下俯视着。就这儿没设栏杆。转眼;司,脚便将滑入海中。一阵目眩。原来是这样。
  三月六日
  清早,晴。渐渐进入魔海。波涛不兴。其时一群海豚出现在舷侧,左右翻腾,逆转,跃起,扭动身子,一次又一次表演着,间或也出现庞大的鲨鱼肚子。
  当天下午四时,船泊贝宁'注'港。这地方恐怕船客中谁都没到过,但对我说来,它却是我到过的上海、香港、新加坡请地中,最惬我意的地方。大概是傍晚了吧,空气清澄,街道闲雅、静寂,整个城市俨然一家公园。树木繁茂,建筑优雅,花的品种与新加坡一样繁多,真是雅致可掬的城市。虽然几乎没什么名胜,但在我看来,却无处不是名胜。
  贝宁的事尚不大起心想写。所喜欢的就是这个,并不为什么。作者把自己家里发生的事写进小说,无异于遭罪。梦幻般的事,写出来那就变蠢了。
  我穿的这身夏装,在东京,穿的人不会超过三个,是用搀入印度蛔蒿的粗麻布缝制的。最早看出来的是新加坡一家兑换所的马来人。他瞪大眼,用指甲挠着我的衣服,感叹不已,因而引来他的同事围观,都吃惊称绝。到了贝宁,替我指路的马来人突然又对我的西装感叹得叫出声来,“太绝了,太绝了!”一迭声惊叹。在船上,一对英国夫妇站在我身后,一边看我的服装,一边赞许道,“嗬,手织粗毛线织物!”可这衣服衣料才花了一圆五十钱,缝制花了八圆。穿去原产地科伦坡的话,印度人一定会说,什么东西呀,也值得这么看。此时起,又增添了一桩乐趣。
  三月七日
  晴天。开始进入印度洋。已看倦了海,故而即便来到了以前期望着想见识见识的印度洋,也什么感觉也产生不了了。但疲劳渐渐恢复了。有消息说,广田内阁产生了。渐渐强烈地意识到,陆地上的事便是陆地上的事。谁都觉得此事与我们不相干。
  去欧洲的路线,是绕道美国,还是经由印度洋,抑或穿越西伯利亚,曾疑惑过。现在绕道这里,觉得非常上算。
  绕道印度洋,便是依次从未开化的地域向欧洲文化的顶点走去,就好比是经由漫长历史走向现代这一历程的再现。欧洲人藉此产生的丰富实验,首先在这个世界上是前所未有的。如果是欧洲人,这样的游历便成了一场历史的逆向迁移,所以我不得不说,在亚洲,幸福无处可觅。所有实验中,方法是关键。欧洲人由于位置的关系,造就出了难免会把方法搞错的人。我觉得,此事是此次航程中,最先意识到的至为重要的事情之一。
  进入孟加拉海湾。真正的魔海,便是这一两天里边所经过的洋面。人的心理在这里变得很奇妙,意欲蹈海者都是在此蹈的海。二叶'注'也是死在这里的。航行中,船员间发生的一次最厉害的打闹,也是在这里。据说,船过了这一程,人人便会举杯庆贺:呵,没事了!真是太好了!
