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的地不明-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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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觉得我好像一个刚进寄宿学校的小孩子想家了一样。我要安下心来搞点工作了。”
“这个地方有极好的工作条件。”
赛蒙·默奇森满腔热情地介绍着,“没有任何干扰,而仪器设备,应有尽有。”
“您是研究什么的?”彼得斯问。
这会儿,这三个人谈的尽是他们自己的一些行话,希拉里一点也听不懂。于是,她转向埃里克森,他靠着座椅,看起来心不在焉。
“您呢?”她问,“您也感到像一个想家的小孩子吗?”
他打量着她,好像离她很远似的。
“我并不需要什么家,”他说,“所有这些:什么家庭呀,爱情的结合呀,双亲呀,孩子呀,所有这些都是大包袱。对于一个要工作的人,应该完全自由才好。”
“那么,您觉得您在这里会很自由吗?”
“这还是很难说。但愿是这样。”
比安卡对希拉里说:“晚饭以后,有很多事情任凭您做。有一个纸牌间可以打桥牌;还有一个电影院,每周还有三次话剧演出,有时还有舞会。”
埃里克森蹩额皱眉,不以为然。
“所有这些都不必要,”他说,“大消耗精力了。”
“对我们女人并不是这样,”比安卡说,“对我们女人来说,很有必要。”
他用一种几乎是冷淡和无人性的厌恶目光瞪着她。
希拉里想:“对于他来说,连女人也是不必要的了。”
“我要早点睡觉,”希拉里说。她故意打了个哈欠,“我今晚既不想看电影,也不想打牌。”
“好,亲爱的,”贝特顿急忙说,“最好早点儿休息,好好地睡一夜。别忘了,一路上实在太累了。”
当他们站起来时,贝特顿说:
“夜晚,这里的空气非常清新。晚饭后,我们常常在屋顶花园散一会儿步,然后分开,有的去参加娱乐活动,有的回去工作、学习。我们上去一会儿,然后你就去休息。”
他们乘电梯上去。电梯是一个穿一身白的英俊士人开的。服务员们不像那些瘦弱、白皮肤的柏柏尔族人,他们皮肤更加黝黑,体格更加粗壮——希拉里认为,大概是某一沙漠民族的人。真没料到屋顶花园这样富丽堂皇,她大吃一惊。还有,修建这些豪华的设施,肯定花了不少的钱。成吨成吨的泥土抬上来到了这里。就像《天方夜谭》里的神话故事一样。有喷泉,有高大的橡树,有热带的香蕉树和其他植物,还有按波斯花朵的图样用美丽的彩色瓷砖铺的小径。
“太难以置信了!”希拉里惊叹道,“这里周围都是沙漠啊!”她道出了她心中的感想:“就像《天方夜谭》里的神话故事一样。”
“我很同意,贝特顿夫人,”默奇森说,“看起来就好像是求过神,拜过佛一样!哎呀——我想,甚至在沙漠中,也没有什么做不到的事,只要有水有钱——两者都很充分就行。”
“水是从哪里来的呢?”
“从深山引出的泉水。这就是这个单位生存下来的根由。”
屋顶花园中原先到处站着不少的人,可是渐渐地都散得无影无踪了。
默奇森夫妇也告退了。他们去看芭蕾舞。
留下的人已经不多。贝特顿用手拉着希拉里的胳膊把她领到靠近栏杆的一个僻静的空地方。满天星斗,空气凉爽宜人。只有他们两个人了。希拉里在一个低矮的水泥墩子上坐下来,贝特顿站在她身前。
“喂!”他压低声音,神情紧张地问,“你他妈的到底是谁?”
她抬头看了他一会儿,一声不响。因为,在她回答以前,她自己还得知道一些东西。
“你为什么把我认作你的妻子呢?”她问道。他俩互相注视,不眨一眼。谁也不愿第一个回答对方的问题。这是他俩之间一场意志力的决斗。可是,希拉里认定,不管汤姆·贝特顿离开英国时是个什么样子,此刻,他的意志力肯定不如自己。因为,她到这里来充满了自信,要组织自己的生活——而汤姆·贝特顿却是按照别人的计划生活着。所以,她是强者。
他的视线终于离开她而转向别处了,含糊地低声说:“那不过是灵机一动。我大概是个该死的笨蛋。我还以为是派你来……把我救出去哩。”
“那么,你想离开这里?”
“我的上帝,这还用问吗?”
“你是怎么从巴黎到这里的呢?”
汤姆·贝特顿稍微苦笑了一下。
“我不是被绑架或类似的方法搞来的,假若这是你的含意的话。我是自愿来的,自己主动想办法来的。我是兴奋地带着迫切感而来的。”
“你知道是到这里来吗?”
“我一点也不知道是到非洲呀,假若你要问的话。我是很容易地上了最简单的圈套。世界和平,全球科学家分享科学秘密,打倒资本家战争贩子等等这些骗人的鬼话。那个跟你一起来的彼得斯也是一样,他也上了同样的圈套了。”
“但当你到了这里,却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
他再次苦笑了一下。
“你自己会知道的。哦,也可能或多或少就是这么一回事。但和你原来想的不一样。这不是——自由。”
他坐在她旁边,兀自皱起了眉头。“你知道我过去在英国,就是因为这个而垮下来的。总是觉得受到监视,有密探。所有这些安全措施,比如,必须说出自己的一切行动,必须说出自己的一切亲友……可以说,一切都很必要。但是,最后还是把人搞垮了。因此,当某人提出一个主张——好吧,你听我说,这一切听起来很动人。”他苦笑了一下,“但是最后的结局——却是到这里来了。”
希拉里慢条斯理地说:“你是说你来到的环境和你设法逃走的那个环境一模一样吗?同样是被监视吗?——甚至环境更恶劣?”