  夜半,一俟人们安然就寝,遂起身上甲板看看。悄无人影。浮云朝着船航行的方向以同样的速度奔走着。月光皎然。此际,人变得最为单纯。在大海上走了两个多礼拜,已经不把海当海来看待了,而把它看做无比安全、平坦温和的大地了。
  我因为信赖什么才伫立在甲板上的呢?脚下只有咔嚓咔嚓响着的轮机声。这样单纯的情景,有过吗?此时此刻,任谁都会成为五花八门的哲学家的。波涛、月、云——我猛然想起了,长谷川的饭桌一隅,串戳着五香菜串儿的人们的脸。现在,要是我出现在这些朋友面前的话,说不定他们会呆呆地犯疑:此人还活着?是返回好呢,还是继续前行?现在旅途正好走了一半。不管转向哪边,要都是一回事的话,那肯定有人会想,干脆就朝这海里一头栽去吧。海上的怪异念头中充满了与陆地上的怪异念头相反的错觉。海上的理智,不过是藉陆地理智而形成的不安定之物。此外,惟有茫茫苍云般的真实。触及到这一点,决意赴死也就不是难事了。的确,这一感触是近日不可思议的恍惚状态的延续,是一场没做完的梦。我的全身尽让这些莫名其妙的吁叹给缠住了。
  海上袭来的感觉,对如同携上船的行李一般的陆地理智,时时构成了批判。在这里,不是理智批判感觉,情形是颠倒的。要是每天遇见的是这种眼神,人便会发点疯。携着夫人,或与友人同船,就跟要把国内硬拉在身边似的。我想,他们是不会理解我的这种感情的。
  尼采在《瞧,这个人》里说,人因为正确而成为狂人。但我觉得,我是因为某种单纯而成为狂人的。究竟是复杂的人成为狂人呢,还是单纯的人成为狂人呢?制动器这东西,越是好机器就越得装上几个。
  现在,我很清醒地意识着自己的意识。恐怕不打算再像陆地上的人们那样变幻不定了,可或许这跟一个醉汉自认为自己是对的没什么两样吧。一想起陆地上的人们每天在报纸上吵吵嚷嚷,就知道不会有什么好事,那确实会令人发狂。
  如果不离家在外,那么对家的批判就不会公正合理,如果不离开陆地,那么对陆地的批判就不可能公正合理。要是这样的话,那么来自海上的心理批判,对陆地上的人说来,或许不失为一种公正得当的批判。这里出产的一种新鲜水果倒捻子(Mangosteen),有一股搀了牛奶的石榴味。
  我的脑子突然触摸到了一种以前从来不曾思考过的东西。但人们的世界观,仅仅是陆地上的世界观,并且,人类的争斗是否即起因于对海陆心理中的某一方的偏执,这谁都说不清。海运业发达的国家总是成为世界强国,这大概是陆地理智所无法统一整合的海洋热情所致吧。大海和陆地,是神抵为了蒙住人类的眼睛而巧妙设置的。
  清早起床后,彼此寒暄过的船客们,便渐渐默不作声地噘起嘴来。
  是两个外国独身男女间的污七八糟事。其中的一个,在另一个面前路过时,偶然递了个怪眼锋,于是,两人很快便在当晚挽着胳膊,寻找起甲板上避人耳目的地方来。日本人一边猜测,一边在后盯梢。所谓的岛国根性,便是专门挂心着别人在做的事。
  三月八日
  晴。正值连日暑热,吃了油煎食物,胃发痛,一整日为之不快,真成了魔海了。这一带最叫人厌倦,可怕的厌倦。
  三月九日
  今晨,胃稍稍好了些,可喝了早上拿来的一杯咖啡,又马上不行了。这样子,我看在法国也是没法果长的,说不定二三个月后就得回去。船的左舷和右舷,房间里的暑热完全不一样。我住左舷,其暑热难以言喻,夜里难以成眠。
  午后四时,第三次海上俳句集会。我因胃痛之故,写不成好句子,未存指望。一个俳句中虚子氏之选,得一分。
  好像京都呵,
  月下贝宁城
  我喜欢的是下面的这句:
  晴天也下着雨哪,
  雨色树的夏日树林
  三月十日
  应该是今天下午二时抵达科伦坡'注'。胃渐渐复元了。魔海平安无事通过。红海比这里还要来得暑热,但愿能勉强敷衍得过去。去欧洲,还得承受这份辛苦,并且还得走比这长上两倍的航程。想去瞅瞅三等客舱的模样,可我现在实在碍难对三等船客表示同情。想尽量过得无忧无虑些,但五六十名印度人,却是在也许该称作四等舱的甲板帆布躺椅上过来的。看样子这是一帮很有钱的人。他们在甲板上自炊,在天幕下起居。各个等舱羡慕的对象其实是他们。
  Ceylon'注'岛和船一起行驶着,马上就到科伦坡了。眼中的印度就跟九州似的。住帆布躺椅的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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