贝特顿神经质地把头发从前额向后抹了一下。“我不知道。”他说,“老实说,我真不知道。我没有把握。也可能只是我胡思乱想。我根本不知道我是否被人监视。为什么要监视我?为什么他们找这个麻烦?他们把我搞到这里了——进了监狱。”
“一点也不像你们想象的那样吗?”
“怪就怪在这里。我想从某方面来说,是和我想要的那样。工作条件没得说的。各种仪器设备应有尽有。愿工作多久就工作多久,或者,愿少干点就少干点。生活很舒适,也很充裕。食品、衣着、住宿、无所不有。只是,你总是觉得是在蹲监狱。”
“我知道。今天我们进来时,铁门在我们后面咋嚓一关,真可怕极了。”希拉里不禁打了个寒噤。
“好啦,”贝特顿好像振作了起来。“我已经回答了你的问题,该你回答我了。你假装奥利夫到这里来干什么?”
“奥利夫……”她停了下来,正在搜索字眼。
“是呀,奥利夫怎么样了?她出了什么事情?你想说什么?”
她怜悯地注视着他那憔悴而紧张的面孔。
“我害怕告诉你。”
“你是说……她出了事?”
“是的,真不幸呀,太不幸了……你的妻子死了……她本来是来和你会合的,飞机失事了。她被送进医院,两天以后死去了。”
他两眼直愣愣地盯着前方。好像他决心不流露一点儿感情。他安详地说:“这么说,奥利夫已经死了?我明白了……”
长时间的沉默。然后,他对她说:“好吧,我们就从这里继续说下去吧。你取代她,到这里来,为的是什么呢?”
这次,希拉里早已准备好了答词。汤姆·贝特顿曾经认为她是被派来——如他自己所说——“救他出去的”。情况并不是这样的。希拉里是个奸细。她是被派来刺探情报的,并不是来营救他这样一个心甘情愿自投罗网的人。况且,她自己和他一样,也是个囚犯,她能有什么法子救他呢?
她认为,向他吐露真情是非常危险的。贝特顿身体快垮了。他有可能很快就会一垮到底。在这种情况下,鬼才相信他能保守什么秘密。
于是,她说:“你的妻子死时,我在医院里。我主动提出取代她,并且设法找到你。她渴望着给你稍一个口信。”
他皱起眉头。
“但是确实……”
她赶紧接了上来——他还没来及意识出这个凭空杜撰的故事有漏洞。
“这并不像听起来那样难以置信。你知道我同情所有那些观点——你刚才所说的那些观点。各国共享科学秘密——新的世界秩序。我本来对所有这些都满腔热情。还有我的头发——要是他们期待一个年龄相当的红头发女人,我认为我是可以通得过的。反正值得试试。”
“不错,”他说,用眼睛扫了一下她的头部,“你的头发真和奥利夫的一模一样。”
“而且,你也明白,你的妻子一个劲儿地坚持——要我把那个口信捎给你。”
“对啦,口信。什么口信?”
“告诉你要小心——特别小心:你很危险,要提防有个叫鲍里斯的什么人。”
“鲍里斯?你是说鲍里斯·格莱德尔吗?”
“对了,你认识他吗?”
他摇摇头。
“我从没见过他,但我知道他的名字。他是我妻子的一个亲戚。我听说过他。”
“他为什么危险?”
“什么?”
他心不在焉地说了一句。
希拉里把她的问题重复了一遍。
“哦,那件事呀,”他好像绕了一大圈才回来似的,“我并不知道他对于我为什么有危险。可是,从各方面来说,他是个危险的家伙。”
“在哪方面?”
“嗨,他是那种半发疯的理想主义者,他们会高高兴兴地杀掉人类的一半,只要他们由于某种原因认为这样做是有益的。”
“我了解你所说的这种人。”
她认为她的确了解这种人——并且他们好像就在眼前(但为什么会这样?)。
“奥利夫见着他了吗?他都对奥利夫说了些什么?”
“我说不上来。她所说的就是这些。关于危险——啊,对啦,她还说‘她简直不能相信’。”
“相信什么?”
“我不知道。”她犹豫了一会儿,然后说:“你知道——这是临死前的话……”
一阵痛苦在他脸上抽搐。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到时候我自然会习惯下来的。目前我还转不过弯来。只是关于鲍里斯,我有点迷惑不解。我在这里,鲍里斯怎么会对我有危险呢?假如他见到了奥利夫,那大概是在伦敦见到她了。”
“是的,他到了伦敦。”
“我还是有点莫名其妙……那又有什么关系?他妈的,现在任何事也没有关系了。我们在这里,呆在这样一个王八蛋地方,周围都是没有人性的机器人。”
“我也有这种感觉。”
“我们逃不掉的,”他用拳头照着水泥墩子捶了一下,“我们是逃不掉的。”
“不对,我们能逃掉。”希拉里说。
他非常吃惊地转过身来盯着她。
“你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们会找出办法来的。”希拉里说。
“我的好女人,”他轻蔑地笑了,“你根本不明白这是个什么地方。”
“战争年代人们从最不可能的地方逃了出来,”她固执地说她决不让自己陷入绝望